漫长信仰——椿与春日
时间:2022-06-14 08:45:25

  覃主任收起自以为得逞了的笑,故作严肃:“怎么,为你好你还要提什么条件不成?”
  “啧。”
  原理像挽哥们儿一样手搭上被他稍矮一些的覃主任的肩,“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公平交易··…”
  上课铃响起,原理正好把他的“条
  件”说完,两人神秘兮兮地相视一笑后原理回了教室。
  方程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听旁边廖兴梅抱怨着早读课那个文笃班的女生。
  “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真有意思。嘿你们说,她是不知道那化学书上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吗?我气也不是气她,就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绝了真的绝了说的,呼……”
  她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还比划着武侠剧里运气的动作。
  前面的女生听见后转过头来,说:“哎班长,是不是换成张明阳你就不是这反应了?”
  “张明阳?”
  方程轻念出声,倒不是好奇,就是人在听到陌生的人或事件后下意识地复述。
  “新同学你还不知道吧,张明阳啊,就是隔壁唔——”
  廖兴梅飞奔过去捂住了那个女生的嘴:“张明月你再乱说我我撕烂你的嘴!”
  她扭过头,声音高了几个分贝:“方程,她要跟你胡说什么你别信啊!”
  “嗯。”
  方程点点头,拉好书包拉链跟她们说了再见后,离开了教室。
  课间的时候她有看见原理和覃主任往天台方向去的背影,以为是因为早读课的事被拉去训话了,难免心生愧疚。
  回教室的路上,又在走廊听见了隔壁班的人在谈论学校最近严抓早恋的事,只要看见男生女生稍微走近一点就叫到办公室去喝茶,还差点把一对亲兄妹给处分了。
  那几人讲得绘声绘色,好像亲历了一样。其中一个人还模仿着覃主任训人时凶神恶煞的样子,那人脸上又有很多痣,眉毛又粗又黑,成个倒八字,显得更凶恶些,倒是有几分吓人。
  方程愕然,便不敢随便去找原理道歉,想着另外找个时机再说。
  耿舒文看起来很儒雅,上课的时候却很幽默。
  他喜欢在教室过道里来回走动,讲到尽兴处还会做一些大动作,快速地向前或向后走几步,再回过头扫视全班,看见有人抬起头,自以为找到了知音,然后望着那个人更加卖力地讲解。
  他教语文,本来好早好早以前就已经上完正课了,但他还是会在讲习题期间时不时讲一些选修课文。
  这节课讲的古诗文鉴赏,《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那一篇。
  已经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很多人是不听语文课的,但为了表示一下尊重,他们还是在课前就把书摊开放在了桌子旁边。
  然后做其他科的作业。
  方程把课文看了一遍,勾出几个不熟悉的翻译注释后,把书摊到了被书立固定住的一排书上面,然后在剩下的狭窄的桌面上写作业。
  不到十分钟,a4纸大小的一张英语小题练做完了。
  这是英语老师上节课刚发的——老师买一本,选择自己觉得有价值的复印给全班,所以一中学生的很多资料作业都是复印的。
  方程从小题练上抄了两三个生词,手在抽屉里摸了一阵才发现词典没从家里带过来。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看见了她同桌的桌上有一本厚厚的红皮词典。
  方程的同桌确实很内向,从昨天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说过一句话。每次一下课他就跑没影儿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上课又准时回来,坐在那儿始终一言不发。
8
  廖兴梅跟她讲过这个同桌。
  “你旁边那个叫李佳文。性格是比较内向,但是人挺不错的。他还很会画画呢!等你们熟悉了自然话就多了。”她是这样回答的。
  人好这一点,倒是从昨天他给方程让座就可以看出来。
  方程看了一眼他右手边红色封面像块砖似的词典,身体往他的方向倾斜一点,压低了头,声音小得近乎就只剩一点依稀可辨的气息。
  “李佳文?”
  男生像是被吓了一跳,连忙用一本书盖住方才在涂涂画画的本子。
  “不,不好意思。”
  他把头埋得比方程还低,窄瘦的背几乎弯成了一张弓,声音也有点发虚。
  “什,什么呃事?”
  方程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他,也道了声歉。
  “能借一下你的英语词典吗?”
  李佳文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灰皮的小词典递给方程推到方程桌子上:“红色的,呃,是汉语词典。”
  方程轻声说了句谢谢后拿过词典,男生也不再说话。
  查完生词,她把词典放到一边没有立马还给李佳文——他又接着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方程怕再吓到他,打算下了课再还。
  生词里有一个词是“priest”,她还抄了一个例句:
  The priest's eyes were squeezed shut against the night.
  译文是,神明紧闭双眼,避开亮光。
  人们向来喜欢把所喜之人比作生命里的光,比作救赎,那么神明又为什么要避开光呢?
  方程把这个词和这个句子又抄到了前面的空白页,一手托着半边脸,一手把本子抬起一点,反复默念着这句话。
  老师的讲课声好像隔得很远,她耳边只听见李佳文削铅笔,以及鼻尖和橡皮在素描纸上摩擦而过的声音。
  “哎!这个曾——点点啊……”
  耿舒文把声音拖得老长,使那些本没有听课的人也都提起了神来。
  他走到李佳文旁边,还讲着课,却伸手帮李佳文放在一边的语文书翻了一页——已经讲到下一页了。
  一瞬间安静到极致的教室使翻书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所有听课的没听课的都把自己的书翻了一两页,哗啦哗啦的声音盈满整个教室。
  方程看见耿舒文很满意地笑了。
  因为明天就要开始搞运动会,广播里通知完后各班就开始组织打扫卫生。
  在廖兴梅的建议下,他们各自负责自己座位旁边的大垃圾,然后顺便把座位轮换了。
  原理趁着全校忙着打扫卫生一片混乱,从二班过了找方程。
  他走到一班后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方程还在原位置没有动,再看教室中间才三十个人都混乱不成样的局面,觉得方程不现在过去真的很明智。
  他悄悄走到窗户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方程的后背。
  “嘿,方程!”
  方程回头,料到了是他。
  她终于知道神明为什么要避开光了。
  “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吗?”
  方程来一中的时间也是凑巧,因为一班人少,各项目凑不到指定人数,申请了延迟提交报名名单,昨天是最后一天。
  廖兴梅有来问过她要不要报一个,随便什么跳远跳高仰卧起都行,他们哪个项目都差人,反正都凑不齐了,只求不用少得太可怜就行。
  廖兴梅倒没有软磨硬泡,反而是方程自己,很干脆地报了个女子一千米。
  因为这事,廖兴梅拉着全班除了方程以外的十七个女生给她鞠了一躬,还有个看起来就比较温柔的女生,直接握住她的手喊了声“勇士”。
  廖兴梅告诉她那个女生叫高玉,学习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只是体质差得不行,操场集合站一会儿都能倒下去的那种。
  方程这才知道原来一千米这么有重量。
  “报了一千米。”方程回答,偏过身把桌子抬离地面,“他们差不多了,我先搬座位过去了。”
  事实上教室中间那一块没比刚才整齐多少,但是这次方程他们组是要换去另一边靠墙的最后两排,往后面走的话,已经畅通无阻了。
  “好。”
  原理回答完,人从窗户口走开了。
  方程以为原理回自己班级去了,结果她的桌子被一双更有力的手抬起,正是原理。
  “我帮你,你这上面书太多了,重。”
  伸缩书立因为书本一下子倾斜而被撑开了一点,又因为原理很快把桌子抬平而稳住。
  方程想拒绝,一句轻得只剩口型的“不用了”被数十张桌椅和地面摩擦出的咯吱声埋没。
  原理认识李佳文一干人,跟着他们放好桌子后又折回来,伸手就要接方程手里的椅子。
  方程声音终于大了些。
  她说,不用了,谢谢,但是你不用帮我。
  然后后退半步,从原理旁边绕了过去。
  原理感觉耳朵里霎时结出了冰碴子。
  方程想要过去,的确得那样走,但是那样的举动,不生疏也不亲密,礼貌而排外。
  他当然不傻,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
  原理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上台阶的时候,廖兴梅正在门卫室央求门卫通融一下让她出去找个人,事关重大。
  运动会马上开始了,主持人原理却迟迟不见人,眼看着另外一个女主持人已经化好妆换好衣服,覃主任急得不行,限廖兴梅在二十分钟内务必把人找到。
  “同学,说了不行啊,没有请假条出不去,不然就叫你们老师打电话跟我说明一下,要按规矩来啊!”
  门卫叔叔端着一杯菊花茶也很无奈。
  平时这个点已经上课了,由于搞活动还推迟了半个小时关校门,没有上面允许,他也不敢随便放人进出。
  这会儿覃主任忙得慌,耿舒文又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打他们电话还不如廖兴梅自己撒个娇再请求一下。
  她把门卫室窗户扒开一点,准备再说两句,才从屋内一面大镜子看见了校门外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原理。
  “哎哎!原理你大爷的,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还迟到!”她隔着铁门拽住原理的书包背带,气得不行。
  最终是耿舒文把原理领进了学校,因为他自己也迟到了。
  足球场上已经站满了人,主席台两边的看台各拉上了红底白字的横幅,还挂上了色彩斑斓且艳丽的拉花。
  原理被廖兴梅拉着挤过人堆,瞌睡在偶尔碰撞中醒得差不多了。
  以前从来没有过睡眠问题的人连着两天没睡好,整个都蔫巴巴的。
  睡的时间很短,还总做梦,一梦就是小时候回家去,大门敞开着,说好一起玩的方程跑不见了。
  昨天排练的时候他一直被覃主任严严看着,也没见着方程人。
  他把手机通讯录打开又关上,来来回回好几遍,号码都背熟了,还是没拨出去。
  “你个小兔崽子,运动会完了非得让你长点记性才行!”
  覃主任把原理按到椅子上,招呼新来的女老师给他化妆。
  原理懒得推搡,好在最后只是扑了点粉,没有像幼儿园那样打两个大腮红,再涂个红艳艳的嘴唇。
  各班在班长和体育委员的带领下成两排站到了指定位置,各色的班旗在队伍前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廖兴梅刚来把旗子递给方程,就跑去上厕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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