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白好声央求:“老师,急事,我16班的。”
“你们班主任叫什么?”
“李军发。”
化学老师看向坐在最后一排墙角,被前桌推醒的人,“马松,找你的,认不认识?”
马松没穿校服,一身黑色休闲外套和长裤,他站起来,睡眼惺忪地往门口瞅一眼,正想摇头,忽然瞥见前排闻歆盯着门口,激动地直抖肩膀,小声和同桌说着话,两腮一动一动,嘴都不带停的。
马松揉揉眼仔细瞅,那人侧身面对他而站,正双手往兜里抄,校服拉链敞开,干净清朗,双腿挺拔,俊俏的小白脸一样。
这个斜对角的方向,他什么样整个班都能看清楚。
马松对着闻歆激动的背影嗤一声,估计都被迷晕了。
他点点头,“认识。”
化学老师:“出去吧。”
马松找到手机装兜里出去。
路过闻歆的时候,她转头看他,好奇他能和周秋白能有什么接触。
马松垂在腿侧的手见机快速在她胳膊上轻捏了下——适可而止,看帅哥别太过分了。
闻歆笑嘻嘻地看他穿过讲台,和周秋白汇合,一块沿着窗边走廊往后走,在后门口消失不见。
化学老师看着下面扭着头回味无穷的学生,拿黑板擦敲桌子,戏谑道:“嘿,嘿!别看了,人已经走了,口水都收起来,瞅瞅你们这一个个的,眼珠子瞪再大也没用,还不如多研究两道题。”
下面女生笑得东倒西歪,男生一片“咦”声,音调越拔越高,嫌弃得不得了。
女生笑得更欢了。
*
周秋白领着马松经过办公室,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
他脸色平静不说话,马松心里没谱,斜眼瞥了好几次,憋不住问:“你谁啊?找我什么事儿?”
“不说话我回去睡觉了。”
在走廊尽头下楼梯,到拐弯的平台上,周秋白站他前面两步远,左手转了转右手腕,看着他说:“先回答第一个问题。”
“嗯,你是谁?”
“我叫周秋白。”
“啊——我-操!”
马松正专心听清他说的什么话,胃上猝不及防挨一拳,倒退好几步,背抵墙上才停下,吃的晚饭直往喉咙里倒灌,抬头怒吼:“你他妈干什么?”
周秋白站在原地,看他捂着胃弓腰,面无表情说:“第二个问题,郭荣还记不记得?”
马松一怔,“你为郭荣来的?”
“这一拳算是你把他带胡同里,找人威胁的小小代价。”
周秋白伸手拉他,“找你有其他事。”
“别假惺惺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老子不吃。”马松甩开他的手,烦躁不安地抓一把头发,“不是都让他别说了吗?”
“……”周秋白,“他脸都被打成那样了,你以为他瞒得住?”
一回想郭荣那个样子确实一眼就能发现,马松更烦了,那几个人真是,打哪不好非打脸上。
又想起来他刚才说的,“找我还有什么事儿?问那仨人?隔一条街雁南职校的,蓝头发的叫万兴,进去一问就清楚了。”
“这是另一个事,你说了正好省得我问。”
“那你问什么?”
“不问什么,商量个事儿。”
马松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哼笑一声,“来求我啊?求我还一上来就这个?”
他比划了下自己现在还疼得火烧火燎的胃。
周秋白也笑,“你该的。而且我不打的话,你会接着听我说?承认打郭荣的事?”
“我没跟他动手。”马松不耐烦否认。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只挨一拳。”
见事情不是一两分钟能解决的,马松摸了摸兜里的烟和打火机,嘴馋地舔舔唇,往楼上走,“去卫生间。”
到卫生间,他看周秋白这人也不抽,自顾自地点火吸一口,看他挨个挨地推一遍门,确定每间格子里都没人。
“说吧,找我商量什么事儿?”
周秋白拧开水龙头洗手,把整件事叙述一遍。
“合着徐艺秋也知道了?”马松又惊又怒,眼珠子立时就要瞪出来。
周秋白:“你重点偏了。”
“他妈的没偏!”
马松狠狠吸了口烟,“徐艺秋都知道了,你还让我配合你们?!说我是觉得郭荣对闻歆有意思,想威胁他和别再和闻歆说话?就为了不让徐艺秋知道?你觉得老子会配合你们,成全他?”
他瞪着眼狠笑,“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呢?!”
周秋白眉心动了动,在拧起来的前一刻放松舒平,平心静气说:“这样对你也有利,能证明你吃郭荣醋了,让闻歆早点知道你对她什么意思。”
“老子表白要你们帮忙?”
情况和周秋白以为的不一样,他怔一刹,“你表白过了?”
“废话!”马松不无得意地哼一声,完了又想起来这一窝子不受控制的糟心事,心烦得厉害。
不合时宜地,烟也燃完了,烫得他两指一疼,“嘶”一声,扔了烟头碾灭,烦躁地低骂。
“她都快答应了,这一出搞的,指不定怎么生气。”
“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他妈的该黄了。”
周秋白:“……”
速度有点快啊兄弟。
马松问:“还有多长时间下课?”
“十三分钟。”他掏出表看一眼。
马松想了想,说:“那这样,我按你们的给你们班主任说,你们帮我说服徐艺秋,别让她把这件事告诉闻歆。”
“嗯……这个……”周秋白为难地揩揩鼻尖。
马松敲烟的动作一停,抬头看他,“嗯?”
周秋白弯眼笑,“……有点难。”
第20章
马松瞥他:“什么意思?你们干不来?”
周秋白还没出声, 他紧接着又问:“是你说服不了,还是你们都说服不了?”
“都做不了她的主。”周秋白虚声说。
马松把烟抽出来,咬上滤嘴, 打火,低头凑蓝色火苗上点烟,吸了一口吐出来, 心里的烦闷舒服点了,才看着他低哼一声。
“那还商量个屁,徐艺秋给闻歆说了,我就把郭荣的也说了, 你们班主任来找我, 我也照实说。”
“反正怎么说我的结果都一样,闲得蛋疼啊去帮你?要完蛋一起完。”
马松和闻歆快成的事儿, 是周秋白万万没预料到的。
下午在小胡同的时候,郭荣还问过马松他俩什么时候和闻歆在一块的, 毕竟如果他们早就好上的话,闻歆不会那么逗他。
马松说没在一块。
周秋白自己猜着应该也没表白,要是已经说开了, 马松就让闻歆离郭荣远点了, 而不是去找郭荣的事。
哪成想, 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 进度条都快拉到尾了。
马松把剩下的半截烟在水槽里按灭, 连着之前的烟头一块丢垃圾桶里,拧开水龙头洗手脸漱嘴, 烟味儿小点了, 扔条绿箭在嘴里, 手抄兜里往外走。
“反正话我是撂这了, 徐艺秋去找闻歆说之前,我按你们的说法来,闻歆知道了,我就照实说。”
“等等。”
马松停脚,转头,“反悔了?”
周秋白提提裤腰,左右踮脚转一圈,身上活动舒服了,朝他微微一笑,“没有。”
马松和闻歆的进度他没想到,但他也不是只做了一手准备。
这动作马松再熟悉不过了,胃现在还疼得火烧火燎,可见他力道不小,他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回头再让闻歆知道他打架,那真是两边不讨好。
周秋白尾音落下的一霎——
马松转身就跑。
周秋白迅速出手,攀上他的肩膀大力后扯,左右侧头躲过他转身而来的攻击,顺着他的走位让他围着自己转半圈,找准机会,猛踹他右后膝。
马松条件反射腿弯下跪,周秋白双手按他肩膀上让他左腿也蹲下去。
马松拳往上打,趁他开躲的时候想挺膝站起来。
周秋白占站立优势,擒住他手腕,两手交叠按他背上,同时膝盖抵上他尾椎骨,上下齐力下压,马松没起来几寸的身体又跪回去,上身下压,额头甚至和地板逼的更近。
压制他用的力气大,周秋白小口喘着气笑:“跑什么啊,又不是真和你打,就是看看能不能进一步商量。”
一拳胃,一脚膝,被牢牢钉在凉飕飕的白地板上,马松这辈子的面子都没这十分钟丢的多。
胳膊后弯又被按着,不舒服还使不上力气,一点挣扎的支点都没有,马松不服气地啐一口,“文化人说话都这么冠冕堂皇吗?打就打,逼我就范就逼我就范,别整得你多无辜似的。”
他奋力动了动胳膊,“还有,这姿势,侮辱谁呢?老子犯人吗给老子弄这个!”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不过你还别说,警察这一套确实管用。”周秋白又往下按了按,得意一笑,“你看你起不起得来。”
“滚犊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们先商量商量之前的事。”
马松头一撇,“没得商量,我不干。”
真就这么屈服了,他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
周秋白不管他,直接说:“你看啊,无论你提不提郭荣那点小心思,你打人的事情瞒不过去吧?你打郭荣的理由也瞒不过去吧?反正结果都一样,帮个小忙圆一圆,哥几个会记着你的好的。”
“交朋友嘛,有来有往,你帮我们一次,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我们也会帮你。”
马松装没听见,半响又憋不住话,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崩出一声讽笑,“老子要你们帮忙?”
“没有我们帮忙的?那你说,要我们做什么才能答应。”
马松刚准备张嘴。
周秋白补充:“当然,说服徐艺秋除外。”
马松嘴又闭上。
周秋白头往前伸,看他臭烘烘的脸,“真不帮?”
“不帮。”
周秋白不死心,半劝半胁迫,“你现在同意,你这样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等一会儿下课了,可所有人都看见了。”
马松歪头上瞥他一眼,“这姿势,你能撑到下课?”
因为他是下跪的姿势,周秋白得弯腰才能压住他的手,个子高就这点不好,腰弯成拱桥,特容易酸。
周秋白:“试试,看是我先受不住,还是你先受不住。”
马松胜负心被彻底激起,“试试就试试。”
嘴上硬归嘴上硬,马松心里门清谁会先撑不住。
他跪地上,还是在两分钟冲一次水的卫生间,地板冰凉潮湿,没几分钟那湿凉的感觉就浸到膝盖里,跟得了风湿似的疼。
他问:“你腰酸不酸?”
“我没事,酸了动动就好了,你膝盖怎么样?”
“还行。”
不知道耳边响了几次冲水的声音后——
马松又问一遍,周秋白还是回他:“能撑住。你呢?”
“还有几分钟下课?”他不答反问。
周秋白看一眼表,夸张叫一声,疑惑道:“怎么就剩两分钟了?”
马松嫌弃瞥他,“贱不贱。”
周秋白嘿嘿笑,“怎么样?”
“放我起来。”
“答应了?”
马松气得鼻孔直出热气,狠唧唧凶他:“不然呢,还能怎么着?摊上你们几个,真他娘倒了八辈子大血霉了。”
“有这么糟糕?别这么想,互相认识,友好交流嘛。”周秋白乐了,又贱兮兮逗他。
马松骂一声:“扯淡。”
事情妥帖,外边打铃下课。既然来了,他俩放完水再出去。
周秋白担心李军发正在26班等马松呢,没敢过去,先回班里给陆长青和郭荣报告进度。
马松一脸便秘地回班。
天黑,教室里的白光也只在窗户边溢出来一些,往外依次羽化削弱,到外走廊隔墙,暗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也没注意,到门口前揉揉脸,挺直身体,想让自己见闻歆的时候精神点,扭脖子的时候猝不及防瞄见徐艺秋,吓得魂儿都跳了跳。
好在徐艺秋和闻歆是并排趴在半身墙上,胳膊搭在上面,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回来。
碰巧有男生从屋里出来,大晚上还装逼地戴个黑色棒球帽,他喊住人,拿过来反盖自己头上,压低帽檐,背侧对着她俩站一边偷听。
下课不过两分钟,徐艺秋刚把闻歆喊出来,只开个头,问他俩现在什么关系。
闻歆托着下巴,甜滋滋地直笑。
徐艺秋挑了下眉,“在一块儿了?”
“嗯……还没有。”
“话里有话啊,什么叫‘还没有’?”
闻歆边一脸蜜甜地回忆着,边跟徐艺秋老实交代。
今天下午来上学的时候,她因为气愤马松之前管她管的太多,还难听地说她勾引郭荣,骂她滥情,把他喊到学校对街的奶茶店里。
虽然她在马松骂她的时候就气到绝交了,但单单绝交不能消解她心底的怒意,太便宜他了。
在家窝了两天火,她本来想用甜腻腻的奶茶泼马松一身,他最讨厌这种甜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