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艺秋这下是真惊讶了,还有点受宠若惊,“天哪,你们都准备了?”
赵孙语拨了下因为天热高高扎起、编了辫子的马尾,“那可不,秋秋生日谁能不准备,那还有个呢。”她下巴朝门口挑了挑。
许东挤过人来人往的店门口,提个小马扎过来,放郭荣旁边,掏出原本放在桌下的礼物奉桌上,“还有我的呢,生日快乐。”
嫌郭荣坐的太靠中间,周秋白又太靠边,挤得没他的空,许东推推他俩肩膀,“挪挪,都往两边挪挪,给我腾个位。”
周秋白没动,郭荣往一边挪了挪,许东马扎放好坐下去,原本和周秋白差不多的个子,登时和他差了一个头,瞧着人都娇小了。
徐艺秋奇怪,“你怎么坐马扎,没凳子了吗?”
“进里面找了,人太多,没多余的凳子,老板给我找了个马扎。”许东说。
徐艺秋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没想到这么多人,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别啊,这没什么,不用管他,不让来,自己死活非要跟着来的。”周秋白嫌弃说。
陆长青也说:“不用管他,他自己就爱那么坐。”
许东屈指推推眼镜,微笑说:“对,我就愿意坐小马扎,矮有矮的舒服。”
他吃一粒裹了细盐的油炸花生米,端起前面的啤酒杯,吨吨喝完一杯冰啤,心里爽快了,长舒一口气。
他自己愿意,徐艺秋没再说什么,招呼服务员过来,让他们点主食,“今天我请客。”
赵孙语“哇”一声,越过闻歆探头过来瞅她挎在腰侧的小白包,“秋秋你先看看钱包,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徐艺秋被她逗乐,打开包把钱包掏出来,让她看里面的一沓钱,“放心没?”
“放心了放心了。”赵孙语捂着心口说完,和正拿着菜单的闻歆头凑头一块点去了。
桌上一时就她俩嘀嘀咕咕的声音,那几个男生平时吃什么赵孙语知道,徐艺秋喜欢吃什么闻歆清楚,她俩是再合适不过的点菜搭档。
郭荣给徐艺秋倒一杯橙汁端给她,徐艺秋道谢,喝一口,看一圈,不知道说什么话题,视线最后落到她左边的陆长青,想着他从省城大老远回来,总得客套问问。
“你现在学的怎么样?”
“还可以,比去年好一点。”陆长青转头看她,淡声回答。
“有进步就好。”徐艺秋笑笑,不知道再接什么。
许东笑眯眯问她:“听说你最近竞赛学的不太顺利?”
“是有点。”徐艺秋点头,又意外问,“听谁说的?”
周秋白不是嘴碎的人,应该不会和他说自己的事。
刚这样想,下一秒就听许东貌似不经意说:“哦,我们一块去买东西的时候周秋白跟郭荣说的。”
“郭荣本来想送你非常可爱的白色小马玩偶,周秋白说你最近竞赛不太顺利,推荐郭荣买几套竞赛卷子帮帮你。”
许东一口气说完,朝周秋白想杀人的目光狠狠挑了下眉,接着喝自己沁爽的凉啤。
徐艺秋看着郭荣,眨眨眼,哭笑不得,“你买的卷子?”
她找出郭荣的纸袋,想打开看。
郭荣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被周秋白诓了,脸羞红得厉害,连忙站起来倾身捏住袋口,乞求道:“你现在别打开,回去再打开看。”
“好。”徐艺秋好笑点点头,把东西放回去。
周秋白手自下面托住许东正喝啤酒的杯侧,捏紧,不让他往嘴里倒,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温声说:“许哥,你记性真好。”
语气暗含讽刺和威胁。
许东回以笑容,“可能比不上你们好,但还可以了。”
他装听不懂。
周秋白脚尖踢他后脚跟,咬着牙,侧头,贴近他耳朵小声说:“再拆我台,回去鞋给你藏起来!”话从微启的唇缝里飘出来。
许东脚上的黑球鞋是上个月出的新款,今天刚到就迫不及待穿出来显摆了。
显摆不死他。
这就是他的命根子,许东当即就妥协了。
他老实了,周秋白打着哈哈,对徐艺秋笑说:“那个小马是可爱,但那是最后一个了,有瑕疵,当做生日礼物送肯定不合适,郭荣又不知道再买什么,我就推荐练习题了。不论如何,卷子肯定有帮助嘛,现在这就是个刷题吃透知识点的过程。”
“说好今天出来玩放松的,就别再管学习的事了。许东,陆长青,别自己喝酒啊,来先走一个,祝秋秋生日快乐,孙语,闻歆,郭荣,来啊。”他端起啤酒招呼。
热热闹闹走一杯,喝完,徐艺秋看郭荣还是有点窘迫,安慰他说:“我最近确实在大量刷题,卷子肯定有用,而且你是第一个送我卷子的人,真的很有趣,谢谢了。”
郭荣一听自己是第一个送的,头一份这样做的,绝对是个值得纪念的事,虽然还羞囧,但更觉得荣幸和骄傲。
更何况徐艺秋没生气,反而觉得特别好玩搞笑,很高兴。
他丢个人又没什么事,反正都习惯了。
想通了,他开心点头说:“有用就好。”
*
周秋白和许东在聊昨天熬夜看的球赛,郭荣自我沉默惯了,低着头,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来回划,可能在想哪道困扰他许久的一道题,陆长青和周秋白许东隔着点距离,没和他们一块聊,更何况他昨晚没机会看球赛,就他们问的时候会说一点。
闻歆和赵孙语点完菜又聊现在热播的电视剧和新上映的电影,徐艺秋偶尔会插一句,但不太感兴趣,目光在周围热闹的人群里漫无目的地瞅一圈,又落在了陆长青身上。
虽然学科不一样,但他是成功突破瓶颈的过来人,总归是有点经验能给她说说。
有没有用,她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徐艺秋主动和他搭话,慢慢聊起来。
陆长青毕竟是两年都顺利进入省队的,去年决赛还拿了二等奖,成绩和水平都不是随便说说的,自己就有一套适合他自身学习的方法。
他也经历过成绩不进反退,迷茫、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竞赛这条路,陷入瓶颈的阶段,好在没放弃,最后安全渡过了。
他把自己的那段经历讲一遍,最后说:“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个阶段,周秋白这种平时谁看谁说天才的人都和你差不多,不用太着急,慢慢来,这就是考验心性和耐力的过程,坚持努力下去了,成绩或许就上来了,坚持不下去放弃的,就重新回去学综合了,每个人的性格和心性都不一样,走过来的方法也不一样,我的你稍微参考参考就好了,当务之急是有一套适合你自己的,能缓解你焦虑的方法。”
“除了做累了歇一歇,出去转转,看看书,打球发泄,我用的比较多的,也适合你的,或许是听歌?先听一些舒缓情绪的情歌,再听能分泌肾上腺素的比较有激情的歌,一般前奏一响,激情上来,做题的感觉就有了。”
徐艺秋思考着点头,不好意思地轻咬了下内唇,提了个不情之请,“……我不常听歌,你能不能把你听的那些发给我?”
“可以,歌单等我回去整理好了发给你。”
“谢……”
“徐艺秋??”
徐艺秋道谢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突兀响起一道诧异又熟悉的声音,辨别出来那人是谁,她装没听见,对陆长青把话说完,“谢谢,麻烦你了,你什么时候走?我请你吃饭。”
“明天早上就走,饭先记着,等你拿了一等奖进国集了再请,不急这一时。”
徐艺秋失笑,“先谢谢你对我有这么大的信心。”
然后端起杯子喝果汁。
没多久,一侧肩膀被人拍了下,刚才听见的声音又说:“徐艺秋?真是你,你在这吃饭呢?”
她不舒服地低了低肩膀,像是才听见他叫自己,转头,冷淡掀眼瞥他,“嗯”一声,无声催促他赶紧走。
羊奶真看出来了也当没看见,没事人一样又和周秋白打招呼,扫一圈桌上的人问他:“你们在这吃饭?不介绍介绍?”
“都没什么交集,就不介绍了,你和朋友过来吃饭?”周秋白看一眼他身后的四五个男女,指了指他们后面,“那有一桌人要走,赶紧过去吧,一会儿别被其他人占了。”
羊奶真后面的几个人转头看一眼,立马过去占位,就留一个人问羊奶真:“你过去不过去?”
“我不过去了,这是我班里的同学,我先在这坐一会儿,你给我拿个凳子过来。”羊奶真吩咐。
周秋白伸手拒绝,“可别,这没位了,你和朋友一块去吃吧。”
“怎么没位,这不是?”羊奶真指了指陆长青旁边空着的位,朋友把凳子拿过来,他放陆长青左边,也就是陆长青和徐艺秋中间,一屁股坐下。
陆长青原本坐这一侧的中间,羊奶真伸手往左边推他,但陆长青稳的跟座山一样,他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嘴上说:“兄弟,往一边去去,这我坐着挤……”
他话没说完,徐艺秋嚯地站起来,退到凳子后面,沉脸看他,“这真没你的位了,能不能去你朋友那?”
声音一听就是压着的。
羊奶真挤着陆长青稳稳坐着,好声说:“学姐,别这么绝情嘛,既然碰上了就一块吃一顿,我还没和你一块吃过饭呢。”
学校为了错峰就餐,高一高二放学时间不一样,他平时都没在餐厅见过她,就算是周五周末上竞赛课一块下课,她故意躲着,加上餐厅人多,他也没几次能找到她,偶尔瞅见一次,她也吃完准备走人了。
徐艺秋不想和他一桌吃饭,又怕他阴晴不定地发火,不敢说重话,但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和他在这僵持,尴尬又丢人,脸上热度急剧攀升,“你又不认识其他人,在这坐没意思。”
“你介绍介绍不就认识了。”羊奶真抬手对众人打招呼,“我叫羊奶真,高一的,和徐艺秋周秋白都在物竞班。”
晚风一吹,烧烤诱人的焦香钻进鼻中,周围都是吆五喝六的热闹谈笑声,就这一桌,没人说话,好奇打量的、隐忍的、生气的,各种神色盯着他看。
羊奶真一点不尴尬地把手放下,自己拆一双筷子,夹桌上酸辣脆爽的拍黄瓜。
他知道她生气了,但哪一次见到他不是生气的?比起生气,还是和她一块吃饭,认识她朋友更有诱惑力。
说不定从她朋友这还是个突破点呢。
他握着筷子夹住桌上的一块凉拌酸黄瓜,准备起筷时,一道力量落下,筷子中间压了一双筷子,顺着捏筷子的那只手,他转头看周秋白。
周秋白手上又使两分力,不让他动桌上的一道菜,沉声说:“这桌不欢迎你,也别装听不懂,那都是你朋友,不让你难堪,赶紧走。”
与此同时,陆长青忽然连人带凳子往左跨一步,羊奶真身子本来紧紧挤倚着他,这下没了倚靠,上半身猝不及防往左歪,手上迅速扔了筷子撑地才没整个人摔地上。
但因为筷子扔的突然,没注意方向,那块凉拌酸黄瓜好巧不巧甩他脸上,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他看一眼陆长青,混不在意坐好,抽张纸擦脸上油腻腻的菜水。
桌子都离的近,徐艺秋站着僵持这一会儿,周围已经有客人注意到开始讨论了,她丢人丢得厉害,又急又烦,脸热,眼也热,喉咙口仿佛塞了滚烫的棉花堵住,压着情绪问:“你走不走?”
声音似是有了哽咽。
羊奶真心惊了下,一瞬抬头,望见她通红漾水的眼眶,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锤了下,条件反射站起来,悔的恨不能在自己脸上扇两巴掌,“你别哭啊,我走,我不坐这了。”
他向她走一步,抬手想给她擦,徐艺秋后退三步,自己抹了把都是泪的脸,“那你赶紧走,也别在这吃了,换个地方。”
“换,换个地方。”羊奶真不敢再进一步,从桌上抽了两张纸递给她,“我走了,你别哭了啊。”
徐艺秋点点头,纸没接。
羊奶真扔到闻歆怀里,转身走了,走过一个桌子,不放心地掉头——徐艺秋已经坐下,旁边的女生从纸盒里抽纸,心疼地给她擦眼。
他懊悔地真给自己脸上来一下。
朋友跑过来接他,拉着他的胳膊问这是干什么?
羊奶真烦躁地把他们挥开,“不在这吃了,换个地方。”
*
闻歆小心问徐艺秋:“他是不是我之前去实验楼看的那个?”
那天晚上她只是在羊奶真回班的时候匆匆瞥到一眼,这么长时间过去,早忘长什么样了。
徐艺秋语带鼻音地“嗯”一声,“是他。”
“他干嘛要和我们坐一块啊?想跟你和好?”闻歆又抽一张纸给她擦脸。
脸上的热度一直降不下,实在是狼狈,徐艺秋从她手里拿走纸,低声说:“别擦了,我去里面洗洗。”
她起身去店里,问过服务员过洗手的地方,进后院,在一侧墙根找到水池,拧开水龙头,拿水扑扑脸,用沁了凉水的手捂住。
越捂脸上温度越高,眼里也迅速积聚眼泪,徐艺秋心里烦躁委屈。
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还看不懂脸色,不让过来非得过来,在学校纠缠,在外面也要纠缠,还让她这么丢人。
明天去学校了是不是真要给他挑明。
又怕挑明了他觉得脸上没光,无所顾忌,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真是个不定时炸弹。
她呼一口热气,双手捧水吸一口,在嘴里凉一凉,吐掉。
*
桌上,徐艺秋走后,所有人探究的目光都汇聚在周秋白身上。
具体什么情况,他肯定知道。
周秋白扫一圈,筷子捣捣赵孙语桌面,“看出来就说。”
“他们俩有矛盾,那个男生得罪过秋秋,现在想和好。”赵孙语肯定的语气。
“有,吓哭过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