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一连去几个地方,傍晚到天我安门,转一圈,顺便拍一下降旗仪式。
广场上,寒风猎猎,红旗飘飘,游客如织,军人如松,站立在岗位上。
拍到军人时,站着拍没感觉,徐艺秋蹲地上,仰拍军人的伟岸。
然而拍完拿下相机,忽然感觉头顶有黑影笼罩,她站起来,抬头去看。
很意外的一个人,陆长青。
他好像又长高了点,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她在心里比了比,应该到他喉结那,站得太近了需要仰头看他,黑衣黑裤,模样坚硬冷峻。
他也有些意外,不确定叫她:“……徐艺秋?”
徐艺秋点点头,看了眼他旁边三个不认识的男生,“你们在这玩?”
“我们过来转转。”他往周围看一圈,都是匆匆而过的游客,皱了皱眉,“你自己在这?”
“嗯,我过来看降旗仪式。”她举了举手里的相机,“顺便拍几张照。”
陆长青还想说什么,他身边的朋友走过来,“那正好,你帮我们拍几张呗,那人太多了,还得排队。”
朋友指指广场上搭着帐篷,专业收钱拍照的地方,排着老长的队伍。
“啊?”徐艺秋有点犹豫,“我就随便拍拍,不是专业的。”
“要不你们自己拍?”她把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拿下来递出去。
“不用,把人拍清楚就行了。”朋友说。
陆长青也说:“我们拍合照,随便拍,不用什么构图技术。”
徐艺秋点点头,“那好,你们想以什么为背景?”
几个男生转着圈找,“天我安门正门口。”
“人民英雄纪念碑。”
“那个花坛。”
“人民大会堂。”
“你怎么不上城楼拍?”
“那有点远,还得过马路,这会儿车多。”
“快拍吧,一会儿妹妹还想拍降旗仪式呢。”
……
几个人打着嘴炮,吵吵闹闹的没个决定。
徐艺秋帮他们:“用不了多长时间,都拍吧。”
陆长青一直没说什么,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刚四点,时间确实够,“好。”
地点选好,徐艺秋让他们站好,拍了张中规中矩的照,又给时间让他们打闹,抓拍几张充满少年活力的照片。
几个地方都试一遍,如此就耽误不少时间,等最后一个地点拍好,让他们确定照片可以,广场上已经为升旗做准备,开始封路了。
徐艺秋有点急,抓着相机又跑不快,忽然,脖颈上的挂绳一松,陆长青摘掉她身上的相机,握上她的胳膊往前奔,“我带你过去。”
徐艺秋还没反应过来,脚底踉跄一步,“哎等等。”
刚站稳,就被他大步带着跑过长安街。
活了十七年,她就没跑这么快过,腿都不像是自己的,差点飞起来,脸也被冷风刮得生疼。
终于到地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后面还有人往前挤,想出去也不太可能。
就这么左挤右挤,莫名其妙到了最前排,好在陆长青和其他三个男生站她四周,一点没被挤到。
不能再往前,陆长青把相机递给她。
徐艺秋重新挂脖上,调好参数,见一身军绿的国旗护卫队出来,举着相机开始拍。
国旗无声降落,护卫队离开,观众也散去,徐艺秋问他们:“照片你们是现在要,还是我拿回去修修,修好了再给?”
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看,正犹豫,陆长青直接说,“修修吧。”
其他人连声附和:“修修吧。”
“修修。”
“妹妹把我们修得好看点。”
徐艺秋笑着点头,“好,我尽量。”
又问陆长青:“你在这待多长时间?”
“不走了,我爷爷在这做手术,回头还要接着训练。”
徐艺秋震惊:“手术?”
“还是耳朵,不太能听见,问题不大。”
“不大就好,那我修好了给你说,把照片给你。”
“好。”
“我先把钱给你。”陆长青手伸裤兜里掏钱。
“啊?”徐艺秋连忙摆手,“不用,就我这技术,你们不让我倒给钱就够好的了。”
几个男生觉得好笑,“好着呢。”
陆长青问她:“你现在是接着玩还是回家?”
这会儿天已经要黑了,正是游客散场的时候,公交车出租车都是爆满的状态,挤是挤不上去,何况她也不会挤。
徐艺秋也知道这情况,“我再待一会儿,让我爸来接我,你们呢?”
“我们没什么事,就是瞎转悠。”陆长青说。
徐艺秋点点头,给她爸打个电话,让过来接她,便蹲下-身子,缩成一团,暖和,认真看相机里的照片。
陆长青他们几个一直没走,在周围闹着玩。
看完照片,闲来无事,她又对着他们抓拍几张有趣的。
一会儿,陆长青过来,悠悠说:“偷拍啊。”
他弯下腰,问她:“拍的什么?”
徐艺秋稍稍惊讶,仰头看他,“你看见啦?”
“看见了。”陆长青唇角稍弯,伸手,“我看看。”
徐艺秋把相机递给他。
他在上面一番操作,再到她手里的时候,里面少了好几张照片,因为拍的多,她不太清楚删的都是什么,可能是他觉得自己不好看的照片。
陆长青没再走,就留在原地,面对着她蹲下,随口问:“今年怎么来北京过年了?”
“我小姑带着爷爷奶奶去旅游过年了,他们不在家,我爸妈回去几天又要过来,太麻烦,我就来这了。”
她也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刚到。”
“他们是你一块训练的队友?”徐艺秋指着不远处围成一堆的三个男生。
“嗯。”陆长青点点头,“你这几天都是到处转着游玩?”
“也没有,前几天都是在家写卷子,太闷了,就今天出来走走。”说起学习,徐艺秋感觉有趣,“你现在是不是还得每天高强度地练题做实验?”
“啊这个——”陆长青头疼地皱了皱眉,笑着摇头,“不能再痛苦了,除了上课做题和实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这是我们第一次有精力单独出来玩。”
这么长的战线,已经消磨掉了他的全部热情,全靠荣誉推着往前走。
徐艺秋看热闹地笑了。
相比之前竞赛,现在的正常学习对她来说轻松太多。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夜幕四合,广场上的路灯全部亮起,徐艺秋接到爸爸电话,站起来跟陆长青告别:“应该这两天就能修好,照片出来了我给你发消息。”
“好。”他跟着起身。
徐艺秋看那三个男生离得有点远,就没和他们说一声,根据徐广深说的位置,小跑着过去。
陆长青双手抄进黑色外衣口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她今天穿的是个带晶点的白色羽绒服,在昏暗的夜色中亮亮的,远了看得也清楚。
第65章
徐艺秋本以为一天就能把照片修好, 结果徐广深觉得天天招待客人,冷落了千里迢迢来过年的宝贝闺女,正好滑冰场今天开门, 想一家三口去滑冰。
徐艺秋想每年他们回元洲过年都是匆匆回匆匆走,根本没时间玩,今天也是年假最后一天, 就答应了。
一块去滑冰,让爸妈享受享受天伦,说不定把她妈哄开心了,能少给她点压力。
上午滑冰, 下午又去商场扫购衣服饰品, 晚上享受大餐,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
第二天徐广深鲁新复工上班, 徐艺秋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个在打扫卫生的住家阿姨。
阿姨也复工了。
见她出来, 问她:“小姐想吃什么?”
徐艺秋看了她半分钟才接受家里还有个陌生人的事实,“……豆浆小笼包就可以,小笼包要肉馅的。”
“小姐稍等, 一会儿就做好。”
吃过早饭, 徐艺秋给徐广深打个电话, 进书房用他的电脑修图。
其实她觉得陆长青交朋友可能看脸, 几个男生长得都可以, 脸庞干净,五官舒服, 她修起图来轻松不少。
基本不用修, 只去掉几个小雀斑, 修补下小疤痕, 虚化虚化背景,调调滤镜颜色,裁裁比例就可以了。
把他们的照片打印出来过塑,开始修她自己的照片。
图太多,一直忙到下午,突然接到陆长青的电话。
刚通,她还没说话,就听电话里他沉声说:“你现在忙不忙?去找周秋白,我怕他一冲动出什么事。”
“周秋白?!”她惊得站起来,“周秋白不是在元洲过年吗?”
“他下午到北京了,我爷爷现在做手术我走不开,地址我发给你,你过去找他,看着他,别让他出事!”
“好!”
挂了电话,徐艺秋匆匆穿上外套和皮鞋,围巾和手套都来不及戴,拿上手机和钱包就出门。
半分钟后,手机q-q响一声,陆长青把地址给她。
在小区门口招辆出租车,按地址过去。
路上,她给周秋白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直都是关机。
这让她更焦急,催促司机:“我有急事,麻烦师傅能不能快一点。”
“下班高峰期啊小姑娘,快不了。”
快不了徐艺秋也认了,但红绿灯一走一停,晃得她晕车反应更重,降下窗户,几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又冷又充满了混浊的汽车尾气味儿,别说缓解了,更催吐。
好在地址离得不算远,她强忍着到地方,一下车就趴在垃圾桶上吐。
把中午吃的饭都吐出来了,胃里空空荡荡,才感觉舒服一点。
蓦地感觉身后站了个人,像是有心灵感应,她心跳不自觉加快,猛然抬头转身。
赫然就是周秋白,他左手插上衣兜,右手捏着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挺直地站在橘黄落日下。
灰白色拼接羽绒服,灰色休闲绒裤和白色运动鞋,休闲随意的装扮,也很干净,不像是打了一架的样子。
他眉头本来皱着,她转身看到她后,又缓缓舒展开,漂亮的眉眼也弯了笑,“怎么愣那了,看见我不开心啊?”
他张开双手,低头在自己身上看看,又不确定地摸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讷讷张口:“……没,没有,很干净。”
周秋白抬了抬手上的矿泉水,“这个我喝过了,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一瓶新的漱漱嘴。”
“……好。”她还是愣愣的,就那么站着,看他去不远处的超市,一会儿拎了一袋东西出来,矿泉水、橘子、口香糖、湿巾和纸巾都买了。
周秋白拧开矿泉水递给她,“先漱漱嘴。”
徐艺秋接过来,喝一口,想吐的时候,看他一直盯着,不太好意思,小手朝下,晃一晃示意他,周秋白好笑地挑了下眉,转过身去。
徐艺秋小心地让水流顺着垃圾桶边边下去,没出声音。
身后,周秋白好奇说:“原来你晕车反应这么严重啊?”
“小段路其实不严重,但今天堵车,一走一停,司机开得猛,车上味道又难闻,就比较严重了。”
“现在堵车确实严重。你怎么来这了,有什么事吗?”
徐艺秋把最后一口吐干净了,转身看他的背影,“……我过来找你。”
“找我?”
听见她声音不一样,知道漱好嘴转过来了,他掉回头,指着自己惊讶问:“找我什么事?”
“陆长青让我过来看着你。”
周秋白把袋子放地上,抽出纸巾和湿巾递给她擦嘴擦手,又自己擦擦手,给她剥橘子开胃。
“看着我干嘛?”他有点好笑,“我能出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徐艺秋也懵。
“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怎么打不通,没电了?”
“没电了。”周秋白掏出自己的手机让她看看,“不知道来北京要这么长时间,我路上一直在玩,快没电了还没到。”
“你过来什么事?陆长青找我的时候很急,担心你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徐艺秋问。
周秋白好笑摆手,“没什么大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手机正好没电关机,我没说清楚,让他担心过头了。我过来找赵孙语。”
“啊?”
周秋白指指旁边的酒店,“她今晚在里面有个宴会,我过来找她说清楚。”
这句话像是在心上来一记闷棍,一下把徐艺秋从和他舒服的状态中打出来,好在因为晕吐,她脸上本就没什么血色,加上黄昏已过,天色昏暗,反应看起来不明显。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嗯?”
周秋白眉心微拧,不明所以,“什么和好?”
徐艺秋:?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皱眉头。
眉头一皱,在她昏暗的一周后投进来一束金黄明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