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忍——鹿安茶
时间:2022-06-15 06:42:36

  “不用。”陆长青说,“就走走。”
  初夏时节,晚上的风吹在身上温温凉凉的,陆长青手里捏着西装外套,和她并排往前走。
  偏脸垂眼看她,喉结滑动,正想说话,徐艺秋忽然转头,“你真没喝醉?”
  “没有,就那一点酒,还不至于让我醉。”
  “哦,好吧。”她又抬头看夜空,“今天晚上天挺好,好多星星。”
  陆长青酝酿好一会儿的情绪就这么被她两句话打散,低声失笑。
  “你笑什么?”
  陆长青说:“没有,天是挺好,明天又是个大晴天。”
  “我第一次见你也是个大晴天。”他突然出声。
  徐艺秋看他,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从前了。
  但他提了,她就顺着说:“第一次见我?是高二下学期开学那天?”
  “不是。”
  “啊?”
  “高一开学典礼上。”
  “高一开学典礼?”徐艺秋惊讶,又跟着这句话回想,他们高一入学有开学典礼吗?
  好像是有,竟然这么早。
  “开学典礼不是有副市长参加,教育局给前十名每人奖励一万块钱?前十名上台领奖,合影留念。”
  徐艺秋努力回想,点头,“是有。”
  她记得她入学就是第十名,就此奠定了她高一一年的成绩,第十名就没变化过。
  “我就是那时候看见的你,合影的时候你在我前面,照片那一年都会挂在展示栏里,等下一年新生入学再换新的。”
  “我们认识的这么早?”徐艺秋是真惊讶。
  她不知道高二上学期她有没有在看周秋白的时候见过他,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高二下学期开学当天,他一身酒气地坐在她前面,把她熏得受不了。
  她脚步放慢,抬头看他,“没听你说过啊。”
  陆长青低叹着笑了下,“确实没说过。”
  说完他停下脚没再走,徐艺秋也跟着停下来,看着他的视线从虚拢在她脸上慢慢聚焦在她眼睛上,和她对视,浓黑的瞳孔定定看向她,看得她有点心悸。
  同一时刻,她耳中飘进他低轻的问询:“你说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徐艺秋不知道,但他这个不加掩饰的浓重眼神,她隐隐能感觉到点什么。
  还不等她彻底想明白,就见他锋利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声音又低又沉:“徐艺秋,我喜欢你。”
 
 
第95章 
  这条街夜晚算是繁华, 时不时有衣着清凉的靓丽女人扭着窈窕的身姿路过,疾驰的摩托车冲破寂静的夜风。
  徐艺秋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没了反应, 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要是初识的男人跟她表白,直接拒绝就是了,认识这么多年, 又这么熟的朋友跟她表白……
  更震惊他不承认不否认的那个喜欢的人,竟然会是她。
  这么多年都没感觉出来过。
  暖风裹着身体,吹不散前胸后背出的汗,反倒让衣服黏在身上更不舒服, 陆长青吐了口气, 捏着西装的手往前一指,“接着走。”
  徐艺秋听他指令, 往前走。
  她缓了缓,还是以朋友聊天的语气:“没听你说过。”
  “没什么好说的, 说了也是白说,你不喜欢我这种人。”
  “?”她疑惑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哪种人,“我说过我的择偶类型吗?”
  他们没谈论过这个问题。
  “你没说过。”
  “那你怎么知道的?”
  他低头看路, 喉结耸动, 缓和片刻说:“你喜欢周秋白那款的, 热烈, 阳光, 开朗,能逗你笑的。”
  !
  如果说刚才的表白是把她打蒙在原地, 现在这句话就是把她剥了衣服, 毫无隐私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你怎么……”刚起个头, 她又转口, 强笑,“你说什么呢。”
  陆长青抬手摸了摸额头,可能他的酒量没那么好,是真醉了,什么话都说出来。
  没再走,他在路阶上坐下,西装随便扔在一旁,拍拍上面,对她说:“先坐下,歇歇再走。”
  徐艺秋没坐他西装上,去他另一侧,陆长青拉上她手腕,把人拉回来,往下一使力,她稳稳坐他西装上。
  陆长青看着前面的路,忽而低头笑了下,转头看她,“真以为能瞒过所有人?高二上学期做课间操的时候,你可是天天回头看他。”
  !
  徐艺秋以为她刚才就被扒干净了,哪知道他刚才还给她留了个底裤,现在又亲手扒下来。
  他说这句话没恶意,也没嘲笑,语气轻松,像调侃,徐艺秋过了那股震惊尴尬的劲,也笑,“你知道啊?你还知道什么?”
  他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认真想了想,“好像就知道你喜欢周秋白了,然后拼命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我在学校的时间不多。”
  “我在你眼里是不是特别搞笑。”她语气肯定。
  “没有,很可爱,像个小仓鼠,捂着嘴里的食物不愿意露出来一点。”
  徐艺秋被他这个比喻逗笑了。
  她笑,他脸上也有了浅浅笑意,看着她说:“本来没打算跟你说,但我没想到,你在你喜欢的类型里找了这么多年,却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个能一直走下去的喜欢的人。”
  “所以我就想,你要不要走出来,看看其他类型的。”
  徐艺秋认真看他。
  陆长青右手虚虚握拳,拇指指向自己,“比如我这种。”
  徐艺秋沉默。
  她没想过换一种类型喜欢。
  她从小就喜欢那种能逗她开心的小男生,而她这种文静的也招惹好动的男生逗,他们能在逗她笑的时候自己收获开心,仿佛是两个磁铁,天生相互吸引。
  她这几年一直没找男朋友,不是没有这种类型的男人追她,就是一直没碰上喜欢的,就连屈开昕那种让她偶尔心动一下的都没了。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周秋白,很长时间没想起他过,不知道是真的放下了,还是像之前一样,深埋在哪个地方,一如沉睡的火山,就等着哪天和之前一样爆发。
  她不说话,陆长青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缓解胃绞缩的紧张。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徐艺秋摇头。
  “为什么,还喜欢你那个前男友?”
  “没有。”
  “那是周秋白。”脑子里冒出来这个想法,陆长青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又无不可。
  徐艺秋又沉默了。
  陆长青失笑。
  徐艺秋斜眼觑他,“你笑什么?”
  他抹了下唇角,但笑意抹不掉,“我笑我比你幸运,周秋白结婚孩子都有了,你到现在还是单身。我还有机会,你是一点都没了。”
  徐艺秋:“……”
  你在表白你知道吗?
  “走吧。”陆长青站起来,朝她伸手,徐艺秋也抬手让他拉她起来。
  捡起西装重新提在手上,陆长青说:“不催你,先跟你说说我的想法,送你回去。”
  徐艺秋闻着他一张嘴就有的酒气,“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都是掺了饮料的低度数酒,我真没醉,刚才说的也不是胡话。”陆长青说,“全都是真话。”
  他到路边招个出租车,把徐艺秋送到小区门口,对她说:“先不用急着拒绝我,你回去想想,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可能那种类型真的不适合你,换换也不错,多接触几种类型,能有不同的体验,想好了就跟我说。”
  徐艺秋低头静默,半分钟后点头:“好。”
  他提供了一种思路,她可能是需要好好想想。
  *
  徐艺秋挂三天点滴,今天是最后一天。
  大早上陆长青在微信上问她什么时候去。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有点暗,徐艺秋懒懒的抱着被子,躺在被窝里看他发的微信。
  恍惚忆起来,他昨天跟她表白了。
  昨晚回来的太晚,洗了澡,一沾枕头就睡了,还没思考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也不太想思考。
  她第一次有了鸵鸟心态,他不提,她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九点」
  他过一会儿回:「好。」
  又赖了会儿床,徐艺秋起来,先出去对客厅里打扫卫生的阿姨说:“曹姨,我一会儿吃早饭,鸡蛋羹和小笼包,肉的。”
  “好。”
  徐艺秋进浴室洗漱,待她换好衣服,扎好头发,曹姨差不多也做好了。
  吃完早饭出门,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早高峰,地铁人不多,她进去随便找个位置坐,到医院不早不晚,正好九点。
  陆长青和第一天一样,还在门口等她。
  不过没像第一天穿白大褂,休闲的黑色开衫毛衣,内搭白色衬衫,黑色运动裤,白色运动鞋,清爽减龄的装扮。
  他到她面前,徐艺秋看着他这身,“你今天不上班?”
  “今天休息。”
  照例是去他办公室挂针,不过这回徐艺秋看着这张床,心里虽然鸵鸟,但免不得怀疑:他让她躺在这张床上挂,是不是因为心里对她的心思。
  陆长青看出来她的迟疑,“没什么不敢去的,要是周秋白在这,早自己躺上去了。”
  他说的是,她自己之前都没什么可怀疑的。
  她挂针的时候,陆长青出去一趟,回来拿了张表,填完到帘子后递给她看,“我过几天要去德国进修半年,一会儿一块吃顿饭,就当给我送行了。”
  徐艺秋躺在床上,吃惊抬眼看他:“你要去德国?”
  陆长青轻一点头,“本来没打算去,怕现在见面你尴尬,也担心我会忍不住催的太急,你不能好好想,就答应了。”
  “这个对你有好处没有?”
  “有,主任说回来就能升副高。”
  徐艺秋不了解医院体系,但他说有就好。
  挂完针,两个人一块去吃饭,徐艺秋还想找郭荣一家出来给他送行,陆长青没让,说今天周末,他们一家三口去游玩了。
  最后就他们俩吃饭。
  陆长青去德国那天没跟徐艺秋说,到地方后拍张柏林大教堂的照片,才将照片发给她,说去德国了。
  徐艺秋没太关心,她这半年几乎都在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工作,为下半年的一系列卫星发射做准备。
  一忙就忙到年关,郑洋洋担心她进了基地不方便联系,早几个月就和她说好了她腊月29的婚礼要她做伴娘。
  大学四个室友,岳飞玲和黄靖雅的婚礼她都做了伴娘,她的婚礼徐艺秋也要做。
  徐艺秋一向一碗水端的比谁都平,自然同意。
  所以年假一放,她就启程飞武汉,试伴娘服,帮忙筹备她的婚礼,参加她的单身派对。
  灯光昏暗的派对上,黄靖雅坐她旁边问她:“艺秋,参加这么多场婚礼做伴娘,以后你结婚的时候还有感觉吗?”
  徐艺秋想了想,迟疑说:“……我不一定能有自己的婚礼。”
  “感情还是没什么进展?”
  徐艺秋摇头,“还没有。”
  黄靖雅叹气。
  其实她们仨一直都不明白徐艺秋和屈开昕为什么会突然分手,问屈开昕他就说是他的错。
  但她们仨又都想不明白,当年他那么喜欢徐艺秋,喜欢的她们都以为他这辈子就非她不可了,结果说分手就分手,说不爱就不爱。
  问徐艺秋,她三缄其口,除了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那段时间武汉爆发不明原因肺炎,徐艺秋是来了武汉之后才知道的,她和黄靖雅岳飞玲三人想过要不要劝郑洋洋把婚礼延后,但郑洋洋和未婚夫从研一开始的爱情长跑,今年终于有时间办婚礼,还是趁着年假紧赶慢赶办下来,谁去劝都不合适。
  不过没等婚礼开始,武汉封城了。
  徐艺秋也困在酒店回不去元洲。
  那天年二十九,昨晚下了雨,天气阴沉,雾气迷蒙,日历上说宜祭祀、解除、余事勿取,忌诸事不宜。
  徐艺秋向酒店前台要了根体温计,躺在床上量体温,看陆长青昨天给她发的微信,问她回元洲没有。
  她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他应该还没走,回他:「还没回」
  过了三四分钟他才回她消息:「你回不回去?我现在去接你。」
  徐艺秋:「不用了」
  陆长青:「你不回去了?」
  徐艺秋:「我现在在武汉」
  他那边好长时间没发消息过来,可能在消化她这条消息。
  再发过来就是视频通话申请。
  徐艺秋迟疑了下,按下绿色键。
  刚接通就是他拧着冷眉生气带怒,还有点不可思议的冷峻脸庞,“你竟然在武汉??!!!”
  “你不知道武汉现在的肺炎吗?”
  徐艺秋点头,声音绵软无力:“知道,不过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去了之后才知道?你都不看新闻吗?”
  “之前都在基地忙,没时间看新闻。”而且她也不喜欢看新闻。
  “你去做什么,怎么该过年了去那边?”
  “参加我大学室友的婚礼。”
  她这句话让陆长青好一阵沉默,最后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关心问她:“你现在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异样没有?发烧?乏力?咳嗽?嗅觉味觉失灵?”
  徐艺秋躺坐在床上,身体软软地倚着枕头,看刚量好的体温计:“好像有点烧,三十七度六,没什么力气,嗅觉味觉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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