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夜,按照他们的情况,曾惜得住酒店,第二天接亲,从酒店接回家。本来订了凯宾斯基,结果饶静和小李总来的时候说不满意,不够高档,新娘子要住得够好,才显身价。陈卓便大方的说任他们挑,于是又改在新开的波特曼。
饶静挺着大肚子,特别像女皇,插着腰站着,对曾惜说:“你放心,繁一和老余的费用我们也都负责,我们既然提要求,就不会坑你老公。这点你要记住奥,回头不要让你婆家有说辞,懂了么!”
“哦,”曾惜坐在三十九层的落地窗前,点着头:“那土豪,你顺手把我的债也免了呗!”
“你老公还过了呀,连本带利哦,他没告诉你?”
“哦,真的啊?”“你这糊涂虫...”饶静朝她翻着白眼儿,一边感叹:“真是块结婚的好材料。”
因为据说第二天会很忙,所以大家都劝着新娘早睡,各自回房间去了。按照原定计划,新人这一晚是不能见面的,这是为什么?曾惜也没想通。她一人在这豪华套房里溜达了一圈,甚至在心里想,站在这儿叫一嗓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回音?!
陈卓进来时,曾惜站在走廊那头,一脸吃惊,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走近,才想起问他:“你怎么来了?”
“回来睡觉啊!”他说。
“不是说不能见面么?”
“你还信这些?”他一脸不屑的反问她。说实话,她也不太信,不过,这不是,别人,大家都信么!
“不用遵守么?那你,明天从这儿出去,不是很奇怪?”她觉得一定会有哪里衔接不上。
“奇怪什么,我和自己的老婆睡有什么奇怪的!”他瞟了她一眼,转身往浴室去。
她将信将疑的跟在他身后。他回头来拉她,一脸高兴:“来,你看,这还是个双人浴缸呢!”
嗯?双人浴缸.....
曾惜站在那儿,呆了呆。
“我们可以一起!”他极有风度的真挚相邀。
“这,”曾惜迟疑着,“还是不用了吧,应该要留一点隐私...”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夫妻之间要坦诚,要隐私干什么!”他说得斩钉截铁义正言辞。
“是么?”
“是啊!”
第二天果真像一场盛大的演出,还好新娘的戏份不多,主要是坐着被人参观,听大家的美溢之词。因为请了陈卓的同学和同事,难免还会被调侃几句,这倒是结婚给大家带来的少有的快乐,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道理一样。
晚上是这场婚礼的主场,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前后穿梭忙碌着,把气氛搞得莫名紧张。休息室里,化妆师在给新娘补妆,老余西装革履风流倜傥的伸过头来,跟化妆师聊天,指着自己的眉毛说:“我这个,眉毛是不是太淡了,要再画粗一点,显得酷!”
曾惜一路被他聒噪得不行,此时凑过来帮他看看,指点他说:“对,你在眉心这儿,再写个王,更酷!”
“哈哈哈!”化妆师小姑娘笑点低,咧开嘴笑得停不下来,看着老余悻悻的的坐到旁边的沙发里去了,一边转头和繁一斗嘴,停不下来。
他们这一场婚宴,真像一出戏,总导演卡着时间点,提醒新娘做好准备,要开始入场了。
老余显然比曾惜兴奋得多,他瞄着跟拍的摄影师,跟人家商量:“我说,小哥哥,一会儿主要拍我这左半边,我这半天最有魅力,你看是不是?”
繁一伸手拽他:“你过来。”把他拉到新娘旁边来。
曾惜正要抬手挽他手臂时,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来,身材清瘦高挑,眉目清晰像打着一道冷光。
他径直走到众人面前,向骄矜四溢的老余点了点头,说:“小余,我来。”
“景深哥哥!”曾惜掀起头纱来看着他,眼睛是欣喜的光,同时看了看跟他同来的青鹿,叫她:“许姐姐!”青鹿向她笑了笑,露出一边的一个小酒窝。
景深从老余胸前接过胸花,他低头向曾惜说:“还是我来送你。”他说着话,又抬手把她头纱放下来。
隔着白纱最后看了看她,曾惜心里太高兴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表情。景深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摄影师追着光,跟着他们缓缓步入会场。
她人生重生的时刻,他怎么能不来呢,他当然要来的,从今后,他祝她跨进新世界去,与从前的种种道别,他愿意来为她承上启下。
会场开门的那一刻,她微微转头,向他说:“谢谢你!”
他没有动,但是回应她:“不用谢!”
那道红毯的尽头,他和陈卓相视,他放下手臂,把她交给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家人
婚礼后他们仍旧回厦门去,工作和生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每隔一周要回一趟上海的父母家,曾惜以前对家没有什么概念,对家里的人也没什么概念。然而这几个月频繁回家,渐渐明白了一点,什么叫做“家人围坐,灯火可亲。”
她有一次进厨房去给陈爸爸帮忙,和陈爸爸一起研究一块新买的五花肉,老陈站在那儿沉思着,犯难说:“老是做红烧肉,都吃得不要吃了,这块肉真好,怎么做才好呢?”
曾惜凑过去看看,嗯,确实是块漂亮的肥肉均匀的三层肉。
“合川肉片好伐?惜惜啊,你知道这种做法么?”老陈发着问。
曾惜点点头:“嗯,知道的,不过那是川渝做法,要放辣椒的,妈妈吃不来。”
“嗯,也是...”老陈更发愁了。
“拿来做闽南醋肉吧,爸爸,你吃过么?”
老陈摇着头:“听说过,没吃过,你会做伐?”“嗯,会的。”曾惜说着,向那块肉动起手来。
于是老陈乐呵呵的跟在曾惜身后,给她做起了帮手。自那以后,老陈打开了闽南菜系的新世界,他的厨房生活变得异彩纷呈。有时站在灶台前,和他儿媳妇视频,讨论一种新买来的海鱼,是过油还是不过油的问题。实在觉得没研究明白,他就打电话给他儿子,“阿卓,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周回家么?”如果对方说工作很忙,可能下周会回。他就很不满意,在电话里直言:“那你忙你的吧,你帮我问问惜惜能不能回来?”
“她,她跟着我一起。”陈卓愕然。
“她干嘛非跟着你,她自己回来就行了,你忙你的去吧。”老陈懒得委婉,说完又觉得太直接了,不像文化人的做派,补充:“哦,你妈妈给她买了双新拖鞋,让她回来看看好不好!”
陈卓听着,一度接不上他爸爸的话,在心里抗议着,她是我老婆,什么叫做我忙我的去;新拖鞋有这么重要么?要打着飞的回去看。
然而自从曾惜独自飞回上海,撇开他之后,他渐渐发现,他的重要性真的不及一双新拖鞋。
因为他没空回去,她妈妈就把曾惜留在自己家住,不让她一个人回家,当然住在从前陈卓的房间里。等他隔了两周好不容易回来时,发现他房间的床单都换成粉红色的了,完全看不出来和他有关。
那天吃完午饭,陈妈妈下楼去和对面小区的几个老阿姨打牌,走到楼下想起忘了带钱,打电话给曾惜:“惜惜啊,你帮我到床头柜里拿点钱下来。”
“哦,”曾惜圾着拖鞋往大卧室去,一边问:“妈妈,在哪个抽屉里?”
“最底下那个,在那个铁盒子里。”陈妈妈说着,又突然压低了声音:“惜惜,你瞄一瞄,你爸爸要是盯着呢,你就拿三百,要是没盯着,你就拿五百。”
“哦,爸爸在厨房洗碗呢,没盯着。”她说着,翻出那个铁盒,拿了五百出来。
“噢,好好好。”陈妈妈笑出了声,又谨慎的问她:“你老公看见了伐?”
我老公?是指陈卓,她儿子么?曾惜朝门口张望了一下:“他在自己房间呢!”
“那好那好,那你拿下来给我。不要让你老公知道奥,他会告密的。”
“他这么嘴碎啊?”
“是的呀,所以你要当心,不能什么都让他知道的。”陈妈妈语重心长。
“哦,妈妈,你真聪明!”曾惜由衷的赞叹。
“啊呵呵,一般聪明一般聪明。”她婆婆谦虚着。
他们这两次回上海来,都住在父母家。晚上关了灯,陈卓便兴致极好,旁边是自己的温柔乡,他伸手过去又搂又抱。曾惜却第一次不太有热情,她靠在他耳边同他商量:“我答应明天和爸爸一起去小菜场买菜的,要五点钟就起来呢,我们今晚早点睡好不好?”
“什么买菜,不要去。”他箭在弦上不能停下。
她伸手在他后颈上抚摸着,孩子般哄他:“我都答应好的,不能反悔,我们明天再.……好么?”
“不好。”他温热的气息贴在她唇边,问着她:“去买个菜而已,难道比和老公亲热还重要?”
这个问题...这两件事不在同一个范畴,孰轻孰重一时真的很难得出结论。
陈卓发现她在迟疑,简直气得要爆炸,翻身狠狠压上去,在她耳边质问她:“你竟敢犹豫!我不重要是不是?我还比不上你的菜市场?”
“不是,我是.....”她来不及解释,被他淹没了。
他得逞后伏下身来缓言安慰她:“一会儿就好,我会让你好好睡觉的。”
“你哪是一会儿就能好的?”她被他控制着,怨念丛生。
他听着却是另一番意思,低头含笑:“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嗯?”她未及深想,向他强调着:“是抱怨!”
“是夸奖。”他得意的坚持着。
第二天天光未明,曾惜的闹钟响了,她真是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好人儿。但其实她也起不来,被他折腾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她转头看看他,安静的睡着,万事太平的样子。
想了想,伸手把他摇醒,一次不行,她撑起来,又用力摇了摇。他朦胧的睁不开眼睛,含糊的问她:“嗯?怎么了?”曾惜反正是故意的,她坐起来,向他宣布:“我要起床了,你看!”
他反应了一会儿,仍旧没睁开眼睛,但是笑了,知道她在为昨晚的事情报复他,伸手过来拉着她手臂,在她手腕上亲了亲:“我老婆真辛苦.....”
哼!这风凉话。
然而她这天中午并没有能在家里吃饭,友欢约了她在八佰伴见面,他已经向公司提了离职,芳姐答应月底可以走,他趁着曾惜在上海,约她一起吃散伙饭。
陈卓送她出门时叮嘱她:“一会儿你发微信给我,我去接你,我们得赶飞机,别耽误了时间。”
“嗯,知道了。”她去赴友欢的约。
见面时,友欢因为撇开了工作烦恼,特别的放松。曾惜问他:“没听说有新进人员,芳姐怎么肯放你走?”
友欢是HR圈子里少有的不喝酒的男同事,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和曾惜特别投缘的原因,两地人资同事聚餐时,他们俩总是自动坐一起,喝点不那么突兀的饮料,雪碧菊花茶,假充和大家喝的一样。他此时大大方方的给自己倒满一整杯百香果汁,咕嘟咕嘟的喝,喝完说:“芳姐自己有人选了,还在商议,她既然能放我走,肯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哦..”曾惜想了想,接着问他:“是要内部晋升么?”
友欢神秘的摇摇头:“不,是转调。”
“转调?芳姐把魔爪都伸到别的基地去了......”曾惜感叹着摇摇头。
友欢也跟着摇摇头,感叹着。
过了半天,他终于没忍住,向曾惜发问说:“你就不想知道她看上谁了?不打听打听?”
曾惜抬头看看他,就知道他藏不住,给他个台阶下,“她看上谁了?”
“看上你了!”他伏到桌面上来,脸恨不能伸到曾惜面前。
“不可能,”曾惜断然不信,她刚被贴了降职降薪的标签,想来在集团应当寸步难行。
“有啥不可能的,我听说芳姐不仅向老韩探过底了,还和你们家陈总交流过了呢?你一点不知道?”友欢言之凿凿。人之将走,句句属实。
曾惜犹疑着停在那儿,听友欢进一步八卦:“现在听说是老韩没点头,你家陈总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但是芳姐是想好了一整套方案的,你不是被大老黄坑了么?转调不划算啊,不如离职,转过头来在上海办入职,以副理职级入职哦,你就复位了,是不是很妙。”友欢摇头晃脑的说着:“况且,营销的顾总九月份就退休了,你老公肯定要回来接班啊,那时你们怎么办?两地分居么?”
呃......
友欢翘着脚,接着分析:“所以你看,芳姐是稳操胜券的,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厉害不厉害!”
曾惜听着,沉吟着,没有说话。
他们吃好饭走出餐厅,正赶上陈卓来接她。友欢在一边摇着头:“你看看,你老公看得多紧,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啊,已婚妇女。”
“我要赶飞机回厦门啊,我百忙之中接见你,多情深义重!”曾惜回头跟他告别。听见他一声“哼”。
在登机囗候机时,曾惜终于找到机会,问身旁坐着的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话真是个令人心虚的无底洞,坦荡如陈卓,也狠狠紧张了一下,飞快的反思着,关于他想悄悄去一趟日本,找找堂姐说的那位老板娘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谁跟她说的,他明明谁也没告诉啊。
还好曾惜没什么侦查能力,自己跟着说了后半句:“芳姐是不是找过你,说转调的事?”
陈卓听着,心里长长松了囗气,虚惊一场。他理了理思路,点头说:“是啊,上次开综合会议,之后她忽然单独打给我,跟我提了这件事,不过我也没有替你答应,应该要好好想一想。”
“那你怎么也没跟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