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周晚欲
时间:2022-06-17 06:37:31

  黎晚看了眼潮生,又看了眼温澜,说:“那好吧,你俩先玩,我去虐李微印。”
  说着话黎晚就像风一样滑走了。
  潮生则牵着温澜慢慢悠悠滑到护栏旁。
  温澜旱冰滑得的确一般,只能保证慢慢滑的时候不摔,潮生牵着她,能感受到她很需要自己的保护。
  很快唐未那帮人就出来了。
  唐未牵着他女朋友,像表演似的从外围绕场一周,才缓缓滑进场地。
  随后两个人像表演双人滑似的,唐未先是把李亚男往外一甩,让李亚男滑出自己的怀抱,很快又拉着她的手臂把她拽回来,任由她转了两圈后又扑进自己怀里。
  李亚男滑得很舒展,兴致上来了,会秀一秀转圈的能力,但每次转了几圈之后总要晕头转向倒进唐未怀里。
  唐未也爱炫技,滑着滑着离李亚男远了,便一转身单膝跪地滑向李亚男。
  现场的人没有不被他们吸引的。
  连潮生都觉得很美好。
  没有烦恼的年纪,正值青春的男女,毫无保留的去爱,赤诚而坦荡。
  可是黎晚不这么想。
  她从远处滑过来,骂:“他妈的,老娘就没见过这么爱抢风头的人!”
  李微印就说:“要是王绪在就好了,他能扛着你滑。”
  黎晚懊恼的拍了拍腿:“所以我不该叫你出来,该叫绪哥的。”
  温澜听他们这么说,就温和笑笑,扭脸对潮生说:“我自己滑会儿。”
  潮生想说“我带你吧”,默了默又按捺住了,说:“那你慢点。”
  温澜自己玩去了,黎晚就问:“江潮生,你滑的好吗?”
  潮生说:“还行。”
  黎晚洞悉一切:“你说还行的话,那就是很好喽。”她笑嘻嘻拉住潮生胳膊,“江哥,今儿咱也出出风头吧。”
  潮生:“……”
  李微印不服:“那我呢?”
  “你?”
  “我怎么了我?”
  “你谁啊你,我认识你是谁啊。”黎晚“嘁”了一声,“你自己随便玩去吧。”
  黎晚拉住潮生的胳膊滑走了。
  任由李微印在原地憋得脸通红,一句话没说出来。
  潮生看了眼不远处的温澜,她扶着围栏滑,还算惬意。
  转过脸,他又问黎晚:“你想怎么滑?”
  黎晚问:“你能把我扛起来吗?”
  “……”潮生用沉默代替一切。
  黎晚笑笑:“那咱就艺术点呗。”
  “怎么艺术?”
  “翩跹起舞会吗?”他们缓缓滑着,“就像是音乐盒里的两个小人一样。”
  潮生想了想,能想象到黎晚说的画面,但是……
  “滑旱冰和滑冰之间有本质区别好吗?”
  “我管它呢。”黎晚就是想吸引眼球而已,她一向坦荡,无论是爱是恨,是野心还是欲望,她都不屑隐藏,“反正咱俩这颜值不比他们差吧。”
  潮生只觉得脑门上飞过一串省略号。
  不过他没拒绝黎晚。
  内心深处隐隐的念头是,他也想抢了唐未的风头。
  潮生牵着黎晚,像跳舞一样,滑到场馆中央。
  潮生穿白卫衣,恰好黎晚这天也穿白色的雪纺上衣,白色是最飘逸的颜色,随着轮滑的动作,四处生风,衣袂飘飘。
  唐未和李亚男滑到外场去了,黎晚也牵着潮生的手滑到场馆外。
  轮子踩在脚底下像不存在似的,起飞的感觉让潮生想起夏日游完泳,和温澜在海岸线上追逐时的场景,那时海风很闲,落日很辉煌,仅仅是奔走在风中,仿佛就得到了自由。
  唐未那边的动静很大,他又拖着李亚男完成了一些危险但是很酷的动作。
  而潮生只是很淡定的牵着黎晚正常在滑动。
  黎晚偶尔会转几个圈,故意笑得很明媚,明媚的像在表演,而潮生笑不出来,冰山一样,看着黎晚面无表情。
  他们不知道,一静一闹,是多么的吸引眼球。
  温澜也从场馆里面滑出来了,潮生看到她被李微印保护着,想了想,对黎晚说:“等会再滑吧。”
  恰好,黎晚想学李亚男那样转个圈,动作刚做,潮生却身形一晃要下场。轮滑速度多快,潮生仅仅是往外迈了一步,就几乎滑出两米远,黎晚没反应过来,圈转了一半想站直,差点摔倒。
  潮生下意识抓住她,却不注意把她夹头发的鲨鱼夹抓掉了。
  黎晚往后打了个滑,还好眼疾手快攥住了旁边的围栏,半扎马步抱着栏杆,诙谐至极。
  平复了几秒,她边骂“江潮生你有病啊”边回头。
  刹那间,长发如瀑,倾数散开。
  后来潮生无数次回忆起那一刻,都会想起上世纪香港电影里的某一帧镜头,极致张扬。
  然而黎晚对她这一刻的美一无所知,竟还微锁眉头,口中念念有词骂着潮生,从远处滑过来,她的长发就这样飘荡在风中,就像一面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军旗。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在场的没有英雄,可多的是男人,成年的、未成年的,但凡是个男的,都被黎晚吸引过去。
  潮生想,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出了一次风头了。
  而沾了她的光,潮生也收获了不少目光。
  只因这个备受瞩目的女神,谁也不看,直直往他这边滑过来。
  “好啊你江潮生,说不玩就不玩了?”
  潮生笑笑,对她说:“抱歉喽。”
  但实在没什么抱歉的意味在里面。
  江潮生这人最坏了,他和同年龄段的坏小子们不同,别的男生爱逗女生玩,偶尔说几个黄段子,撩骚那么几句,他从不这样。
  他表面比谁都正人君子,实际上切开是黑的,蔫儿坏一个人,还叫人挑不出错。
  当然,这个评价黎晚很久以后才告诉他。
  这边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转脸一看,温澜差点摔了。
  潮生心一揪。
  他看到,唐未就在温澜左手边。
  他看得很真切,唐未是第一个发现温澜摔倒的,于是往右一滑,顺势把温澜往上一架,抱了起来。
  温澜吓得不轻,任由唐未揽着她转了两个圈,才稳住站在原地。
  刚才黎晚畅想的“音乐盒里的两个小人”的场景,此刻就发生在温澜和唐未身上。
  顿了一秒,潮生和黎晚都滑到了温澜的身边。
  潮生攥住温澜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唐未的手顺势松开,自如的问温澜:“你没事吧。”
  他的小女友李亚男也滑了过来,问:“怎么了?”
  唐未说:“她摔了一下我给扶起来了。”
  李亚男看了看温澜,“哦”了一声,藏着别扭,也没客套的问一句“没事吧”,就转身滑走了。
  看样子是吃醋了。
  唐未挠挠头:“那我先走了。”
  温澜小声说:“谢谢啊。”
  唐未没听到一样,在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滑走去找他的小女友去了。
  温澜没有心情再继续玩了。
  不知道是不是摔疼了的原因。
 
 
第9章 许愿
  从旱冰场回去之后,温澜有了一些改变。
  期中考试之后,温澜剪了个齐刘海,她开始穿黑色系的衣服,背带铆钉的黑色书包。
  黎晚还纳闷:“姐姐,人家都说近墨者黑,你怎么现在比我还黑?”
  她以为温澜是受她影响才改变的。
  温澜对此没有任何解释,任由黎晚误会。
  结果期末考试的时候,温澜成绩下降了,从班里前三名掉到了第十名。
  黎晚又叫唤:“我的乖乖,你这玩意可不兴学我,反正我考不好就出国……成绩这事儿还是我近朱者赤比较好。”
  温澜恹恹的没有精神,回家的路上潮生载着她,她也一句话都不说。
  回到家之后,潮生去做饭,在厨房那屋能听到隔壁曲芳的声音,一句句都是在数落温澜下降的成绩。
  潮生炒了两个菜,豆芽炒粉条和爆炒海虾,他把菜端上餐桌的时候,曲芳到家里来,又送了一锅汤圆。
  潮生拿瓷盆把汤圆倒出来,曲芳则站在一边问他的成绩。
  潮生这次考了班里第五名。
  曲芳说:“寒假抽空给温澜补补课,她副科太拉分了。”
  王冬梅就说:“温澜还好,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倒是海生,他这次考了三十多名,还给没事人一样,一点觉不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一页就是孩子的成绩。
  寒假开始,潮生开始了一边打工,一边给温澜和海生补习功课的模式。
  温澜的学习其实并不需要人操心,潮生看过她的试卷,发现丢分的题基本上都是马虎错的。
  马虎不代表不会,但是代表不扎实。
  潮生告诉温澜:“只要你注意力回来了,下次考试肯定能超过我。”
  温澜听潮生这么说,就把演草纸揉成一团,闷闷扔进垃圾桶。
  潮生看到了,演草纸上有一个“唐”字。
  温澜说:“潮生,放心吧,我决定收心好好学习了。”
  潮生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交代她,又好像一句也没有,最终只是说:“我相信你。”
  真正让他头大的是海生。
  这小子进入青春期后开始变得叛逆,不爱学习,就喜欢和几个流氓耍混。
  有一次还逃课帮别人站街,正在街上抽烟呢,正巧潮生去街道给贫困生资助申请表盖章,抓他一个正着。
  对于海生的管束,是潮生心里的大疙瘩。
  爷爷和父亲都不在了,海生还小,家里顶事的男人也就只有他一个,物质上的东西并不能成为他真正的压力,怎么撑起这个家里的人才是他心中的大石头。
  俗话说长兄为父,如果教育不好海生,潮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但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海生有了个人意志,潮生是无法干涉的。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兄弟俩的争吵与和解,就宛如其他家庭里父与子的争执与言和。
  而这个寒假,潮生和海生还处于对彼此都无可奈何的状态。
  潮生从网吧里把海生揪出来,海生总能再跑回去,其他事情也是一样,总之是对抗着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很快,春节到了。
  无论过去一年发生了什么,除夕夜这一天大家终归还是要聚在一起。
  这是春节最大的魅力。
  好像“过年”这两个字,就像是跨过了什么似的,好像过了这个年,过去的就真能过去,希望的就真能到来。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过去存在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过去发生的伤害依旧存在疤痕,而未来……更是没人能保证,未来一定灿烂光明。
  可是大家还是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了。
  在除夕这一天。
  年夜饭是王冬梅做的。
  这是她自从车祸之后,第一次下厨房。
  餐桌上摆了七双碗筷,两只酒盅,一家之主的位置空着,两个上首的位置也空着。
  王冬梅给酒盅满上酒。
  她学着江大卫生前那样,把酒倒得溢出一点来,随后再往地上倒出几滴酒,既是敬天,也是敬地。
  海生虽然顽劣,但是本性不坏,面对这样的母亲,他认真吃下每一口饭,哪怕外婆反复絮叨着他以往最不想听的学习上的事情,他也没有一丁点不耐烦和忤逆的迹象。
  吃了一会儿饭之后,王冬梅讲了一些话。
  无非是回顾,缅怀,总结,展望。
  最后一句话,她是给潮生说的,她说:“潮生,妈妈不希望你太累。”
  没有什么大道理,也不算特别的叮嘱,但是潮生一直记得。
  这顿饭吃的不算快乐,但算释怀。
  吃完饭之后,他和温澜一起去外头放烟花。
  推开门就能看到温澜家门口贴的大红色福字,而他家门口却贴着火纸。
  他这个人有轻微强迫症,讨厌在门上墙上贴东西,感觉像补丁,以前连春联都觉得难看,过完年总要找个机会揭下来。
  可上午贴火纸的时候,他才发现春联有多好看。
  ……想东想西的瞬间,温澜推门出来。
  温澜穿着大红色的风衣,围着白毛巾,很像在过圣诞节。
  潮生还是中规中矩穿他以往的衣服,黑色的夹克衫耐脏,黑色牛仔裤耐看,他不算赶时髦,但胜在身材好,不谦虚的说,穿什么都不难看。
  他们一起下楼去。
  正巧院子里也有不少邻居在放烟花,楼下的婶婶看到他俩,就笑说:“瞧瞧你俩,一年一个样,都是大孩子了呀。”
  温澜和潮生都只笑笑,学不会怎么假热情。
  婶婶又说:“哦呦,真是郎才女貌,真配啊。”
  其实说实话,每当有邻居或同学开他们玩笑的时候,潮生都觉得挺甜的。
  然而这句话让温澜身子一僵,她看看潮生,无奈的耸耸肩,说:“真没想到咱俩也能闹绯闻。”
  潮生听她这么说,原本不明显的笑容很明显的凝滞了一秒。
  温澜没有把这个话题放在心上,她借着路灯的昏黄,低头数袋子里的烟花棒,默了默,问潮生:“去海边放吧?”
  “好。”
  他们骑曲芳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到海边去。
  在路上温澜已经迫不及待点了一根仙女棒,潮生听得到后面火星子噼里啪啦的声音,抬眼就看到远处大楼后面的烟花,又闻见空气中的鞭炮硝味儿……
  街上没有什么人,他却感觉很热闹,清冷至极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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