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哼歌:“你就像烟火的美丽,那么美丽,轻划过无人的天际……”
温澜气质江南,声音里也藏着江南水乡的温软,她总有种能让人静下来的能力。
听着听着,潮生跟着轻轻和:“你就像烟火的神秘,那么神秘,风随着你若即若离……”
远处烟花噼里啪啦在响,近处自行车链吱吱喳喳在转,歌儿风儿融在一起……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就是青春。
很快到了海边。
许多年以来,他们都在一起放烟火。
小时候对着月亮许愿下雪,长大后发现南方很难有雪,最后改了愿望,希望个子能长高,上学之后,许得愿则是考试能考好,去年的时候,愿望更具体,希望中考能考上重点高中。
你看,许愿这回事,都暴露了人越长大越现实这回事。
温澜问:“你今年最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潮生想了想,最终还是反问回去:“你先说吧。”
温澜仰着脸,长发倾数落在背后,远处是汹涌的海浪,近处是呜咽的海风,她在闹中取静,脸庞被月光照的柔和。
“当然是遇见黎晚和……和李微印他们了。”
温澜停顿了一下。
潮生为她这个停顿而呼吸漏了一拍。
他想起唐未的名字,心不在焉说:“我好像没什么特别开心的事。”
温澜又问:“那最勇敢的事情呢?”
“……”潮生在想。
温澜先说:“我是滑旱冰,自己滑,没让人扶。”
潮生回想起那一天,敷衍的笑了笑:“我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勇敢的事。”
一年过去了,没发生开心的事,也没变成一个更勇敢的人。
就是这样。
温澜抿了抿唇,顿了半天才说:“那许个愿吧,既然过去不好总结,展望未来总可以的吧。”
潮生无声一笑:“那很简单,我许万事如意吧,所有人万事如意,平平安安。”
二〇一二年,玛雅人预言世界末日。
他江潮生的人生里的确出现了一次世界末日,只不过是在六月十号这一天。
听潮生这么说,温澜转过脸来,看着他,目光很柔。
默了默,温澜认真说:“我希望你的希望能实现。”
潮生只觉得眼睛好像被风迷了一下。
抿抿唇,他笑:“干嘛浪费一个许愿的机会啊。”
许愿是一个幸福的事情,潮生一直都这样认为。
这无关迷信,而是把美好寄托,仅仅是双手合十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梦想实现的满足感。
新年愿望和生日愿望一样,一年只有一次,因此格外重要。
按理说,温澜该许更私人的愿望的,比如唐未。
“怎么能是浪费呢?”温澜一本正经,“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能得到想要的圆满,这就是我最真心实意的愿望。”
潮生静了静,然后他站起来对着海风大喊:“去他妈的二〇一二!!!”
温澜也站起来:“去他妈的生离死别!”
潮生转脸和温澜对视,风吹着他们细碎的刘海,他们相视而笑。
这一刻,良辰美景好时光。
后来烟火放完了,潮生载温澜回家。
温澜把自己的围巾从脖子上拿了下来,对潮生勾勾手:“低头。”
潮生狗狗一样,依言照做。
他低下头,温澜拍了拍他脑袋,接着把围巾往他脖子上一套。
潮生弓着腰低着头,由她摆弄。
温澜很温柔,一圈又一圈的把围巾围在潮生的脖子上,又很仔细的系了个扣,潮生和她离得很近,能记住她睫毛颤抖的频率。
很快温澜就把围巾给他系好了,仰脸莞尔一笑:“这下暖和了。”
“你把围巾给我,你怎么办?”
“我不怕嘛。”温澜瓮声瓮气地笑,“有你在前面替我挡风。”
潮生笑笑:“嗯,我给你挡着风。”
他去推车子,慢慢悠悠带温澜回家,路上温澜又唱了首歌,但他没有听过,并没有跟着哼。
说来也巧,他们骑到景泰花园的时候,遇到了唐未和李亚男。
他们两个人在小区门口相对站着,李亚男的手臂环抱着唐未的腰,正在亲昵说着什么。
潮生感到腰间一紧。
温澜攥着他衣服的手莫名紧了紧。
潮生顿了一秒,很快加足了劲蹬车,他想赶快路过他们。
可是这样一来,自行车吱吱喳喳响的更厉害。
李亚男听到动静,偏头看到了他们。
然后潮生看到她下一秒忽然踮起脚尖,朝唐未的嘴角吻了吻。
唐未一愣,接着当然是回以更猛烈的热吻。
潮生腰间的手更紧,感觉衣服都要被扯掉一块似的。
潮生当时想不明白,李亚男为什么要向温澜这样挑衅。
在他的记忆里,除了旱冰场那次,温澜和唐未的接触几乎为零,照理说李亚男不该看出什么来才是。
时隔几年后再回忆,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可以用女生的第六感来解释。
恋爱中的少女总是骄矜而警觉的。
原本这个除夕夜可以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可是遇见了唐未,气氛便陡然降温了。
回到小区之后,温澜没有等潮生一起上楼,而是先回家了。
潮生放完车子之后,恰好遇见海生,他说:“我刚才看见温澜姐脸色不好,你们吵架了吗?”
潮生没回他的话,板着脸回屋了。
第10章 温柔
很快就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就下通知,说是学校要筹备文化节,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参加节目。
下课的时候,温澜拿着报名表跑到教室后面,问黎晚:“你报吗?”
黎晚这个寒假跟父母到海南过得春节,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光浴晒过了,整个人黑了一度。她正往脸上挤防晒霜,闻言就笑:“我想上去来段Freestyle,估计校领导不允许啊。”
温澜努努嘴:“你正经点嘛。”
黎晚学她那样努嘴:“我不正经吗。”
温澜一副头大的表情,想了想说:“我报名唱首歌吧。”
“好啊。”黎晚点头,“你唱歌好听。”
温澜抿抿唇笑了,又走到潮生座位旁坐下:“潮生,我要唱歌,你觉得靠谱吗。”
潮生在一堆书本里抬起头,一本正经说:“你什么时候不靠谱过?”
温澜眼珠转了转,灵动一笑:“那好吧,我报了。”
潮生知道,温澜就算不问他们的意见,其实也已经打算报名了。
人有时候就是喜欢多此一举。
接下来的一个月,温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文化节上。
在三月春分那一天,文化节开幕,要进行文艺汇演。
温澜的节目排在第十个出场,她唱的是五月天的《温柔》。
“你的眼中藏着什么,我从来都不懂,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学校的音响设备并不算好,每一个字后面都跟着轻微的电流声,慵懒的回音响彻在操场上空,而台下还有许多轻声的合唱声。
看着温澜唱歌,那一刻潮生觉得她是自由的。
很快一曲而终。
温澜唱完歌,对于潮生来说,这场文化节也就结束了。
温澜下场回班,班长带头给温澜鼓起掌,温澜腼腆笑了,低着头走到黎晚旁边坐下。
没一会儿节目就都表演完了,大家开始列队出操场。
走出主席台范围,大家就都散了,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往教学楼去。
走到操场铁门旁,就看到王绪站在那和同学说话。
黎晚走上前拍了拍王绪的肩膀:“绪哥,干嘛呢。”
王绪闻声转脸,一侧身,正好把挡着的人露出来。
正是唐未。
潮生想起来,他和王绪是一个班的。
黎晚看到唐未,很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嗨,帅哥。”
唐未也大方:“嗨,美女。”
王绪忙说:“一会李亚男来了,吃了你啊。”
唐未嘴里咬了根烟,但没点燃,闻言就痞痞坏坏笑了笑:“她啊,整个一母老虎。”
黎晚瘪嘴:“能别秀了吗?”
王绪就笑笑,扯开话题问温澜:“温澜,刚才表现不错啊。”
温澜轻轻一笑:“谢谢,其实有句词唱错了。”
“我怎么没听出来?”黎晚问。
“就是‘如果有,就让你自由’那里,唱成上一段的‘不打扰,是我的温柔’了。”
“害。”唐未把目光扫过去,瞥了眼温澜说,“这谁会在意。”
“对啊,听不出来的。”王绪说。
听他们这么说,温澜就瞟了一眼潮生。
因为刚才解散的时候,潮生过来给温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一句唱错了。
谁会在意?
潮生在意。
温澜放心了,还好只是潮生在意。
唐未忽然问:“我们见过吧?”
温澜一怔:“啊?”
“想起来了,去年滑旱冰,我还帮了你呢。”唐未把烟点上。
“哦。”温澜恍然大悟,“是你啊。”
唐未抽了口烟,随口说:“不留刘海适合你。”
温澜笑容一滞,整个人都僵在那。
她不是个很会管理自己表情的人,因此黎晚也发现了她的尴尬。
黎晚眼皮活,看了看温澜,又看了看唐未,笑着“呸”了一声,半开玩笑说:“一边去吧你,不要随便评价我们女孩子的外貌。”
黎晚揽住温澜的肩:“尤其是你这种名草有主的男人。”
唐未舌尖顶了顶腮,笑得不羁:“好,我的错我的错。”他瞥向温澜,“对不起了同学。”
温澜摇头:“没事。”又转脸看潮生:“回班吧,黑板上的作业还没抄呢。”
潮生说“好”,又朝王绪和唐未颔了颔首,才转身离去。
他们转脸的那瞬间,潮生听见唐未问:“这俩是一对啊?”
王绪说:“不是,人就是发小。”
“……”
潮生余光看见温澜的背挺了挺。
第二天再上学,温澜就把刘海用小卡子别起来了。
潮生载温澜上下学,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她变化的人,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可仍然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问:“天热了,刘海闷痘吧?”
温澜愣了愣,扯出一个笑:“是啊,我很怕长痘的。”
一问一答,是默契,也是温柔。
其实在晚自习发呆的时候,潮生也干过一些傻事,比如把温澜和唐未的名字并列写在草稿纸上,就像推导化学方程式似的,去捋温澜喜欢上唐未的过程。
怎么想都是一见钟情。
该死的一见钟情,那么虚无缥缈的四个字,却偏偏可以解释大多数爱情。
是的,这世间的爱情大都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一见钟情,另一类就是日久生情了。
温澜对唐未是前者,潮生对温澜是后者。
-
很快进入四月。
四月六号这一天,温澜和潮生一前一后出生。
黎晚知道这件事之后特别兴奋,她说她从来没见过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就张罗着大家一起去给他们过生日。
于是清明假期的第一天,黎晚把大家聚在郊外的一处水库旁野餐。
黎晚准备了野餐垫,烧烤架,水果零食和小甜点。到了目的地之后,男生们去干活,女生们则去放风筝。
风筝是温澜从家里拿的,蝴蝶的样式,还是七年前温和平去潍坊风筝节给她带来的,除了边缘有一丝磨损,乍一看就像新的一样。
但是这天风不大,风筝不怎么飞得起来,最后把两个女生累得够呛,干脆不玩了。
这边李微印和王绪在烧烤,潮生在树与树之间扎了个吊床,那边温澜坐野餐垫上收风筝,黎晚从车上拿了一捆郁金香下来,坐在她旁边,开始给花插瓶。
“从早市买的吗?”温澜见花外面还包着纸板。
黎晚摇头:“我妈妈喜欢鲜花,在一家花店订了一年的花,他们每隔三天就会送花过来,昨天送的郁金香,我没让我妈打理,心想拿来送给你呀。”
温澜笑:“谢谢,黎晚你真好。”
黎晚挑眉:“真羡慕你们这些生在春天的孩子。”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好。”
“春天啊,有郁金香,车厘子和草莓。”黎晚抱瓶子站起来,“都是我爱的。”
黎晚走去河边,弯腰舀了一瓶水,又走回来:“可是夏天呢,除了热就是热。”
“可是我感觉你就应该生在盛夏。”温澜说,“你就像夏天一样。”
“八月十八号,的确是盛夏。”黎晚把花插进瓶子里,又撩了把头发,笑,“唉,管他呢,反正我也不能把自己再塞我妈肚子里重新出生一回。”
温澜怔了怔,明媚笑了:“黎晚啊黎晚,你长大可以去当脱口秀演员。”
“不要吧。”黎晚故意做了一张鬼脸,“我这么漂亮,做谐星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