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无语,小声吐槽,“说你两句你就喘。”
黎晚吐吐舌头,去找李微印了。
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在花瓶里靡靡开放,温澜接过花瓶,把它摆在一旁的桌子上。
潮生走过来,把刚洗好的水果摆上桌。
温澜看着远处和李微印一起扇火的黎晚,问潮生:“这么看他俩还挺配的。”
潮生偏脸看了他们一眼。
黎晚和李微印都是长得顶漂亮的那类人,明艳少女和撕漫少年放在一起,除了养眼还是养眼。
潮生由衷说:“挺配的。”
温澜又说:“我感觉李微印应该是有点喜欢黎晚的。”
潮生问:“为什么这么说。”
温澜笑:“有句话说得好,男生欺负一个女生就代表他喜欢她。”
潮生失笑:“可是怎么看都是黎晚欺负李微印。”
“我还没说完呢。”温澜笑,“我觉得那句话应该改成,男生欺负一个女生不代表他喜欢她,但要是任由一个女生欺负,就一定是喜欢她了。”
潮生想了想,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又觉得莫名有道理。
那边三个人正在忙活,潮生也没有闲着,也过去帮忙烤肉。
后来这顿饭吃的很开心。
黎晚给温澜和潮生准备了一个郁金香款式的蛋糕,像模像样的点了蜡烛,唱了歌,许愿,又吹蜡烛。
潮生不是很习惯这种热络,但也并不排斥。
最后的环节,是赠送礼物。
温澜和潮生从来没有给对方送过礼物,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生日都是一起过的,太亲近反而省去了一些仪式感的部分。
李微印给温澜送了一个手链,王绪则送了配套的项链。王绪给潮生送了一根派克钢笔,李微印则送一本某书店限量的笔记本。两个人真是图省事。
还是黎晚用心一些。
黎晚给温澜送了一张李.志的签名专辑,给潮生送了一本余华的签名书。
这两个礼物送到他们心坎上了,两个人回去这一路上,就像是一年级小孩第一次领奖状似的,板板正正拿在手里,恐怕弄坏了。
后来潮生有想过,他真正接纳黎晚这个朋友应该就是从那次开始的。
没办法,人就是这么肤浅。
一个礼物就能收买人心。
潮生和黎晚的关系在这个四月开始变好。
契机是那本签名书,而真正的转折是一次罚站。
第11章 美好
小长假一过,学校就组织了一次月考。
考完试之后那两天,一般是集中讲试卷的。数学老师偏偏不走寻常路,非要把这个单元剩下的课讲完,才开始讲试卷。
五天之后,他把这单元最后一道课后练习题讲完,忽然把课本合上,说要讲试卷。
那会儿距离下课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全班同学都措手不及,很多人压根找不到试卷在哪。
于是数学老师发话让没带试卷的人全都到黑板后面罚站。
下节数学课上课之前,同学们都去隔壁班借试卷,温澜和黎晚去厕所了,而温澜的试卷偏偏被隔壁班的借走了,打上课铃之后她才发现没被还回来。
那会儿班里刚调了位置,温澜坐第三排,潮生坐第二排她斜前方,数学老师进班,拿教杆一拍桌子,说:“没拿试卷的站起来。”
潮生听到温澜和她同桌小声的讨论声了,趁数学老师不注意,转脸把自己的试卷给了温澜,随后不急不躁站了起来。
全班只有两个没试卷的,一个是潮生,一个是黎晚。
数学老师一视同仁,让他们去走廊罚站。
黎晚装模作样的拿着数学书从教室后门走出来,见潮生从前门出来,她笑:“啧啧,好学生也罚站了?”
潮生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比不上你有经验。”
黎晚一顿,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说:“江潮生,除了对温澜,你总这么坏。”
潮生眼角溢出一抹不深不浅的笑,没有接话。
屋里数学老师夹杂着禹山口音的普通话声音洪亮,听的人心里烦躁,黎晚站着站着就闲不住,她从兜里拿出一只线耳机,不管潮生愿不愿意,直接插他耳朵里一只。
然后她开始哼歌。
Prendimi così, prendimi così dal niente.
请你就这样带我走,一无所有的,就这样带我走。
Tienimi così, tienimi così per sempre.
请你就这样抱着我,永远这样守着我。
这首《El'Alba Verrà》,潮生第一次听到是在一个法国电影《沉静如海》的剪辑视频里。
廊外的风干燥而暖和,阳光透过窗玻璃斜斜照到身上,空气中弥漫着春夏交接时草木蓬勃的香气。
黎晚微闭着眼睛,沉浸在歌声里,她耳朵上缀满了星星耳钉,在太阳底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是在给她营造氛围。
Fammi guardare le mie rose,
让我观看我的玫瑰花,
Arrampicarsi fino al sole,ora che piove…
在下雨之际,它们直向太阳延伸...
黎晚缓缓睁开眼。
偏脸看向潮生。
潮生在唱歌。
那一刻万籁俱寂,唯有潮生低低沉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他微垂着眼眸,沉静而孤独,让黎晚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没想到她哼的歌,他竟然也会唱,而且每一个单词发音都很好听。
察觉到黎晚看自己,潮生停住了,也偏头望向她。
疏疏淡淡的眉眼,藏着桀骜和清高。
黎晚静了静,咧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潮生顿了三四秒,微微勾唇,回以淡淡的一笑。
春日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杨絮被风卷着乱飞,他们在春光里烂漫,因为没有爱情,少了悸动,多了纯粹。
从那以后,潮生和黎晚的关系才渐渐好了起来。
五月份的时候,潮生工作的串串店因为经营不善裁员,潮生还是学生,自然先被纳入了裁员的列表。
而恰好黎晚那会儿和她老爸有一个约定——如果她能在期末考试考进班级前三十,暑假可以去法国玩。
黎晚在桌子上贴了张便利贴,写“真君子,敢为五斗米折腰”。
她决定好好读书,家里给她找了各科目的家教,她想着,正好潮生丢了工作,就问他愿不愿意当她的数学和理综的家教。
她是这么劝潮生的:“一来呢,那些名师的课太枯燥我不愿意上,咱们是同学嘛,比较放松,我学起来也舒坦。二来嘛,你平时在教我的时候还能复习一遍,多好啊。”
温澜也劝他:“潮生,我觉得挺好的。”
潮生想了想,说:“那好吧。”
这份工作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潮生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和黎晚平时作业量一样,学习进度一样,放假时间也一样,给她补习,完全就是把之前打工的时间挪过来学习,还白赚了一些薪水。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还是先去你家讲一下课,如果你爸妈同意再说吧。”
黎晚摇头,说潮生:“你可真是个形试主.义者。”
话虽如此,她还是尊重了潮生的“形试主.义”。
在一个周六的下午,潮生去芳汀别墅找黎晚,他给她讲了一节课,黎晚的妈妈陈柔对他很满意,同意聘请他当黎晚的补习老师。
陈柔走了之后,黎晚就和潮生商量工资的事儿。
她拿牙签小口啃着西瓜:“其他老师一小时两百块钱,我妈说你是我同学要给你三百。”
黎晚有些话没有直说,其实她给父母聊过潮生家的情况,得知他没有父亲,母亲残疾,陈柔就提议多给他一点工资。
“绝对不行。”潮生冷冽如冰,想也没想便脱口拒绝,“如果这样的话,我没法教你。”
黎晚一怔。
潮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疾言厉色,缓了缓,语气轻了几分,只是眉眼还是清冷的:“我只是觉得,一码归一码。”
“我还没说完,我给我妈说了,你是学生嘛,还是按照两百块一小时给你,行不?”
黎晚其实早就拒绝陈柔的提议了。
她不想给她的朋友任何意义上的施舍。
“我基础太差了,万一拿了钱你再教不会我,我怕你有负担。”
听黎晚这么说,潮生也多多少少懂了一点——她在保护他的自尊心。
想了想,潮生说:“这个月先欠着,如果六月的月考你没进步,我就不收钱了。”
“啊?”黎晚呛了一口,西瓜汁溅到白T恤上,“大哥,你慎重啊,我这水平,你这一个月很可能白干了。”
潮生云淡风轻:“嗯,就这么办。”
黎晚简直昏厥,几秒后她痛心疾首:“江潮生,你在道德绑架我。”
“我怎么你了?”
“我黎晚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义’字。你是我叫来的,想让你领薪水,我肯定要努力学习,你这不是道德绑架我是什么?”
潮生噙着一抹笑,不近人情说:“有耍贫嘴的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
“……”
从此以后,黎晚开始了艰苦奋斗的生活。
她基础实在是差,要从初中课本开始捋,但她本人又实在是聪明,一个知识点基本不用讲第二遍。
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潮生都会来到黎晚家,黎晚做卷子,他也做卷子,他的进度比黎晚快,学完习之后就到黎晚的书橱上拿书看。
潮生平时不打球不上网,除了爱看点书也没别的爱好了,而黎晚家的书偏偏特别多。
这天下午潮生和黎晚在她家的花园里上课,黎晚为几道数学题而抓耳挠腮,小声和潮生商量:“能不做了吗?”
潮生很严厉:“不行。”
黎晚卖乖:“江老师……”
“不行。”
潮生不等她说完,就已然制止了她。
黎晚挥了挥拳,嘴里嘟囔着“去死吧江潮生”,最后还是乖乖趴桌子上继续验算。
“也就你能制住她了。”黎晚的爸爸黎晋东这天没去工作,估计是看了他们有一会儿了,这会儿才笑着走过来。
黎晚忙说:“黎晋东你别在这打扰我学习。”
潮生则站起来,礼貌喊了声:“叔叔好。”
黎晋东打眼看了一眼潮生手里的书,《卡拉马佐夫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
“这种书能看进心里去吗?”
潮生愣了一秒,才说:“好作品永远不枯燥。”
黎晋东点了点头:“之前看过他别的书吗?”
潮生摇头:“这是第一本。”
“博尔赫斯说过,发现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像发现爱情,发现大海那样,是我们生活中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黎晋东笑,“恭喜你拥有一个纪念日。”
潮生怔了片刻,忽然由衷的生出谦虚之情。
他笑了笑,但不热络:“我会好好读的。”
黎晋东点头,又瞥了眼黎晚:“这丫头也爱看书,你们或许可以聊聊。”
“谁要和他聊。”黎晚呛声道,“除非他不给我布置那么多习题。”
“那不可能。”潮生不给面子。
黎晋东顿时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孩子啊……”
讲课的时间总是匆匆。
黎晚用心,没让潮生费多大事。
六月份的考试,她一下子前进了十五名,位列班级三十二名。
还差两个名次到三十名,可把黎晚郁闷坏了。
温澜笑:“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总因为一两分就气的吃不下饭了吧。”
黎晚唉声叹气:“好吧,或许我慢慢也要变成一个眼里只有分数的人了。”
“晚晚你不要觉得盯着分数就是丧失灵气。”温澜耐心告诉她,“我一直都觉得人有目标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这一点我就比不上你。”黎晚说,“我总希望自己是特别的,不想泯然众人。”
“我们学习,有了思考的能力,为的不就是不要成为一个泯然众人的人吗。”温澜说,“所以加油吧,要么不做,要做就全力以赴。”
黎晚听完,朝温澜投去赞许的目光:“温温,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黎晚看了一眼江潮生,没说什么。
等温澜转过头去,她才用口型对潮生说:“怪不得你喜欢她。”
潮生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乱说。
黎晚乖乖闭嘴,没再说什么。
晚上放学的时候,潮生照例带温澜回家,走到车棚的时候,他们恰好碰见王绪和唐未在路口抽烟。
因为黎晚的缘故,他们和王绪还算熟,连带着和唐未也成了点头之交,平时要是在路上遇见也会点点头,打个招呼。
王绪看到潮生,离老远就喊了声:“兄弟。”
潮生推着车子走过去,温澜紧紧跟在他身后。
离得近了,王绪笑说:“温澜今天的衬衣好看欸。”
温澜穿了一件黑色衬衣,腰间有系带,大方又显瘦。
唐未打眼看了一眼:“亚男也有一件差不多的,这衣服就适合你们瘦高个穿。”
温澜抿抿唇说:“我这个是旧衣服了。”
潮生看了温澜一眼,他很清楚这衣服是旧是新。
顿了一秒,他对王绪说:“我们先走了啊。”
唐未懒散一笑:“哥们不错啊,好男人,每天都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