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百合被她说得一愣一愣,下意识就回了句,“那你哥不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他也是虚荣吗?”
辛小竹头一歪,气势十足,“我哥才不一样!”
戚百合想顺势再劝她想开点儿,哪知一回头,看见廊檐上的人影,已经张开的嘴就又抿了回去。
辛其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穿着纯白的T恤,空荡荡的衣摆在晚风中摇晃着,面容冷清又透着几分苍白,薄暮冥冥,霞光残韵,在如此热烈的黄昏之下,他的眼神淡漠得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
戚百合不知道那些话他听了多少,这会儿只顾着心虚了,哪还有心思安慰辛小竹,提起扫把就开始劳动,还不忘低声提醒辛小竹,“你的名媛哥哥来了。”
辛小竹一回头,有些惊讶,“哥你怎么来了?”
两家虽然离得近,但见面却不多,偶尔要一起吃饭,也多是辛小竹她们上山,辛其洲今天来得确实突然。
戚百合斜着眼偷看,他手里还捏着一盒巧克力,包装上一串英文名,梁讫然送过她一次,戚百合不爱吃甜食,全被靳卉吃了,说完她才抹嘴说是巧克力中的劳斯莱斯。
辛其洲把巧克力拿给辛小竹,似乎是有事找她,戚百合极其自觉,清理好玻璃就出去扔垃圾了。
等她拎着扫把回来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下辛小竹一个人在吃巧克力,戚百合环顾四周,没看到辛其洲的身影,于是问,“你哥走啦?”
“没呢。”辛小竹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些,嗓音也洪亮了,“在楼上。”
“在楼上干嘛?”
辛小竹抬手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扔到垃圾桶,满不在乎地说,“上回我从他那儿拿了一副拼图回来玩,就那副科幻插画,难拼的很,不是让你拿回去帮我拼的嘛?”
戚百合越听越不对劲,“你让他去我房间拿了?”
辛小竹点头,“对啊,我看你房门开着,就让他进去拿了。”
戚百合只感觉到自己脑袋里“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猛地起身,一步三个台阶冲上楼,跑到房间门口时,恰好看到辛其洲拿着拼图走出来。
她气儿还没喘匀,胸口的起伏明显,四目相对时,辛其洲微微挑眉,嗓音很淡,“怎么?”
戚百合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拼图原来是放在书桌上的,他已经去过书桌了。
换句话说,他十有八九已经看到了贴在桌角上的那张纸,以及纸上那个滑稽的小人和不自量力的宣言。
“没事。”她挤出一个干笑,故作镇定没话找话,“拼图我还没拼完。”
“哦。”辛其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昌文书店,自己去买。”
戚百合一时语塞,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心里也七上八下,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侧身为辛其洲让路,可辛其洲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不算宽敞的门框下站着两个人,戚百合感觉空气有点儿稀薄。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房间,两个人沉浸在阴影中,戚百合感觉自己能闻到他身上清寒的气息,黑暗给了她一些勇气。
她不动声色地挺起了胸膛,扬起虚张声势的笑,“有事?”
辛其洲没有立刻回答他,戚百合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线条,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她承认自己的定力不及他,正当她急躁地想要再次发问的时候,辛其洲开口了。
“你18岁立志要挑战的——”他的眼神过于虚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感,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戚百合立刻感受到了真实世界的残酷。
“是我最差的一次。”
?
???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辛其洲就走了。戚百合追过去,只看到他缓缓下楼的背影。
那份洒脱,仿佛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羞辱她。
第7章
那段时间,迟钝如靳卉也察觉出了戚百合的变化,总是踩点儿进班级的人每天提前半小时就坐到了座位上,原本用来补觉的早自习也变成捧着成语释义或单词本低头默背。
她对此很不解,“你说要搞学习是认真的?”
戚百合松开捂着耳朵的一侧手,“很显然,是的。”
“受什么刺激了这是?”靳卉煞有介事地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你不是一向不在意成绩的吗?”
戚百合看了眼自从高三开学后就挂在黑板旁边的倒计时牌子,官方地说,“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学生,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成绩呢?家长送我们来学校读书是为了让我们学习知识,又不是来玩的,再说了,现在好好学习,以后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玩。”
靳卉刚想说什么,戚百合就在书桌下面掐了一下她的大腿,一年多的闺蜜不是白处的,靳卉顿时就明白过来,用力地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背单词吧,一会儿互相抽写一下。”
又过了大约半分钟,靳卉感觉身旁玻璃窗上的黑影消失了,壮着胆子往外看,老戴已经溜达到17班巡视去了,她笑眯眯地转头,刚想赞许戚百合反侦察能力挺强,就看见她已经捂上了耳朵,继续背单词去了。
到了大课间,靳卉偷溜到学校停车库给游浩打电话,戚百合一个人跟随大队伍去操场做操,楼梯上人满为患,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刚费力地拿出来,走在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住了。
“我操,又下雨了,我没带伞啊!”
“让你妈来接你呗。”
“走吧走吧回头,早操做不了了。”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掉头。戚百合正看着手机,回头时没注意,一下撞到了谁的怀里,板板正正的胸膛还挺硌人。
她捂着脑门抬头,有些不高兴,“你没听前面说外面下......”
辛其洲本来个子就高,站在比她还高一级的台阶上,显得更盛气凌人了,楼道转角处的窗户开着,冷风从他的身后吹过来,吹乱了他眉上细碎的刘海,看起来是鲜活了一点,可却并没有把他身上的傲慢和冷漠中和多少。
戚百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抿了抿嘴,提醒他,“掉头了。”
辛其洲“嗯”了一声,“我知道。”
知道你还不转身?
戚百合的眉头微微拧着,渐渐有些不耐烦。
辛其洲没说话,周围的骚动在持续,突然,戚百合听到了自辛其洲身后传来的声音——
“下雨了,早操别做了,大家有序撤回班级,不要打闹。”
是高三组教导主任。
戚百合浑身一激灵,连忙把回了一半信息的手机藏了起来。
辛其洲垂头看了她一眼,长长的眼睫下表情有些漠然,见戚百合已经把手机揣回了兜里,他才事不关己一般,潇洒转身离去。
托他隔在中间的福,戚百合没有被视手机为洪水猛兽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正愣神的瞬间,听到一道冷哼,戚百合后知后觉地偏头,原来辛其洲旁边还有个蒋初妮。
蒋美女瞪了她一眼,眼底的嫌恶很明显,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转过身就去追辛其洲了。
......
戚百合回了班级才有时间回辛小竹的消息,她问戚百合二中高三的放学时间是几点。
辛小竹今年刚升高一,但她没在二中上学,似乎是她妈打定了主意高考后就送她出国,所以也没走普高的升学路径,直接花钱把她送进了沅江市一所私立贵族高中的出国班。
戚百合不懂,“你问这个干嘛?”
辛小竹语气很欠揍,“女孩的心思阿姨你别猜。”
“你阿姨比你大两岁?”
过了几分钟辛小竹才回,“快点儿嘛。”
戚百合懒得追问,直接给她发了过去。
-
下午最后一堂课本来是音乐课,但被历史老师要去了,戚百合对历史实在提不起兴趣,听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为了不浪费时间,她掏出了数学试卷,刚做完选择题,就听到了前排男生的窃窃私语。
“今天在保卫科看到了,正调监控呢,估计最迟明天就有结果了。”
戚百合对“监控”这两个字格外敏感,揪着他们俩的后领口问,“谁调监控?”
“老戴啊,他不是钱包丢了吗?去保卫科调了上周三的操场监控,整整看了一下午啊,铁了心要把人揪出来,啧,估计那位勇士凶多吉少了。”
戚百合面色沉重,刚想给梁讫然发消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放学铃声就响了。俩人准备去17班找他,找17班班长一问,才知道老戴还没等下课就来把梁讫然揪走了。
靳卉坐在座位上,“怎么办?”
戚百合收拾书包,“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后来问过,梁讫然说他是在操场门口那条路上捡到的,那条路上没有摄像头,老戴要找钱包,为什么要去调操场里面的监控?你刚刚没听见吗?他只调了操场的监控。”
靳卉摇了摇头,一脸懵懂,“为什么呢?”
“他直接去调操场的监控,很有可能是已经知道是谁捡了他的钱包,只是缺少证据。”戚百合认真地说。
靳卉越听越糊涂,“什么缺少证据啊?如果他真的都知道了,那还要什么证据?”
戚百合怒其不争地看着她,“梁讫然捡钱包的那条路上没有监控,老戴不可能通过监控找到他的。”
“所以呢?”
“所以是有人跟他告了秘,说在操场看见梁讫然拿钱包了,所以老戴才去调操场的监控,想确定一下——”戚百合耐着性子,“懂了吗?”
靳卉愣了许久,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良久反应过来,才对戚百合竖起大拇指,“牛哇。”
俩人分析完便默契地察觉出可能会有麻烦,毕竟梁讫然在操场出现的时候,她们俩也在,说不定老戴想搞连坐呢。
戚百合收拾好书包,刚走出班级,老戴正巧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面色凝重,明显是冲她们来的,一见到人就朝她们俩招手,“来我办公室一趟。”
戚百合和靳卉对视一眼,这他妈就叫交友不慎。
走到办公室,果不其然,梁讫然已经在老戴的办公桌旁站着了,原本还吊儿郎当的表情,一看到靳卉和戚百合,脸色骤然变了。
“跟她俩没关系!”他连忙朝老戴吼了一句。
老戴刚坐下就端起保温杯,吹了一口上面飘着的茶叶,眼神幽暗的瞥他,“没你说话的份儿。”
“我说了钱包是我一个人捡的。”
梁讫然态度坚定,视死如归,戚百合和靳卉默契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纠结——
来的路上分明都商量好了明哲保身,这会儿看他那么讲义气,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老戴问梁讫然想干嘛,梁讫然半垂着脑袋,瓮声瓮气地说,“我没想干嘛,不是都跟你说了吗?网上那帖子不是我发的,我压根不知道。”
老戴阴森森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秒,随后又移到戚百合身上,戚百合连忙把手背到了身后。
靳卉也做出无辜的表情,认真解释,“对啊戴老师,当时我和戚百合看见梁讫然捡了您的钱包,还叮嘱他一定要还给您呢,他当时也答应了,咱们都说得好好的,那事儿肯定不是他干的。我觉得您可以去查查在我们学校贴吧发帖子的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线索呢。”
老戴把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语气很不友善,“你当我跟你们一样游手好闲呢?作为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跟老师作对,还有没有一点儿学生的样子了?”
说着,他把头转向梁讫然,加重了语气,“尤其是你!明天上午让你爸过来一趟。”
几人最后被释放的时候,只有梁讫然一个人被请了家长。
戚百合松了一口气,刚要走出办公室,老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把你那花里胡哨的指甲给洗了,明天我要检查!”
三个人不用看就知道他在说谁,戚百合恭恭敬敬地回头,俯身应道,“知道了戴老师。”
戚百合面上谦恭,心里却在滴血。
她刚做的彩绘啊......
几人出了教学楼,梁讫然一直若有所思,靳卉以为他是担心明天的事,随口安慰道,“没事儿,反正老戴当着你爸的面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
梁讫然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我是在想这事儿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靳卉惊奇地和戚百合对视了一眼,“哟,你这脑子什么时候办的入职手续?”
梁讫然估计是没听懂这句话,自顾自地说,“肯定是那个小白脸呗,他当时不是也在操场谈恋爱呢,碰巧看到我们拿钱包了吗?”
他说这话时,戚百合的手机正好震动了一下,她一边回消息一边笑,她发现梁讫然这人有一个不怎么明显的优点,那就是怜香惜玉。
连靳卉都能看出来辛其洲向来我行我素,清高得要命,根本不可能参与这种事,可梁讫然偏偏就能闭着眼睛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
“你是没看见当时蒋初妮的白眼吗?”靳卉怒其不争地戳了戳他,“如果真是他俩,那也只可能是蒋初妮好吗?”
梁讫然把书包斜着背在肩上,不屑地看她一眼,“跟你这种花痴没话说,总之这事儿没完。”
说罢转头看向戚百合,“百合,去吃砂锅粉吗?学校后门新开的那家,生意可好了。”
戚百合刚收起手机,摇摇头,“今天有事,你们去吃吧。”
梁卓的钱还没还,梁讫然是把他的一千二拿给她了,可戚百合自己那份儿还没着落呢,丁韪良有段时间没回家了,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讨生活费。
眼下,她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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