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话眠
时间:2022-06-17 06:41:54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谷成真的烟瘾是真忍不住了,开始往外面赶人。
  徐未然跟在邢况身后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邢况转身看她:“你在这上班?”
  “是。”
  “几点下班?”
  “十……”徐未然卡了会儿壳,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过了会儿才说:“十点。”
  邢况没再说什么,回去带着李章和钱蒙走了。
  临出门前,李章频频扭头看她。
  后面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醉酒的客人再来找徐未然麻烦。她差不多熟悉了一遍工作流程,到十点后准时去交接。
  谷成真知道她一个人住,没有经济来源,平时吃饭都是问题,破例把她的工资日结,给了她现金。
  徐未然脑子里一直回旋着刚才那个醉鬼的话,担心他会过来寻仇。
  天已经很黑,虽然这一片是商业区,有寻欢作乐的男男女女不时来往,她还是有些怕,不时往身后看一眼。
  前面路口有个公交车站,能搭到回家的末班车。
  她往前跑了两步。路过一个水果摊时,看见摊主弯着腰收拾地上的脆桃,一边捡一边抹眼泪。
  她走过去帮忙捡了几个,女摊主从她手里接过桃子,哽咽着说谢谢。
  路旁边有个骑电动车的中年女人,好像是刚才没有及时刹车,把水果摊撞倒了。她怕自己会被讹,极力地数落女摊主不该在这个路段摆摊,还威胁说要去找城管。
  扯着嗓子说了几句,中年女人骑上车跑了。
  摊主看着自己袋子里几乎坏了一半的脆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女儿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接起来,跟那边说:“乖宝儿啊,妈妈很快就回家了啊。今天生意可好了,我这就去给你买蛋糕,你在家等着妈妈啊。”
  摊主把袋子扎上,背着往前走,身躯被压得快成了一座桥。
  徐未然摸了摸口袋里的一百块钱,朝她跑过去:“阿姨,您这些桃子能卖吗?我刚好想吃了,您能把这些都卖给我吗?”
  女摊主诧异地看着她:“小姑娘,这些桃子都摔坏了。”
  “没有啊,我刚才看见了,还是好的。您这卖的不是脆桃吗,不会容易摔坏的。”
  徐未然帮忙把袋子从她背上拿下来,打开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一个完好的:“您看,还是好的。哇,这些桃子看起来就很好吃,一定很甜,我逛了好几个超市都没看见过这么大这么红的桃。阿姨,您可以把这些都卖给我吗?这样我就不用再跑超市了。”
  女摊主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样,死气沉沉的眼睛立马亮了些:“那我把没坏的给你捡出来,坏了的你就别要了。”
  “不用了阿姨,您直接一起称就好了。我还挺赶时间的,再晚就坐不上末班车了。”
  “好,好,那我现在就给你称。”
  摊主把剩下的桃子称了一遍,算了算:“一百零三块,你给我七十就好了。”
  “这是钱,您拿着。”徐未然把一百块放到她手里,拎着一大袋桃子就跑:“阿姨我走啦,您也快回去吧。”
  女摊主想给她找钱,追了几步没追上。那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跑起来却很有劲,像是要扛着桃子去拯救世界一样。
  女摊主停下来,看了看手里的一百元钱。
  并不是假的,而是一张真钞票,货真价实的一百元。
  徐未然过了十字路口,把桃子放下来,累得喘了几口气。
  她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跑得有点渴,很想从蛇皮袋里拿个桃出来吃。
  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瓶水。
  她抬起头,在满天繁星下,看到了邢况。
  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矿泉水瓶,瓶口朝上,朝她那里又送了送。
  她愣愣地接过来:“谢谢。”
  瓶盖已经被人拧松,她毫不费力就旋转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邢况在她旁边坐下,看了看两人中间搁着的蛇皮袋。
  感觉袋子里的东西都要比她重,不知道她刚才是怎么拎得动的。
  徐未然擦了擦嘴角的水痕,问他:“你怎么还没走啊?”
  邢况并没回答,只是问她:“袋子里是什么?”
  “脆桃。”她打开袋子给他看:“是不是又大又红?我真的赚到了,一百块买这么多。以后应该能有半个月不用买水果了。”
  邢况心里被人毛绒绒地抓了一把,涌出一些古怪的,他看不懂的情绪。
  “不会坏?”他说。
  “应该不会吧,脆桃保质期是不是要长一点儿?”她认真琢磨:“要是撑不了那么久我就给朋友送点儿好了。”
  邢况喉结动了动,明知道很无聊,可还是意味深长地问:“朋友是谷睿?”
  “啊?”
  “青梅竹马算朋友吗?”他侧头看她,一双眼睛在夜色下黑得像化不开的墨。
  徐未然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觉得他有点儿奇怪:“青梅竹马的意思不就是朋友吗?不然还会是什么?”
  邢况扭回头,半晌,突然说:“行。”
  徐未然不知道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总感觉自己被威胁了一样。
  她尴尬地又去喝水。
  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再花相倪的钱,就相当于不再欠任何人的了,她有了些底气,这些底气让她可以平等地跟邢况相处。
  她问了一句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问的。
  “那俞筱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空气有了两秒钟的静止,就连远处路上奔跑的车辆都没有声音,车灯无声地穿透在这个黑夜。
  两秒后,听到了回答。
  “只是普通朋友。”
  他说,只是普通朋友。不仅用朋友来形容,还在朋友前加了普通两个字。结合上次他说的,他没有女朋友,所以他跟俞筱并不是别人传的那种关系,而是可以用普通朋友来定义的普通关系。
  心里像涨了潮,潮水是过载的蜜,一下一下地漫过心田。
  徐未然并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正视,当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她心里是开心的、雀跃的。
  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喜欢上一个人,因为他好看,性格冷淡但迷人。因为看她时的目光幽沉深邃,像黑洞,捉不到底地把她吸引进去。更或者只因为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下了雨,而他在风雨欲来前,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祇般,把她从泥泞里救了出去。
  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但又不敢喜欢,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不敢让任何人发觉,甚至不敢让自己发觉。情愫无数次冒出来,又被她不容情地斩断,告诉自己,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在与,你跟他不仅要用不仅身份悬殊,而且要用而且他有可能在讨厌你,觉得你是小三的女儿,伤害了俞筱的感情。
  不仅与而且像是一条鸿沟,把她牢牢地拦在喜欢他的条件之外。
  可是现在,她仍旧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心,会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她从没有过心动的感觉,因为一些小说和偶像剧的启蒙,曾幻想过心动会是什么样子。但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发现心动比自己想象得更要矛盾,既美好又折磨人,一边因他而小鹿乱撞,一边怕自己没办法跟他在一起。
  而现在来看,她跟他能在一起的几率,好像也并不是很大。
  但她不想再管了,任凭自己先麻痹在今晚短暂的相处中。
  她思绪纷乱地想着,听到邢况问她:“为什么染发?”
  “因为,我想去没趣打个零工,可是老板说我看起来年纪有点儿小,他就让我去染头发。”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好奇地问:“你看我现在有没有成熟一点儿?”
  她无意识地朝他那边靠近了些,有又香又甜的气息软软地贴过去。偏她还一脸无辜干净的样子,很认真地想让他看,她到底有没有成熟一些。
  他的目光从女孩圆圆的杏眼上往下滑,看她挺直秀气的鼻梁,白皙粉嫩的脸颊,柔软殷红的唇。
  她的两瓣唇微微张开,像在不自知地勾引着谁。
  邢况目光往上,重新与女孩对视。
  他朝她那里压近了些,距离她鼻尖只有一指的时候停下。
  开口时嗓音有点儿哑:“光太暗看不清楚,你再离近点儿,我好好看看。”
  “……”
 
 
第26章 🔒夏蝉
  在邢况的那句话后,徐未然又有了心跳加速,大脑缺氧的感觉。
  邢况的眼神仍旧清冷,可其中却又染了其它的情绪,似是带了欲。
  离得这么近,她很清楚地看到了他鼻翼左侧的那颗小小的痣。想法开始脱轨,不受自己控制。她不知羞耻、胆大包天、厚脸皮地想,如果能凑过去亲一亲就好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汗,移开视线,伸手要去提旁边的蛇皮袋:“我该走了。”
  邢况先她一步把装着水果的袋子提起来,又把她喝光了的矿泉水瓶接过来,随手扔进路边垃圾桶里。
  “跟我来。”他说。
  男生身高腿长,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提着蛇皮袋,好像提了袋棉花。
  徐未然在他旁边跟着,不时偷看他几眼。
  她对名牌服装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熟悉,也没有特意关注过,但是直觉邢况穿的衣裳应该都是很贵的,不是普罗大众能买得起的那种。看上去版型很好,料子也舒服,虽然只是一身黑,却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都要有设计感,看起来简单利落,把他的身材优势完全展露了出来,随随便便往大街上一站都像是在拍画报。
  这样一个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男生,现在却提了个灰色的蛇皮袋,看起来极其突兀。袋子上有很多尘土,袋口尤其多,不可避免蹭到了他胳膊上。他全不在意,也并不在乎旁人看过来的眼光,始终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到了地下车库,他把蛇皮袋放进后备箱,过来把副驾驶车门打开了。
  是要让徐未然坐进去的意思。
  他的动作太自然,让徐未然有了一瞬的恍惚,开始想这是合理的吗?他以前就给她开过车门吗?
  好像没有啊,都是她自己把车门打开的。
  她抿抿唇,坐进副驾驶座。邢况把车门关上,从另一边上车。
  车子驶出车库,徐未然往后看了看,见后排座位上仍搁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
  “那些是什么?”她跟他说话自在了些,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
  邢况往后看了眼,眉眼微动,说:“李章和钱蒙买的,不知道是什么。”
  “哦。”徐未然轻易就信了,把安全带拉出来系上。
  他胳膊上带了些灰扑扑的尘土,她看了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
  “这里,”她指了指他蹭了尘土的地方:“擦擦吧。”
  邢况已经把车开出地库,两只手都扶在方向盘上。闻言瞥了眼女生软软小小的手,喉结滚了滚:“腾不出手,你帮我擦下。”
  徐未然心跳漏了一拍,嗫嚅着说:“好……”
  她不敢怎么碰他,力气极小地拿纸巾在他透着青筋的小臂上擦了两下。
  邢况嗓子里又痒起来。
  下了车,徐未然要去后备箱把桃子拿出来。邢况把照明灯打开,往袋子里看了眼,说:“这些我买了。”
  他从口袋里一掏,掏出一张刚才去买水时,在便利店里换的一百元现金,交到徐未然手里。
  “不行的,”徐未然跟他解释:“这些桃子有些是烂的。”
  “知道是烂的你还买?”
  “因为,”徐未然随口胡诌:“我喜欢吃烂桃。”
  “……”
  邢况看她一会儿,向来铁石心肠的一颗心在她面前轻易又软下来,像是被她揉了一把。
  “巧了,”他说:“我也喜欢吃烂桃。”
  “……”
  他从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大最红,又完好无损的桃子出来,放到她手里。
  “这个不怎么烂,我不喜欢吃,你替我吃了吧。”
  徐未然:“……”
  “走吧,”邢况关掉后备箱,往楼道那边走:“我送你上去。”
  徐未然在他后面跟着,脸上越来越热。
  她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唇边忍不住浮起了笑。
  到了四楼,她拿钥匙把门打开。意识到自己进门后他就要走了,她有些舍不得,不想跟他分开。
  她拼命地想该怎么样能再跟他待一会儿。终于想起什么,回身说:“你先等一下,我把你的外套拿给你。”
  邢况:“好。”
  她去拿了装着外套和鸭舌帽的纸袋,交给他。
  这个理由也并没有留他太久,他还是很快会走。
  徐未然摸摸耳朵:“那你回去吧,开车小心。”
  邢况问她:“手机买了?”
  她点点头:“嗯。不过是中奖得的,”她生怕他会误会她在家里藏了钱:“不是买的。”
  “中奖?”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出些许惊诧:“这么幸运?”
  “是,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中奖,以前都是连安慰奖都中不了的。”
  邢况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变得温和,不再像平时那么冷。
  格外得好看。
  “那以后应该会时来运转。”他安慰她。
  徐未然见他相信了,微不可闻地松口气,点头:“嗯!”
  她满脸都是高兴,圆滚滚的眼睛里好像在发光。
  邢况对钱这种东西一向没什么概念,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今晚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钱是真的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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