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深?”池年见他果然受了刺激,忙着急地唤他。
宋朗也反应过来,匆忙上前帮忙。
祁深却依旧沉浸在杂乱的记忆里,手边的文件散落到地上,受伤的手因为紧攥,伤口有些裂开,血迹很快从纱布下渗透出来。
池年见状,越发焦急,咬了咬牙干脆一狠心用力掰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掌里。
柔软的手碰到掌心,祁深忍不住越发用力抵抗那股柔软。
“阿深,你攥疼池年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祁深的手一僵,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明,定睛看见的,正是一双大大的的眼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毫不遮掩的担忧。
他低头看去,池年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依旧被他紧密地攥在掌心。
祁深皱了皱眉,冷淡地松开她的手。
却在看见她手背上被他用力攥出的痕迹时顿了顿。
池年看着他撇开自己手的动作,眨了下眼睛,有点伤心,她瞪向他:“喂,刚刚怎么说也是我帮了你。”
祁深看向她:“我没让你帮。”
池年一滞:“……”好一会儿嘀咕,“好心喂了狗。”
祁深锁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看向宋朗:“下周和海维集团郑先生的见面,可能要你去了。”
宋朗愣了愣:“你想起来了?”
池年也看向他。
祁深想到刚刚脑子里的画面:“想起来一些,加上文件上的资料,大概了解了。”
那些做过的决策,制定的方针,只一眼就知道经过他的手,即便不记得,他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宋朗看了眼池年:“那……人呢?”
祁深没有说话,眼神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池年了然,不就是还没想起来?
她瞪了眼祁深,又瞥见他手上渗出的血,轻哼一声:“我去找护士来。”
不过,还真是像赵医生说的那样,复盘过去,能记起一些事情。
应该也能想起她,以及那个在一起的约定吧?
……
祁深在医院只待了三天就出院回家静养了。
他的手臂骨折、腿部多道伤口,最严重的露出了白骨,索性没伤到骨头,身上也有许多擦伤,除了头部的重创,都是需要静养的伤,没有致命性伤害,医院认真地检查过后便放了人。
创思九代新机发布在即,为安稳人心,也为了避免创思的股价波动,对外也只宣称他出了小事故,开过几次视频会议。
而在休息的这一段时间里,祁深将这几年关于公司的文件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以确保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遗漏。
更是委托苏城的人帮自己探听唐轻染的事情,他总觉得车祸前唤他“阿深”的女声,并不像是自己的错觉。
至于其他……
祁深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过一旁的手机。
手机是创思的产品,屏幕一角已经碎裂了,却还能用。
他熟练地指纹解锁,打开微信。
这段时间,他暗里打听过池年,可得到的结论都是她和他除了上下级外,没有任何关系,更遑论交往了。
而二人的聊天记录也证明着这一点。
池年联系他不只是因为公事,事实上公事的占比不过三分之一。
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路边拍到一朵奇葩的花,天空拍到一朵形状奇异的云彩,或是抱怨食堂的午餐,拍一张自己做的甜品,自己拼的千块拼图,再配上她煞有介事的点评,将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女生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而他的回应,无一例外,总是一句冷淡的“嗯”,或是“知道了”。
可是……问题就出在他的回复上。
祁深忍不住皱眉,他很清楚,以他的性子,从来都不会理会这些无聊的小事,更不用说回复了。
而聊天记录里的那个他,有时晚上六点多回复,这是正常的下班时间;有时晚上十一二点回复……
祁深揉了揉眉心,聊天记录的最后一条,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片粉白的蝴蝶兰在将暗未暗的天色中悄然盛放着。
消息的发送日期是在他出车祸的那天。
他这段时间看的文件多是池年整合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会留在自己身边四年。
她的时间规划安排,会议组织编排能力,人际关系的协调都很得体,甚至包括一些紧急会议的临时发言也展现出了极高的文字修养。
可另一方面,她却又……过于活泼。
总之完全不符合自己对另一半的标准。
祁深刚要将手机放下,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池年:【免费的晚餐!】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北海餐厅的牛皮纸质打包袋被人举在脸颊旁,袋后只露出三分之一的白皙肌肤,刚刚好能看见她右颊下的小小梨涡,甜甜地笑着。
祁深目光沉沉地盯了一会儿那张照片,不懂这有什么可汇报的。
手机突然又响了声,宋朗来了条语音消息:“给你订了份晚餐,大补,现在应该快到了,快点回来帮老子。”背景音夹杂着翻文件的杂乱声,看来这段时间他要忙疯了。
祁深腿上的伤势逐渐愈合,已经可以下地了,原本便打算第二天去公司看看,闻言也只是将手机放在一旁没有理会。
恰好敲门声响起。
祁深的手臂依旧吊着绷带,缓慢地走去门口,只当是送餐员,按了开门按键,打开房门。
“当当,”一声过于清脆雀跃的声音响起,刚刚还出现在微信里的北海餐厅的打包袋出现在眼前,池年探出头来,脸颊透着些粉,双眸很圆,漆黑透澈,在灯光下分外灵动。
“晚餐!”
祁深看着门外眯着眼睛对自己笑的女孩,脑海中只有零星的印象。
明明只比他小三岁,可在他的记忆里,她还只是当初那个刚刚上任自己助理的大四毕业生。
即便知道如今已经过去了几年的时间,现在的她和那时候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眼神亮闪闪的,一样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时间偏爱她,将她打磨的更精致可人了,脸颊像个小巧的糯米团子,尤其此时她还将马尾卷在头顶,扎成了松垮垮的丸子头。
祁深顿了下:“怎么是你?”
他记得今天没有文件送来。
“宋总订了两份晚餐,说要请我们吃饭,刚好我顺路送来,”池年眨了眨眼,透过他朝房内看去,“不请我进去?”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想到宋朗发来的消息,最终让开门口的位子。
池年熟门熟路地走到餐厅,将餐盒一一拿出来。
祁深站在厨房门口,这处别墅室内空间很大,上下三层复式楼,一层宴客一层住人一层娱乐,装修极简,却处处透着极致的风格,他很满意这里。
只是平时就连说话都带着回音,餐厅里也是带着满满的冷金属感,看起来就很少开火。
反而因为池年的到来,餐厅里多了点儿声音,倒没那么空旷了。
池年将餐盒打开放好,才发现祁深正在餐厅门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今天的他穿着居家的白色休闲服,多了些优雅俊逸,那股无形的逼人气势消弭了不少,像个豪门贵公子。
池年动了动眼珠,笑眯眯地开口:“你还没想起来?我就住在不远处的13号公寓,还是你出的钱,说不想我离你太远。”
祁深睨着她,眼神随着她的话冷淡下来:“不可能。”
池年无辜:“为什么不可能?”
祁深盯了她几秒钟:“虽然不了解池助理,但我了解自己。”
池年的睫毛抖了抖,他了解自己,所以知道他不会对她说那些动人的话。
甚至现在连她碰到他,他都会排斥的远离。
心里有点儿酸,有点儿涩。
池年扁扁嘴,干脆直接在餐桌旁坐下,再没有说话。
祁深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和之前说二人是男女朋友一样,都是骗人的。
撒谎精。
池年不知道祁深的想法,只是觉得心里憋闷。
她其实也不算完全撒谎。
祁深现在住的雅束公馆,是去年年初她负责为他置办的,主要是离创思近,方便,加上四周绿化面积大,极具隐秘性,公共区域监控完善,很安全。
奢华且低调。
而她这两年薪资不断翻倍,也攒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刚巧想换个通勤时间短的住处,加上想着对祁深近水楼台先得月,就在附近的13号公寓看起了房。
原本只打算租上三年,她虽然有买房的打算,但毕竟她也不确定自己和祁深有没有结果,如果以后追不到还离得这么近,见面总会尴尬。
没想到在公司摸鱼看房时被祁深看到了。
他当时没有说话,晚上谈完生意喝了些酒,池年如常将备好的温牛奶拿给他时,他睁开眼淡淡地问了她一句:“准备买房?”
池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随后眼珠一转,当即点头:“是啊,可是好贵,原本看上的是六环外的一套房,可这里离你的公馆距离挺近的,身为你的助理,效率自然是第一位,为了公司,我也要做到随叫随到……”
没等她表完心意,祁深便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了她:“你原本看上哪儿的房?”
池年胡诌了个小区名。
祁深:“差价报给我。”
用六环外的居民楼换三环内一套公寓,就算以后追不上,将公寓卖了也不吃亏。
池年当即同意。
虽然祁深之后补充:“只是为了工作效率而已。”
可是现在,资本家本家不记得了。
池年恨恨地吃着自己的那份晚餐,而后才发现,祁深始终坐在对面,没有动。
“你不吃?”池年疑惑,看了一眼他的餐盒。
牛骨玉米汤,清蒸鲈鱼,虾仁,青菜,看起来很美味。
祁深注意到她的目光,扫了眼面前的食物,又看向她:“不习惯。”
“什么不……”
池年刚要反问,随后才察觉到他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
他说的不是饭菜,而是自己。
第004章
餐厅里有些寂静。
池年看着眼前的祁深,冷冰冰的,眉头总是紧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艳模样。
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那时创思才刚刚形成规模,资金全都投入到了研发部门,祁深也在吃着员工餐,只是他总是一个人,偶尔宋朗在公司能陪陪他。
池年主动靠近过,被他无声地拒绝了。
直到有一次,他泡在研发部门一天一夜没吃饭,差点倒下,池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扶半拽着他回到办公室,盯着他吃完了三菜一汤。
事后听同事说,他们还以为她要把祁总吃了,毕竟一个一米六五的小姑娘,扶着一米八八的祁总,愣是走出虎虎生风的气场。
那次后,祁深的拒绝对池年失效,久了,他也懒得再管她了。
想到过往,池年的眼神暗了暗,只能劝自己:他失忆了,他失忆了……
她原谅他的“无知”。
池年耐心解释:“之前我们就这……”
“池助理……”祁深刚好同时开口,说完二人都愣了愣。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祁深,让他先说。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说话太直白,祁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有些烦躁,可有些话就需要直白地说出来。
祁深看着她:“我不想再追究你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这种话了,只是,”他顿了顿,“下不为例。”
池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愣,心里的怒火“噌”地就冒了出来,又恼怒又委屈,恼怒他觉得自己在撒谎,委屈当初在一起的要求分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心中越想越气,池年干脆啪的放下筷子,直接站起身朝门外走。
祁深见状,眉头皱得更紧:“站住。”
池年脚步一顿:“干嘛?”
祁深看着眼前剩下的饭菜,下意识的开口:“把晚餐吃完。”
池年一听气笑了,拉开大门:“不是不习惯吗?自己留着吃吧!”
说完摔门而出。
祁深坐在餐厅,脸色沉沉的,扫了眼面前的饭菜。
果然,这样使性子的女人,怎么看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
池年回到家,想到祁深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心里的气又忍不住冒了出来,抓起旁边的独角兽抱枕的角狠狠地摔了两下。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池年恨恨地将抱枕抱在怀里,声音还带着火气:“喂?”
夏宜:“吃火药了?”
池年的声音立刻蔫了下去:“怎么有时间联系我?”
这段时间,因为那组沙漠大片的火热,夏宜被邀请去林城参与了一档模特选秀,手机也被没收了。
“今天休息,刚拿到手机,”夏宜正在敷着面膜,说话有些模糊不清,“你和你家祁总的恋爱生活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池年的火又窜了出来:“恋爱个鬼。”
夏宜:“不顺利?”
池年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出车祸了。”
夏宜默了默,小心翼翼地问:“残了?”
“没有,”池年无语,“……他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忘了。”
“什么?”夏宜的声音猛地高了起来。
等到池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她说清楚,夏宜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半晌冒出一句:“比我们这破选秀还狗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