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邢之初
时间:2022-06-17 07:40:18

  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再为江铖浪费一点感情,这就足够了。
  身后的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我转头望去,董岩推门而入。
  “庄小姐!?”他愣了一下,又看到沙发上的唐雪:“你们……这是?”
  “在门口遇到庄小姐,听说大家都认识,邀请她进来坐一坐。”唐雪随口解释了几句。
  董岩“哦哦哦”了两声,举了举手里的各色塑料袋:“我买了些菜,留在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我正要拒绝,看见董岩脸上热情的笑容,想了想,道:“麻烦了。这些够吃吗?我要不出去再买点?”
  “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买的两天的量!”董岩拎着塑料袋往厨房走,我的目光跟着他移到被推拉门隔开的厨房里。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很麻利,一看就是熟手。
  “坐下吃就行了。”唐雪继续懒散地靠在沙发里,笑道:“董岩别的不行,做菜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第33章 
  董岩在厨房里听见唐雪的夸奖,得意道:“那当然,我可是美食街小王子。”
  我笑着附和了两句,董岩又给我拿来了水果和零食,招待的周全度可比唐雪高多了。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水果,不经意瞥了唐雪几眼。
  虽然她口中说着和董岩不过是随便玩玩的男女朋友,但她在董岩面前,那根一直紧绷着仿佛要对抗世界的弦,却在无形之中柔软了不少。
  我在他们家吃完了饭,临走时董岩还非给我塞了些东西,说是他老家的特产。
  送我离开的时候董岩依旧热情,唐雪还半躺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目送我。
  也许她没有自己说得那么不喜欢董岩,但骄傲如她,很难甘心。
  我打开自己的房门,在门口站了很久。
  在董岩家走一遭,太阳已经渐渐落到了底端,我环顾了一圈,见过董岩那个拥挤却充满着烟火味的小房子,突然觉得屋子有些空荡。
  说来也好笑,我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这里面的所有家具都是开发商布置好的,无论是暗色还是亮色在微黑的房间里都显得有些冷漠。
  我甚至某一瞬间想转身回去,敲开董岩和唐雪的门。
  但是我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我把钥匙放在搁架上,打开冰箱把董岩送我的特产放进冰箱,里面总算有了点东西。
  我走到衣架前准备脱外套,脱到一半突然想起,我快没衣服穿了。
  衣服都扔在了之前和江铖住的别墅里,我也没什么想要拿回来的想法。
  江铖这个人我都丢了,那么些个衣服拿回来做什么。
  我给陈姨发了个消息,让她有空帮我把之前的衣服整理一下,好的拿去捐了,实在不能穿的就扔了,然后给
  白景打了个电话。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白景带着倦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庄闻?”
  我理智气壮道:“给我弄些衣服来穿,我没衣服穿了。”
  她作为一个独立设计师,早年我审美不行的时候,都是她给我搭配的衣服。
  “行……”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等会!”
  “干嘛?”
  她有求于人,露出谄媚的笑声:“我的宝,我快办时装秀了。”
  我直接道:“可。”
  自从我有钱后,她每年的时装秀,都是我给她办的,反正她懂分寸,不会花多少钱,还会想尽办法给我打广告。
  “爱你!!!”
  她在电话那头尖叫了几句,差点把我耳膜震破:“富婆贴贴!!”
  “丑女滚开。”
  我们互骂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其实本来想和她说几句话的,但听她声音,就知道这个工作狂又是通宵了好几个晚上还没睡。
  我现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电话声音一断,又是一团孤寂包围了我。
  习惯了一往无前的直截了当,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我分不清到底是因为独自一人而孤寂,还是因为什么东西没被满足的孤寂。
  说不上来。
  电话铃声在沉思时响起时会格外吓人,我猛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刚刚近乎于睡着了。
  我看也没看接起了电话:“喂?”
  “嫂子!”胡昊的声音有些焦急:“大哥住院了,你来一趟医院吧!”
  可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听到胡昊的声音更让我不悦。
  所以我问他:“哦,江铖死了吗?”
  胡昊愣住了:“什么?”
  “没死就少来烦我。要是死了倒是可以和我说一声——”
  “我送他个花圈庆祝一下。”
  我挂断手机站起身,无处可去,干脆拿起钥匙下楼,去停车场开车,准备回公司处理明天才需要干的活。
  周日的晚上并没有什么人,黑黢黢的走道让人总能忍不住联想到什么鬼片,我站在中空的大厅抬头望去,倒见四楼研发部有小灯亮着。
  是加班?还是忘记关灯了?
  应该是加班,保安就在楼下,那儿有监控,若是没有人加班,应该早就上来关灯了。
  我走进电梯,犹豫了片刻,手指还是越过了四楼的摁扭,直接去到了顶层。
  走道的声控灯在电梯“叮”的一瞬间亮起灯来,我目不斜视地路过江铖办公室,进了我自己办公室里。
  我桌上的东西助理都不敢动,但其他地方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我打开电脑,开始一封封点开邮件处理工作。
  这么一处理就是将近一个小时。我滑动着剩下几封标记为“私人”的邮件,鼠标在其中一封前停了下来。
  我算不上谨小慎微,但很多事都会忍不住给自己留余地。
  我生平最恨人骗我。
  所以在认识一些人之前,我总忍不住做点什么。
  我宁愿别人如同江铖一样明晃晃地承认不爱我,用最直接的方式伤害我,也害怕某天走着走着,被人突然捅一刀。
  但我知道这样不对。
  所以我尽量不去以最坏的目光看人,克制我的探究欲与控制欲,试图像少年时代一样,用自己的一切行动去了解他。
  但那些一次又一次产生的怀疑,让我犹豫了。
  我不说,不做,并不代表我就不懂。
  我已经不是少年时代的庄闻,也许也已经不适合像少年时代一样坦诚。
  我终于还是点开了那封邮件。
  那封从舒原贤与我搭话的第一天我就让人查过,在我邮箱里躺了这么久,我都不曾点开的——
  真正的舒原贤。
  ——
  人过了二十岁,日子就会过得格外快。
  距离上个周末已经过了一整周,这一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非说有什么事的话,那就是这一周江铖都没上班。
  据说要么在开会,要么在医院,文件都是拿到医院给他签得字。
  有不懂事的来找我旁敲侧击,我直接说:“我和江铖离婚了,要问滚去找他自己。”
  骂了两个高管,其他人就消停了。
  现在是周日的凌晨四点,距离我到洗浴中心的出口休息处,已经过了整整五个小时。
  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这个时间,我从这里离开,然后在回程的车上,和江铖说了离婚。
  五个小时。
  我特意数着,前台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突然有些理解唐雪为什么爱抽烟,因为无所事事却又制止不住脑内思绪纷飞的时候,抽烟确实能让人没这么无聊。
  舒原贤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大概是屋子里太热了,他面色还有些红,我一时间有些恍然,分不清他脸上的红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害羞。
  他抬头看见我坐在大厅里,先是一愣,然后下一秒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和。
  “庄总。”
  他轻声叫我。
  “开车了吗?”
  “没有。准备打车回去的。”
  我往外走去:“我送你吧。”
  舒原贤没有拒绝,说好。
  这个宾馆很偏,但是回去的路也特别黑,除了车灯所照之处,其他地方都黑得宛如实体。
  和我们在洗浴中心偶然遇见的那晚,我送他回去时的路一样。
  也没有别的车,一路上安静得只听得到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
  他抿着唇,很不自然。
  就是在这样的安静下,我问他:“你们经常这样吗?”
  舒原贤偏了偏头:“哪样?”
  “你说呢?”
  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低着头很沉默,我放慢车速瞥了瞥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耳垂也带着淡淡的粉色。
  其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只是因为我不熟悉,所以才分不清。
  “你们两的名字都一样拗口,倒的确是亲兄弟。”我收回目光看着前方:“是吧,舒原良。”
  即便已经有了铺垫,舒原良还是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您都知道了。”
  “早该知道的,只是我一直不敢狠心去猜。”我说了实话:“现在想来,很多女人不是不强,只是都输在了心软。”
  他小声反驳我:“您已经很强了,您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
  我打断他:“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又沉默了。
  我最讨厌这样不清不楚的沉默,于是一打方向盘踩住油门,车子疾驰而出。
  舒原良被陡然加快的车速往后一甩,看着窗外几乎成残影的景色,脸色刷白地贴在椅背上,手有些无助地死死捏着安全带。
  “庄……庄小姐……为了这样的事情……不……不值得……”
  我笑了一声:“那你说,怎样才叫值得?”
  “你……你……你开慢点……”
  他紧张地说不出话,我的脚终于松开了油门。
  舒原良,舒原贤的双胞胎弟弟。父母死于车祸。
  车祸发生那天舒原贤生病在家由姑姑照料,父母带着舒原贤出门买东西,而那场车祸之后,只有舒原良活了下来。
  平时舒原良不会有什么反应,但一旦车速过快,就会引发年幼时出现的心理问题。
  据医生分析,可能是与当年车祸的原因是车速过快有关。
  这些内容我看得很细,所以记得很清。
  “第一次在长凳上,见到的是你。”
  “是。”
  “你是陪舒原贤来的?”
  “是。”
  “第二次遇到的,是真正的舒原贤。”
  “……是。”
  “后来一直和我聊天说话的,也都是舒原贤。”
  “是。”他轻声道:“从我的角度来说,这是我第三次遇到您。”
  “为什么呢?”
  我有些不解,我把车停了下来。
  我记得上次也是这条路,也是差不多的位置,我把车停了下来,接了江铖的电话。
  那天给我鼓励的,是舒原良。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骗我?”
  舒原良露出一个苦笑,他低下头不敢看我:“庄总,男人骗女人,还能为了什么。”
 
 
第34章 
  他直白地过分,甚至让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可我知道,也许舒原贤真的是为了各种目的骗我,可舒原良不是。
  我之所以感受到了不同,在这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甚至一模一样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不同,就是因为皮囊下的灵魂,有着不同的震动。
  “既然如此,完完整整地告诉我吧。”
  我重新启动车子,他轻叹了一口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阿原看见我和你在聊天,他很激动,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说你可能是诚安医院背后的老板之一。我说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他问我我们聊了什么,我就告诉他了。”
  “然后某一天他回来,很兴奋地告诉我,他……认识你了,说你对他印象很好,说不定他有机会什么的……”
  舒原良说到这里有些难堪,但还是坚持说完了:“他经常这样,自从父母死后他就有些偏激,认为是父母对不起他,要害他过得这么苦,所以对婚姻很消极,认为感情也不过如此……”
  “但是他很聪明,是个很优秀的医生,而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也不会强来,一般都是你情我愿,所以我劝不了他……”
  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但是没有开口。
  无非是懦弱,套了个借口。
  “他从我这儿知道了你准备离婚,觉得你现在肯定……是最好攻陷的时候,所以一直在试图这么做。
  “但是他发现,你太有原则了,一直不愿意松口,他没办法快速推进你们的关系,所以……重新找了一个人。”
  我问:“什么时候?”
  舒原良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他说要送你礼物,你拒绝了,后来你又给他打电话,说要带他参加聚会……”
  “记得。”
  舒原良吐了一口气出来:“那次,是他想在换目标前最后试一把,于是给你发了消息。你拒绝他后他就用另一个号码约了另一个女人。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那个女人说话,他就让我接了电话……”
  我想起了那天突如其来的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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