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邢之初
时间:2022-06-17 07:40:18

  路上遇到了杨籁,她一抬头就要跟我打招呼,结果眼睛瞥到了我身后的江铖,一时间到了嘴边的庄总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我冲她点点头,权当是知道了。
  江铖就这么一路跟着我,把海边的凉风和吵闹的声音甩在了脑后。沿街的路灯把我们两人的影子撕长,又压扁,扭动着挪了很远。
  篝火晚会还没有结束,大多数人都在那边,坐落于最高处的民宿连带着大厅的昏黄灯光都安安静静,远远看去,像极了海岛上的孤塔。
  江铖跟着我进了大门,穿过前厅进了电梯,一路上到了最高层。
  然后停在了房间门口。
  “你走错了。”我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但没有开门,背着身跟身后的江铖道:“你的房间在楼下。”
  民宿不是酒店,是别墅样式的,我喜欢安静,所以在安排房间的时候,特意让品牌部经理给我安排在了最上层,那里只有一间房间,带了个小阁楼。
  江铖沉默片刻,道:“我知道。”
  可他嘴里说着我知道,脚下却没有丝毫要动弹的意思。
  我松开门把手,靠在门上,抱胸看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他张嘴,又合上,然后才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没什么就别打扰我,我要休息了。”
  “我就是……”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见他他又皱起了眉头。
  “你就是什么?”
  “我就是想……待在你身边。”
  这话对于江铖来说实在是太难启齿了,他左手攥着拳,头仿佛承受不住羞/耻的重量一般半低着,眼神也飘开来,不敢看我。
  “哦。”我平淡地应道:“可我不想让你待在这,没事的话,我先走……”
  我估摸江铖也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了,一边说话一边站直身体想要走人,江铖却如上次一般,突然向前一步拉住了我:“庄闻……”
  我毫不犹豫地甩开,他这次却仿佛有了准备,在被我甩开的同时又向前一步,双手抓着我的肩膀,低头吻了下来。
  我并没有躲开。
  我就这么站在那里,感受着江铖温热的唇,小心翼翼地贴在我的唇上。
  他真的太小心翼翼了,甚至不敢乱动,抓着我肩膀的手不易察觉地抖。
  我其实是有些惊讶的,江铖这么骄傲的人,当年迫于无奈被我吻了一下都恼了半个多月,如今竟然已经无路可退到要小心翼翼向我索吻。
  和舒原贤撒娇的索吻不同,江铖的索吻里带着几分恼怒和不甘,碾着我唇的力道也有些重,这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江铖在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他不开心。
  他想要碰碰我,可我不愿意,他只能强迫我。
  可他天生就不是一个会强迫人的性格,这样的方法只是退无可退的下下策。
  而这样的退无可退,让他恼怒。
  可恼怒归恼怒,他还是敌不过他真正想要的。
  所以又恼怒又不甘心,不甘心又放不下,放不下又得不到,得不到又恼怒。
  死循环。
  事到如今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似乎更理解了江铖一些,反倒是比之前那个整颗心挂在他身上的庄闻更了解他。
  果然很多时候,你不在乎什么,才能看得清什么。
  江铖是真的不擅长接吻,平时接吻都是我主导,如今他难得主导一次,笨拙又可笑,连下一步该做什么都懵懵懂懂。
  我被这样的笨拙弄得腻味了,向后仰了仰脖子,准备往后退。
  可被江铖一把拉了回来。
  现实可不是偶像剧,他这么一拉,两人的唇撞在了一起,疼痛从唇上传来,我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可江铖却仿佛没感受到这种疼痛一般,贴着我不肯往后。
  我的耐性终于告罄,原本垂在一旁的右手抬起,从他的脊背晚上,放在了他的脑后。
  这是一个对于江铖来说很有安全感的姿势,因为每次我吻他或者抱他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把手放在他的脑后,像摸小狗狗一样,揉揉他的头。
  所以条件反射地,在我手放在他脑后的那一刻,他原本有些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些许,似乎是回到了某个舒适的领域。
  我的手指插/入他柔顺的碎发中,然后拉住他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
  “啊!!”
  江铖吃痛,迫不得已向后仰去,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两步。我顺势松开手,从他的禁锢中退了出来。
  安全感这种东西,给你你才有。
  我不再搭理江铖,转身要进门,谁知江铖不顾疼痛又追了上来。
  大概也是疼痛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血气,他这次用了十成的力气,扣着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压在了门板上。
  我的后背撞着门板发出“咚”的响声,一瞬间的空白后,大片大片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开来。
  我想也没想,一拳挥向江铖的腹部。
  他吃了痛,却还是不放手,只是扣着我肩膀的手越发紧,和我半贴在一起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
  我这回是真怒了:“江铖,松手,别逼我在这里和你打一架。”
  “庄闻。”从他的语气中,我都听得出他的疼痛:“我没想和你打架。”
  我漠然问道:“那你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垂着头,呼吸喷在我的脖颈处,喉结滚动,说不出完整逻辑的话来:
  “我想和你道歉……可你不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和你说对不起……可你不在意……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庄闻……”
  他说的话颠三倒四,实在难以相信,他还曾经代表学校,拿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最佳辩手。
  “我能说什么呢,江铖?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再怎么道歉,都没有意义了。”我平静地看着他线条清晰的侧脸:
  “你现在能做的最好的道歉,就是滚远一点。”
  “如果我说我不呢!”
  他突然发了狠,猛地抬起头来,那双在梦里与我对望过无数次的眼睛如今正盯着我,仿佛要把我钉进这个门板里:
  “庄闻,如果我说我不呢。”
  “如果我,非要纠缠不清,非要道歉,非要你的原谅呢。”
  要不是我肩膀被扣住,抬手这个动作太耗费力气,我简直要为江铖突然出现的厚脸皮拍手叫好。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江铖居然都会对我耍无赖了。
  我此时第一反应不是生气,只觉得有趣。
  太有趣了,要是能穿越,我一定得让几年前的庄闻来看看这个样子的江铖。
  太新奇了。
  我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笑了出来。
  因为太好笑了,我忍不住弯起了腰,半个身子靠在了江铖身上。
  他当然没有躲,就这么让我靠着,即便被我笑得耳尖通红,却仍旧执拗着不松手,像是将要溺死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怕一松手就坠入深渊。
  “江铖,你说你非要纠缠不清,非要道歉,非要我的原谅。”
  我笑够了,靠回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既然如此,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你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在逼我道歉?”
  江铖嘴唇翕动:“……我没有在逼你,你一直不愿意听我说话,不理我,所以我才……”
  “那是因为听你说话很腻啊,没有诚意。”我懒散地靠在门板上:“我为什么要听这么没有诚意的道歉啊,江铖?”
  “我有诚意……”
  我懒洋洋地打断他:“我没感受到就没有。”
  他一时接不上话,过了一会儿才想到了该说什么:“那你想要我怎么道歉?”
  “我想要怎么样?”我反问了一句,偏头看了看窗外,半弯的月亮悬挂在蓝黑色的夜空中,看起来像个佝偻的老头。
  我一边看着月亮一边道:“既然要有诚意,自然是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
  江铖今晚是彻底不要这张脸皮了:“庄闻,只要你说,我就做。”
  “是嘛……”
  这样新奇的江铖让我玩心渐起,我半抬起手,拍了拍他紧实的腰侧:
  “江铖,既然这样,那你就给我——”
  “跪下。”
 
 
第41章 
  四周的空气一瞬间凝滞,仿佛江铖黝黑的眼珠中延伸出来的莫名情绪。
  很多年前我强吻他的那次,他也是这么看着我。
  只是那次不是深夜,是下午,窗外落日余晖,他被我压在窗户上,后背与玻璃之间只隔着一层白色薄纱窗帘。
  那时候我们还没钱,房间很小,窗户很窄,他宽阔的背这么一堵,也挡住了近乎所有的光线。
  屋子很黑,但他的瞳孔,竟比屋子还要更黑一点。
  里面没有光。
  十七岁的江铖突然与二十七岁的江铖重合了,他那双被庄闻保护地很好的漂亮眼睛还是一如往常。
  澄澈一如往常,连表达情绪的方式也一样。
  十七岁的庄闻被江铖这样看着,只觉得忐忑不安,仿佛下一秒就要接受命运的审判。因为那时候的我还不懂,这样的眼神代表什么。
  直到我隔着同样的眼神看见了十七岁的江铖,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江铖当年,真的不爱我。
  或者说,这么多年,他之所以这么对我,说白了,就是不爱我。
  那被强吻后的默认,被我死拽着不准他离开的沉默,以及这么多年从不拒绝却也从不主动靠近的被动,完完全全都在向我说明,他从始至终没有爱过我。
  年轻的傻姑娘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说他既然不抗拒就是爱我,说他愿意和我接吻也许他对我有感情,说他既然都和我肌肤相贴那他只是因为爱而说不出口。
  不是的,不是的。
  他爱你,就绝不会让你去猜,让你在深渊挣扎而无动于衷。
  若是他爱你还这么做,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又有哪点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
  可他为什么纠缠不清,为什么突然低下他骄傲的头颅,甚至为了我放弃他的“真爱”……
  不过和我当年一样,执念太深,被不甘左右。
  他不甘心一个永远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女人突然将他抛弃。
  所以他把我挡在门前,口口声声道歉,说爱我。
  他这哪是爱我。
  这TM算什么狗屁爱我。
  我原本已经毫无波动的心里突然多出几分怒气,只觉得眼前凝滞的黑暗都浮躁起来,我推开江铖进了屋,在他伸手拦住之前,猛地关上了房门。
  进门之后又觉得我这样发怒毫无必要,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我毕竟还是爱过。
  和他不同。
  江铖这次没有再守在门口,我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屋外一阵清爽,凝滞的黑色也变回了柔和的日光,空中飘着细小的灰尘。
  大家没有再聚在一起,四散在海岛各处玩了起来。等到十点多,日头大了起来,温度也升高了,我坐在小咖啡厅安静的角落里,听见有人在远处喊:“走啊!游泳去!”
  小咖啡厅门被推开,几个小姑娘说着笑着走进来,吵吵闹闹着和服务员说要什么咖啡。等咖啡的时候其中一个姑娘看到了我,笑着道:“庄总好~”
  其他几个姑娘胆子没那么大,但也跟着有些拘谨地喊了声“庄总”。
  她们身上穿着泳装,外面都裹了大毯子,不过身上头发都干干净净,看来是准备去海边,我点了点头顺嘴问道:“一会儿去游泳?”
  几个小姑娘笑了起来:“我们那不叫游泳,只能叫玩水,我们几个都是旱鸭子呢。”
  最开始叫我的小姑娘说起了自己旱鸭子经历,引得一群人笑得前俯后仰。我挺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小姑娘的,笑意里也带了几分真实。
  服务员很快做好了咖啡,几个小姑娘一人一杯端着走了,临走时和我说了再见。我透过玻璃窗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倒是也有了几分想要游泳的意思。
  不过我换了衣服走到海滩边就后悔了,此时正是最舒服的时候,太阳不像正午时那么烈,温度又上来了,此刻海滩边就如同下饺子一般,密密麻麻全是人。
  我看见人这么多就有些头疼,可衣服都换了,现在就因为人多又跑走换回来实在是麻烦。我干脆坐到最远最偏僻的遮阳伞下,有一搭没一搭玩起了手机。
  平日里我的消息都来自于工作,这会儿会给我发消息的人都在海里徜徉,也没多少人找我,我又不爱玩游戏,翻了一会手机就觉得没劲,把手机放到一边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舒服,哪怕隔着遮阳伞,这样温暖的日光包裹着,我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太舒服了,所以什么梦都没有做。
  再醒来时,先被大脑捕捉的,是依旧吵闹的沙滩,光线太亮,眼睛一时半会睁不开,我抬手想要挡一挡光,身体上却传来柔软的触感,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手臂动作滑了下去。
  是一个小毯子。
  白色的,有着细密的绒毛,不大,只能堪堪盖住我的小腿。
  我顺着毯子望过去,遮阳伞阴影的边缘,陆重非正抱着平板,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
  “我记得你好像还没转正。”
  我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到了陆重非,他转头,愣一下才有点腼腆地笑道:“没有啦,只是有部分内容我们外包出去了,我们团建休假外包团队没有休,我是负责对接的,他们要资料,我给他们发一下而已。”
  我问:“你实习结束以后打算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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