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刀豆
时间:2022-06-18 07:31:10

  午饭后,许途前往操场去打球。
  她又出现了,站在篮球场附近,请男生们喝饮料。男生们都停下了打球,兴高采烈地围了过去。许途的运动被迫中断,他不肯靠近她,只是十分烦躁地站在原地。她笑容灿烂地将一瓶瓶汽水分发给周围的男生,目光却时不时地朝许途看去。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为了许途来的。
  许途心情十分焦躁。
  他不想注意她,但他的心不受控制。
  他的眼睛,总能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身影。她一出现,他整个人都开始难受、焦虑。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是爱我的。”他脑子里想着她写给的那些信,还有信中说的那些话。那每一封信,他都看过。他感觉受了她的蛊惑:“兴许她真的是爱我的。”
  “不,不对。”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真的太可笑了。”他感觉自己遭受了玩弄,而她到现在,都不肯罢休,还想继续骗他,把他当傻子。
  这两种情绪,反复在他胸腔里发作。
  他感觉到身体里憋着一股气。他时而悲伤,时而又充满恨意。
  他从未遭受过这样严重的挫折。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
  家里是陌生的父母。
  许振声和冯若楠,几乎每天都在冷战。每次一回到家,家里的气氛都让人窒息。
  哪怕是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也是鸦雀无声。他感到无法忍受。为了逃避家庭,他搬进学校宿舍。但他完全不适应这种集体生活。
  他觉得很吵闹。
  五六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生活,共用一个洗脸池和洗手间。上厕所洗脸还得排队。床板硬得难受。宿舍里时有蟑螂出没。半夜耳朵里都是室友磨牙打呼噜的声音,他整夜都睡不着觉。
  他朋友不多,大多都是和凛凛共同的朋友。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恋爱。
  自从他们不再同行后,每个人见了他都会问:“你们怎么啦?你们吵架啦?”但凡见到个朋友都会追问。他想忽视都不能。
  他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只觉得十分烦躁。他被问了有几十遍,连偶然在办公室,遇到之前关切他的女老师,也会问他:“你最近怎么没跟周凛凛在一块了?”在周围人看来,他跟周凛凛就是天生一对。哪怕反对早恋的老师们,对他们的交往,也是一脸笑眯眯的态度,从来没说半句不好。听过他们分手,还十分惋惜。
  他只有沉默。
  因为有些事情,他是无法启齿的。
  申请国外学校的事,进展也很不顺利。为了能顺利通过学校的考核,冯若楠不仅给他报了培训班,还每日监督他学习。这让他感到十分地烦躁,好像是个犯人,在蹲监狱一样。
  好不容易,通过了层层筛选。他接到了一所非常有名的国外大学的面试电话。学校委托了第三方机构,要同他进行一个简单的面谈。一切都水到渠成,然而临到终头,他选择了放弃。他到达面试地点的楼下,伫立许久,没有进去。他觉得自己心情十分糟糕,状态很不好,就像一只被拧干了水的抹布,整个人干巴巴的,身体里的精华被抽走了。他连正常同人对话的心情都没有,即便是面试官问起,他也没有办法流利地回答。他最后决定不进去。
  他想敷衍过去。
  他告诉冯若楠,自己没通过,是因为他“头痛、胸闷,身体不舒服”,但这件事瞒不过冯若楠。冯若楠接到电话,得知他缺席了面试,还故意撒谎,又是生气,将他斥责一通。
  他只能钻进房间,将自己头埋进被子里。
  他说不清自己是真的身体很难受,还是因为内心难以割舍。
  尽管他不想再见凛凛,决定同她分手,但他并没能真正放下这段感情。
  实际上,从许振声的事情出了后,他就没再见她。他只是回避、躲着她,并没有同她有过任何交流和沟通,也没有交换过彼此内心的感受和想法。
  他害怕。
  既害怕她说爱他,又害怕她说她从未爱过他。既害怕她是“有罪的”,又害怕她是“无辜的”。不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他感到痛苦。所以他只能将自己藏起来,不去问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里,没有真正解开,也没有真正放下。
  但其实他见过她,他们有机会说话的。
  那天在他的“新家”。因为冯若楠每天逼着他学习,他觉得憋闷,便经常周末,独自去他的“新家”。他告诉冯若楠,他是去图书馆学习,其实不是。他是去了他爸妈买个他的那个空房子,他有一次带凛凛去玩过。那里很空旷,很大,家具什么都有,而且安静。他自己动手,将房子大概打扫了一下,拖了地,抹了一下灰尘,便将这里当成自己的新家。他不知道做什么,就很长时间一直躺在这个房子的卧室里发呆,看着天花板。
  他在储藏室里,找到了一把吉他,于是就躲在屋里,自己练吉他。
  他很喜欢大话西游里的那首歌,叫一生所爱。他弹了很多遍,但是有几个音一直不准。他还给凛凛弹唱过,同样那几个音不准。他觉得曲子不在意准不准,只要唱的开心就好,他不是音乐艺术家。但此时他太闷,便想校准。他于是找来谱子,重新一个音一个音地学习。
  他发现,当他把音调弹得很标准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更动听,更舒服了。反而有点失去兴趣。
  这首歌弹完,他再次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过几天,他决定找来电影看。
  他去音像店,买回来一大堆的电影碟片,一部接一部看,从早看到晚。不饿,也不吃饭,他在冰箱里囤了很多汽水,渴了喝汽水,饿了也喝汽水。
  他偶尔,实在呆闷了,出去走一走。他在楼下,看到了一只小猫。
  一只橘色的小猫,像一个炸开的毛栗子,又小又轻,毛绒绒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第一次感觉到心情轻松了很多,因为这只小猫。沉闷月余的他,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猫。
  他蹲在那,抚摸了那小猫许久。那软软的绒毛,鼓鼓的小肚子,他感觉褶皱的心被这点小小的快乐熨平了。他两个月来头一次充满力量,他跑到附近的超市去,买了两盒金枪鱼罐头,回到楼下,喂食这只小猫。
  有一天,他听到敲门。
  他本以为是物业,走到门前拉开门,看到是周凛凛站在外面。
  他愣了一下,立刻下意识地一甩门,想将门关闭。他用的力气很大,他听到“砰”一声。但是她好像着急了,看到他关门,便情急伸手,想要阻拦。
  她的手刚好卡在门缝里。他听到她惨叫了一声,整个脸瞬间扭曲起来。
  但是那一瞬间,门也成功地关上了。
  他心跳的十分剧烈,胸口咚咚咚的,好像要跳出来。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他逃回沙发,躺下,想闭目休息一会,但他心跳的更厉害了。久久,他看了一会门。他害怕她再敲门。
  他好像害怕,又好像在等那敲门声。
  但敲门声一直没再响起。他脑子里又想起她刚才痛的扭曲的脸,还有惨叫的声音。他感觉有点慌,于是又重新到门口。
  他丢开拖鞋,赤着脚。他蹑手蹑脚,来到门边。他脚步放的轻轻的,好像生怕被她听见,知道他会返回。他走到门口,先是轻轻握住门把手,犹豫了一下后,又悄悄将耳朵贴在门上,尝试着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动静,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声音。
  他小心地打开猫眼,往外看去。
  外面当真没有人。
  她已经走了。
  他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样,并没有松口气,反而比先前更加沉重。他握住门把手扭动,轻轻打开房门。
  他刚好低着头。门一开,就发现她蹲坐在门边,背靠着墙壁,蜷缩成一团,埋着头,在低声啜泣。她眼泪模糊,一只手捂着口鼻,没有发出声音,一只手用手腕搭在膝盖上,手指头悬空着。她几根手指通红肿胀,上面都是血。
  他顿时吓坏了。
 
 
第60章 挑衅 ·
  许途紧张地上前去,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她手在流血。
  他一时感到愧疚极了,蹲下身,拉过她的手查看。她中间几根手指破皮流血,指尖已经被血糊的看不清指甲盖。他一碰,她就疼的哆嗦起来。
  “我看看……”他惭愧地低声说着。
  她抿紧嘴,秉着呼吸,眼中带泪,可怜巴巴地伸出手给他瞧,那眼神,仿佛在寻求他的怜惜。
  “我送你去医院吧。”他感觉胸闷,心里难受极了。
  她摇头,拒绝这个提议。
  许途说:“你伤的很重,都流血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
  她失落地:“去了医院,你又会把我丢在那,然后自己偷偷走掉的。”
  许途听到这句话,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低头,凑近她,一只手从她腰后穿过去,紧紧抱住,另一只手将她下半身双腿托起。
  凛凛感觉身体一轻,她被抱了起来。这是她这两个月以来头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爱意。她感觉心里酸酸的,既高兴又委屈。她顺势将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身体靠在他怀里。
  许途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没说话。
  许途将她抱进屋里,放在沙发上。
  她蜷坐在这沙发上,沙发上
  是搭着一件薄毛衣,她刚好靠在他的毛衣上。不知为何,她感觉一下子有了许多安全感。
  屋里很暖和,开着空调,他穿着一件很薄的白色长袖衫,灰色薄绒长裤,宽宽阔阔,面料看起来非常柔软。年轻纤瘦的身体在衣服里晃晃荡荡。她注意到他赤着双脚,瘦长的脚背,两只脚非常不小,用力时筋脉凸起。她心中涌起一种依赖的感觉。
  说不清楚。
  她靠在他的衣服上,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她看到他□□的手和脚,宽松衣裤下隐约现出的结实修长的身体轮廓,便有种强烈的,想要依赖的冲动。
  这身体抱上去,一定是坚韧的,胸膛宽阔,骨骼坚硬,外面一层薄薄的肌肉,又漂亮,又有力量。而且味道非常干净。她心里盼望着能一直抱着他,她有点迷恋这种感觉,舍不得撒手。
  该怎么办呢?
  她心里想,要怎么才能得到他呢?她有种焦急的难受,想到这样好的一具身体,却不能被她拥有,她就失落极了。
  他表情很不自在,一放下她,便紧张地离开,然后到处去找药箱,找包扎的东西。
  他很慌乱,眼神几乎不敢直视她。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他弯腰找东西,他薄衣底下便凸出脊梁骨的形状,一条漂亮纵深的线,脊骨两侧的凹槽若隐若现。蹲下时,能看到紧致的腰窝。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虫在挠着。
  幸好家里常备的有一些包扎伤口用的东西,他找来一瓶碘伏,一卷医用纱布、棉签,还有创口贴。
  他检查了一下她手。
  食指和无名指伤的最重,指关节破了皮,血从指头缝里渗出来,小指甲缝也在渗血。
  她坐在沙发上,许途拿棉签蘸着碘酒,给她擦拭伤口。
  他小心翼翼地抬着她的手腕。
  “手指关节能动吗?”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骨头没有什么影响,关节可以正常活动。应该主要是指尖被夹伤,刚好指头缝的地方又很脆弱,容易出血。
  许途说:“还是应该去医院的,拍个片子看看。顺便打个消炎针。”
  “疼吗?”他一边棉签给她擦手指,一边轻声问。
  她将手递到他面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许途低头,不吭声。
  她盯着他白皙、轮廓分明的侧脸,轻轻凑近,嘴唇略带颤抖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许途眼睛红了,继续替她包扎伤口。
  “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充满期待:“你把我弄伤了,我不生你的气。你也不生我的气。咱们和好,还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她不顾自己受伤的手,往前一扑,紧紧搂着他脖子,接着在他脸上亲了很多下。
  他有些呆怔,没回过神,被动地陷入这场狂热的示爱。她像自己设想的哪样,给予他最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亲他的额头、眼睛,亲他的脸颊和耳朵,试图用这样炙热的亲吻,向他展示自己的喜欢和爱意。她同时拉起他的双手,在他手背和手心上,也反复亲吻了许多下,最后又亲吻他头发和鼻尖,不放过每一处。
  她的亲吻像浪潮一样,能将人的意志打败。他被她吻的眼睛红了。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说不出来。她捧着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他没有拒绝,而是接受了她的亲吻。
  他闭上眼,同时伸手抱住了她。
  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和解,大概只是因为不舍、不忍,或者心中留恋。他留恋她的味道。她的吻太过热情,手太过柔软,身体太过芬芳。这触感调动起他全身的知觉,让他感到舒适愉悦,使他无法推开,将她拒之门外。但心头的雾霾,并未真正散去。他其实知道,他们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试着去回应,亲吻她的脸。但很快,他有种压抑、窒息的感觉。她的吻柔软,甜美的不太真实。她的怀抱像巨大的黑洞一样,他感觉自己在被什么力量吸进去。他被这种可怕的欲念攥住了。意识和自我,在渐渐被吞噬。他突然觉得很害怕。
  他努力使自己清醒起来。他抓住她藤壶一样,攀附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语气几乎带着恳求:“你不要再引诱我了,你在勾引我。”
  他眼睛红通通的,咬着牙齿说道:“你不要再勾引我了。”
  这是勾引,他一瞬间灵魂附体。或许从头到尾,她都是在勾引他。他只是她的猎物。
  她低头看着他的脸,搂着他脖子,手却不松开。目光直愣愣的。
  “你是故意的吗?”
  他迷茫地说:“你和你妈妈一样,想要骗我爸爸,还想要骗我。我不会再上当的。”
  一定是的。
  他心想,故意纠缠他,追着他不放。用受伤来博同情,骗他心软,再趁虚而入。
  她的伎俩这样简单粗暴,只要几个亲吻,就想让他投降。他的确很没用,差点就又陷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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