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温垂眼瞅向那个,外层沾了些油和尘土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载无数颗土黄色小圆球,最底层还有因磕碰落下的细碎渣子。
她以前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小时候母亲对她的衣食住行都算得上是高要求,不让她吃街边的垃圾食品、不让她吃零食,偶尔想吃也必须是去大超市,买那些标满各国语言的进口零食。
实际上有没有国产的零食健康还不一定,反正她还是觉得国产的零食更好吃。
时温两指合拢捏出一个放进口中咀嚼,花生外层包裹厚厚一层脆糠,嚼起来像是许多味道杂糅在一起,又脆又香回味无穷。
禁不住又探手去捏了几个,连面前色泽鲜亮的炒饭都不想吃了,眼眸乍亮地问贺承隽,“贺承隽,你是怎么发现这么好吃的零食啊?这么一大袋得十几块吧?”
心想等会吃完饭可以去超市多买几袋放在家里,画画时嘴里闲了就能捏几个吃。
却注意到旁边贺承隽似是笑了,又似是没笑,嗓音里沉淀下些沉意,让她潜意识里觉得这又是个牵涉较多的话题。
但让她来不及多加思索,“三块。”
时温略显惊讶的睁大双眼,想脱口而出问贺承隽,怎么这么大一袋才只要三块钱时。
旁边贺承隽平静中带些暗哑的声音倏然传入她的神经。
他说,“这是我小时候,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最后那顿饭钱时温又没结到,老板说黑子在他那儿还存着不少钱,足够他们再来吃一周。
还被贺承隽带进隔壁超市里多买了几袋多味花生,让她带回去吃。
脑子里正在思考事情、心不在焉回到别墅里的时温,习惯性打开家门时,却猛然被门口地上一双因清明月光透进,点亮的明黄色眼眸吓到后退两步。
定了定心神才发现,是窝在门口乖乖等她回家的时眷。
见她回来,还艰难地拖着两条后腿朝她爬了几步,边爬边喵喵的叫着。
时温的心口霎时溢满温柔,将手中的东西囫囵搁在旁边白柜上。
想到之前查百度百科,说猫咪本身就是夜间动物,它们更喜欢黑暗的环境。
也没开灯就蹲下身子,想小心将时眷抱在怀里。
却又想到如果时眷窝在她怀里,肯定会压住双腿,顿了下复又将它轻放回原位,伸手轻揉几下它懵懂的小脑袋。
时眷好似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般,一直喵喵叫个不停,还用脑袋顶不断蹭她的手掌,想让时温抱它。
时温两指圈起,在时眷额头中间轻弹了下,见它拿爪子拨弄脑门儿,温柔道,“小可怜儿,等你好起来了我再抱你。”
手中继续抚摸时眷脑袋的动作,却又没控制住走神,接着在心里思量她跟贺承隽的事情。
不可否认,自认识以来贺承隽是真的对她很好,无论是从他本人的言行举止,还是旁人的闲言碎语,都能窥探一二。
但时温因为经历过家庭忽视和校园暴力的原因,心理年龄早就远超同龄人。
何况同龄的女生本就比男生要成熟,她总觉得跟同龄男生谈恋爱简直没意思透了。
不是每天纠结‘你爱不爱我’,就是争吵‘你为什么和她聊天比和我多’。
想想都有够无聊的。
可时温又不得不承认,在她内心深处,其实从未停止过对爱的需求。
她需要一个能够理解她过往,尊重她选择,并且呵护她未来的男人。
她不知道贺承隽是不是她需要的这种男人,但时温总觉得现在对贺承隽有‘好感’,仅仅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还松动了她之前一直解不开的结。
并不是真正所谓的,青春期的心理冲动,也就是喜欢。
反倒更像是,她原本马上就要溺水了,却因上天眷顾,抓住一根粗木桩子侥幸活了下来。
事后再回想她总会担惊受怕,设想如果当时没有这根木桩子,她该怎么办、会怎么样。
于是她对这根木桩子的感情,就在一天天的设想中日渐深厚,直到不可割舍。
贺承隽对她来说,大抵就像那根木桩子。
是大难不死后的侥幸,是迷茫深夜时的路灯,只可臆想,不可深究。
但又不够准确。
如果只是出于对他的感激和依赖,以她不愿意亏欠人的性格来说,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他好,以此来表达对他的感谢。
那为什么,她会在每一次的相处中,总想让自己亏欠于他,或者是让他亏欠于自己。
好像这样,他们之间那条似有若无的线便会日渐加深,不会再有说断就断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