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本来就是凶恶猛兽。邵逾青对自己有清醒认知。
香烟被他夹在指间,烟灰轻掸,落进透明烟灰缸里。
他心里有个念头掐芽,慢条斯理从另一个兜里找出手机,指纹解锁。微信的红点一个接一个,从公司到狐朋狗友,邵逾青一个没看,径直往左划到联系人那一栏。
往下划拉,找到梁汀的消息。
他手指停留在半空好几秒,终是点了通过。
通过之后,邵逾青对着空荡的对话框出神。
应该说点什么呢?
——刚才没有针对你。
删掉。
邵逾青吸了口烟,可他解释这么多干嘛?反正那个小丫头也不见得真把他放在心上。
最后只发了简单的一句,到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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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汀看着这句话弹出来,差点没拿住手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主动找自己说话?
梁汀碰着手机,手指很快地敲击着屏幕,到家了。
想了想,又觉得只有这么一句太单调:你呢?心情好点了吗?
她可真是温柔解语花吧。哪怕他当时态度这么差,她也更在乎他是否心情好。梁汀挑眉。
消息发送过去,并没有得到及时回复。
邵逾青看着这句话,对着空气无声地笑了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有种感觉,让他发笑。
花言巧语。
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想起第一次见面,想起她在他家说,既然是前女友的,那送给我吧,又想起她踮脚凑近。
真狡猾。
他轻啧了声,决定不再给这个小家伙机会。
梁汀自认为的温柔解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甚至于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邵逾青都像人间蒸发似的。只不过,单独在她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他没有再回复过任何梁汀的消息,倒是抽空上了个采访。镜头里斯文儒雅的男人,大方得体地侃侃而谈,说起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梁汀拢了拢衣襟,看着大屏幕上的邵逾青叹气,就是……心比海底针变得还快。
她拿出手机,看见对话框仍旧没有停留在她发出去的消息上,她都快刷屏了。
这段时间,梁汀回忆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仍旧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若即若离。
在推开她的时候,脸色难看到她以为他们之间马上要失去一切联系,可是之后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她闲谈。第二天,又突然凶巴巴赶她走,赶完了,还给了一颗甜枣,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
真搞不懂老男人的心思。梁汀努努嘴,收起手机,拦下一辆出租车。
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梁汀打算趁着开学之前去找一找他,向他表达一下自己的追求之心。为此,她在途经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抱着那捧花去了邵逾青的公司。
邵氏集团是邵城最气派的公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繁华路段写字楼,别人是租在这里,而邵氏集团拥有这一栋楼的所属。
梁汀叫停司机,付了钱下车,抱着那一大束玫瑰花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堂,吸引了不少道视线。她仿若未闻,走近楼下前台。
前台皱着眉,维持着面上的礼貌笑意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梁汀说:“我找邵逾青。”
前台有些惊讶,“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我们邵总他比较忙,不能随意见生人。”
梁汀理直气壮:“没有。”
前台面露难色:“您好,是这样的,没有预约的话,只能请您离开。”
梁汀抱着玫瑰花,“可是他认识我,不信你给他打电话。”她说这话时候的神色太过笃定且自信,前台反倒显得不够自信,竟真拿起电话询问。
前台的电话只能拨到邵逾青助理处,助理再转达给邵逾青。
邵逾青听完,只说:不认识。
前台如实转达给梁汀,脸上挂着一丝不苟的笑容,心里却已经对梁汀失去所有信任,只觉得她像个蓄意攀附的小人。
梁汀对这个答案一时哽住。
她现在能确定了,邵逾青就是故意在疏远她,不是忙或者别的借口。
她抿唇,思忖片刻,自己给他打电话。电话当然没有接通,甚至直接被人掐断。
梁汀无语,叹气一声,将玫瑰花搁在桌上,“那请你把这个送给他好吗?我姓梁,单名一个汀字。”她着重在自我介绍上。
前台看着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愣住,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小姑娘还有更语出惊人的操作:“劳烦你转告他,我是来追求他的。”
“……好的。”前台尴尬地点头,看着梁汀气鼓鼓的背影离去,心里嘀咕不停,只觉得那束玫瑰花像个烫手山芋。
但还是将东西送去了邵总的办公室。
助理没把东西拿进来,只是请示邵逾青,简单叙述情况,“邵总,东西要直接扔了吗?”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 ,以前也有邵总的追求者做过同样的事,送些东西过来公司。邵总的处理向来是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扔了。”
邵逾青黑着脸,脑子里还在回放“追求”一句。
助理应了声好,正要出门,又被叫住,“等等,花呢?”
第21章 chapter21
助理一怔, 指了指外头自己的办公桌,说花在他桌上放着。邵逾青沉默两秒,让他把花拿过来。助理当然照做, 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刚才前台的小刘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他心里还觉得好笑,邵总的魅力真是横扫各个年龄段。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助理一走神, 停在原地没走,邵逾青瞥他一眼, 他如梦初醒, “那邵总, 我先去忙了。”
“嗯。”
邵逾青拿着那捧花,又觉得无处安放,这么显眼招摇的颜色,和他一点也不搭。他低头,盯着那束花好几秒, 眼尖发现花瓣之间还藏着一张贺卡。
他把贺卡捡出来, 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字迹: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邵逾青,你应该试着相信我所说的感情,而不是百般怀疑。祝好。
字迹清秀而飘逸,很漂亮, 就像它的主人。
但这句话里充满了欺骗性,字里行间全是。有时候她坚定到让邵逾青产生错觉, 但他知道, 那是错觉。她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充满着功利和企图, 在靠近。
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很坦荡,坦荡地把虚情假意藏进所谓的真心实意里。
邵逾青垂眸,打开抽屉,把贺卡收进去。
但仍旧没有回复梁汀。
之后一段时间,隔三差五会有花店送花过来。邵总也没说拒收,搞得传闻渐起,邵总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当然,也没人敢随便揣测他的意思,除非是不想干了。
梁汀连续给邵逾青送了两个月的花,从二月送到四月,可这人还是一点消息没有。至于送去的花,花店的人说,没有被拒收。
她为自己花出去的钱肉疼。
以梁汀的处境,在梁家得到的零花钱当然不多,她大多都攒着,怕有什么意外没办法应对。尽管她不喜欢梁家那些人,却也不会清高到说什么不用他们的钱,能用为什么不用?何况这本来也是梁家该给她的。
梁汀转着手里的笔,已经卡在那道并不难的题快十分钟。原本李月芸和梁志远提议,在她高考完后就让她搬出去住,从此与梁家断绝关系,不再往来。但昨天晚上,她意外听见梁志远的话,梁志远似乎是觉得她如今攀上了高枝,是个还没长毛的凤凰,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和李月芸为此争吵。
李月芸说:“你以为她发达了,还能让你捞到什么好吗?”
梁志远却很没有自知之明,“我是她爸……”
梁汀当时只想冷笑。
她有些心烦意乱,题做不下去,搁下笔。
梁汀恨他们,他们包括梁家所有人。只有圣人才能以德报怨,她不是圣人,只是圣人口中难养的女子与小人。她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譬如说,把梁家搞垮,从此翻身不得之类,那是她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可以做到,只是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她美好的人生不愿意这样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比起那个,小小地让他们难堪,让他们如鲠在喉,来得更为简单,也更为有趣。
夺走一个人最在乎的东西,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报复。梁家人就在乎他们引以为豪的门第与财富,可偏偏又高不成低不就,在邵城上流圈里排不上号。
他们看不起梁汀,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对她不屑。梁汀就偏要让他们都笑脸恭维。
可她的对象,显然十分不配合。
梁汀三百六十度旋转椅子,回头从桌角拿手机,微信里全是她的独角戏。那个叫邵逾青的人,备注已经被她改成猪头。
猪头今天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没办法,梁汀只好去找章庭之旁敲侧击。
面对章庭之要轻松得多,因为章庭之喜欢和她插科打诨,也不会过问太多。
“章哥哥,邵逾青最近在干嘛呢?他怎么都不理我了。”她自己做了个yue的动作,好做作。
章庭之倒是配合她:他?没干什么吧,就和平常一样工作啊。至于为什么不理你,可能是……不想理你?”
梁汀:……
章庭之直接发语音,先是一串笑声,然后才是不太正经的声音,“哎,我说,梁妹妹,从你找我这些话就可以看出来,你们没什么进展。你不行啊,梁妹妹。”
梁汀挑眉,打字告诉他:谁说的,我过年跟他见家长了。
章庭之果然很诧异,声音都大了些,“什么?你不会在诓我吧?怎么可能?!”
梁汀发了个哼的表情包过去:我可没有,不信你自己问他咯。可是他邀请我去的。
章庭之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去问邵逾青了,反正过了几分钟才回复梁汀:啧啧啧,听起来你很高兴哦。
看来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最近可是在忙着相亲哦。”章庭之又笑,一副看戏的表情。
梁汀脸色沉下来,相亲?他竟然去相亲?
章庭之:“对啊,你也知道,他老大不小了,终生大事该考虑了。”
“不是有现成的对象吗?他干嘛要去相亲。”
“谁啊?你?”
梁汀敲了几个字出来,又删掉,问:“在哪儿?时间?”
章庭之爽快地给她发了地址和时间,梁汀直接打车过去,按着章庭之说的地址,还真看见了邵逾青,他身边确实站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二人相谈甚欢,女人臂弯里还搂着一捧大红玫瑰花。
梁汀一口气哽在心口,想起自己送的那些花,又想起自己每天绞尽脑汁地给他发消息,却一条回应也得不到。
结果……
她抿唇,想跟进餐厅,却在门口被拦下。工作人员询问她是否有预约,假如没有预约,她不能进去。
梁汀当然没有预约,欲言又止,看向里面坐着的邵逾青,对工作人员说:“我打个电话。”
她背过身,踱步着,拨通邵逾青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梁汀心里压着火,他还挂电话?
她坚持不懈地再打回去,还是同样的结果。
放下手机,工作人员还眼神炯炯地看着梁汀,梁汀轻笑了声,说:“我不进去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远远地,看见邵逾青和人谈笑风生。
如果她真有她所说的那么爱邵逾青,那么此刻,她一定这里很痛苦,很难受。可是邵逾青想的从来没错,她对他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还是因为他长得帅。
此刻的梁汀,并没有多么难过。
可是她还需要他,所以还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第22章 chapter22
梁汀看了眼时间, 心想半个小时,足够他们吃完饭了吧?她进不去,但可以在外面等他们出来嘛。
春四月的天气时好时坏, 近来正逢倒春寒,一场大降温席卷全城。上午才下过雨,地面上半湿半干,街边的绿植上还挂着些露水。梁汀穿了件紫色短款卫衣,视线沿周边逡巡一圈, 风呼呼地往她脖子上吹,凉嗖嗖的, 又带了些吹风的舒适。
吹一分钟冷风是浪漫, 十分钟就是受罪, 至于三十分钟,纯纯是大傻子。
梁汀抱住胳膊,将帽子带上,看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几分钟。从透明橱窗往里望, 他们的欢声笑宴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她猛吸了口气, 在心里打草稿,应该以什么做开场白。太过唐突的话,也许会适得其反,可是太过婉约, 又似乎毫无意义……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梁汀思绪运转,一抬头, 望见邵逾青起身。她也腾地站起来, 准备迎接他们。
下一刻, 邵逾青抬起头来, 和梁汀在空气中视线相接一秒钟。
梁汀可以确定,他就是看见了自己。
所以,他和那个女人走向了另一边的门。
梁汀咬牙,真绝呀。
她明明就觉得邵逾青对她有点那意思了,现在他又这样决绝。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看倒不是,邵逾青的心,才是海底的针,又像邵城四月的天气,刚才还隐约有太阳透过云层,现在却已经黑云压城。
梁汀不知道后门在哪里,费了些功夫,等跑过来,已经不见人影。
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梁汀站在三不五时有人路过的门口,抱着自己胳膊叹气。她浑身上下透着冷,决定不再为他让自己受罪,干净利落地离开。
不远处的车里,邵逾青还没离开,目睹梁汀毫不留恋的背影,连一次回头也不曾。
他脸色更黑。
这个小丫头,又虚伪,又没有毅力。
哪怕她回头看一眼,都能看见他在车里坐着。但偏偏一眼也没有。
他应该要走,却把车开了上去,跟在梁汀身后。熟悉的历史重演,她从以前到现在,毫无长进。轻佻,又头脑空空。
邵逾青看着梁汀上公交车,公交车钻入车流,他才不急不缓点上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