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顾燕清的手臂圈住她,往怀里拢了拢:“继续睡吧,今天我哪都不去。”
他的身体很温暖,叶校忍不住靠近,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果然很快就睡着了。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再醒过来也不过九点。
被子里已经没有另外一个人了,被单也是凉的。她没有赖床的习惯,他亦没有。
叶校掀被起身,昨晚洗的内裤已经干了,她穿上,走出卧室。顾燕清正在弄早餐,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笼在他的黑色毛衣上,细绒毛上有浅浅的金色,让人犹觉温暖。
叶校光着腿,在餐桌边坐下,顾燕清递给她一杯燕麦牛奶,用大号马克杯装着,叶校用手指碰了碰杯身,是常温的。
“不习惯?”他问。
叶校摇头,“不是。”
顾燕清又给她的燕麦牛奶里加了一些坚果和果干,说道:“吃吧,你应该多吃点,看上去很累。”
那还不是他这个罪魁祸首?
叶校拿起勺子,乖乖吃东西,味道还不错。
顾燕清坐在她对面喝咖啡,安静地看她几秒,然后问:“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在楼下碰见胡瑞文了?”
叶校惊得抬头,又点头。
顾燕清明白了。
她的心思敏锐,他也是这样。早上叶校只问了那么一句,顾燕清就根据时间线索意识到怎么回事,是他发现得太晚了。
顾燕清说:“我的疏忽。我忘记和胡瑞文约打高尔夫的时间,但没想到他这么早过来找我。”
叶校并不觉得这件事他有什么错,转移话题道:“你要出门打球,一般几点起床?”
顾燕清说:“夏天是凌晨四点,冬天会晚一点,六点。”
叶校很吃惊,凌晨四点实在是一个太早的时间,要知道很多大学生凌晨四点都还没睡。她之前因为要学习和考试的关系,六点到六点半起床的作息就一直延续下来,但她自己知道这样其实很痛苦。
“不会起不来吗?”叶校浅浅地笑了下,用自己的浅显认知去解答这个问题,“球什么时候都可以打吧。”
顾燕清搁下杯子,给她解释:“早上和晚上的场地比较好约,人也少;而且,”他稍顿几秒,说:“经常陪家里的长辈打,这是他们的时间,我要配合。”
原来他也有要迁就的人。
叶校没有问下去,她不想暴露自己在知识盲区的愚蠢,而且初衷只是转移话题,并非打探隐私。
顾燕清看她这样,也停止了话题。
“以后我会注意,你来过夜,不会碰到任何人。”这是他的承诺。
叶校说:“那天早上,他打电话的时候撞到我。后来在保龄球馆,好像认出来了。”
顾燕清:“撞到哪里了?”
这是问题吗?叶校没回答,只摇了下头。
顾燕清:“我会解决掉他,别担心,好吗?”
叶校笑了声,心说你怎么解决,难道把他弄死吗?不至于。
吃过早餐叶校没有离开,顾燕清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错,他把叶校用过的马克杯拿去洗掉,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然后他们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随便点开一个节目,随便看看。
叶校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没和他说,“周三晚上,你是不是看到我一个一个男生在火锅店吃饭?”
“嗯。”顾燕清微微撇开脸。
叶校说:“那个男生是我的同事,我们是四个人在一起吃饭,只是恰巧我们两人坐在一起。我和他没有任何私交。这一点我需要你清楚和放心,在我们关系的存续期间,会保持专一性和忠诚度。”
“我说过的话,我不会主动破坏。而且……我只是想和你睡,但我并不滥交。”她保证。
顾燕清很想问,叶校,你用力解释这些,出发点是什么,在乎我?还是在乎这段关系的完整性?
他这样想,也这样问出来。
气氛微微转冷。
叶校直视他的眼睛,她没有给顾燕清这两个答案中的二者其一,而是说:“我给你解释,是因为我们都值得一个解释和答案;恰巧我长了一张会沟通,会表达的嘴。我不允许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的存在。”
顾燕清是多聪明的人啊。
他们都是学文的,都会做文字工作,尤其会表达自己。
旁人不理解叶校,但是他理解,他知道叶校说的意思。她现在给解释,完全出自她需要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如果哪天他们分开了,千万不用怀疑这中间有误会,一定是她自己想放手了。
第26章
对于叶校的态度, 这次顾燕清没有多评价一个字。
他一贯是强势的,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强势,因为他从来不做无谓的争执, 至少在他们相处的当下,毫无意义。
他抬手抚摸了一下叶校的头发,说:“好,我知道了,你冷不冷?”
叶校抬眉, 被他忽然的转移话题弄得很懵,“我为什么冷?”
顾燕清把手放在她光|裸的腿上, “要不要穿一条裤子?”
叶校摇摇头, 实诚地说:“不冷, 房间里很暖,我觉得这样很舒服。”
她来的时候穿的是牛仔裤,居家活动不方便,且废裤子,所以现在不太想换上。顾燕清想的却不止这些, 他不但觉得她冷, 还觉得这样好看的腿,太晃眼。
房子的各个角落里都照进了阳光,叶校鸠占鹊巢,短暂享受了一下城市中心公寓。上午她没有安排什么事, 和顾燕清一起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看综艺节目。
叶校很久没有对着电视屏幕,长时间地看节目了, 她感觉有点无聊, 注意力难以集中, 不一会就把脑袋枕在顾燕清的腿上。
“睡觉吗?”
“不, 我只休息一下。”她说,然后研究他的毛衣料子,织数不多,材质柔软,又隔着衣服抚摸他的身体。
手指在钻进去的前一秒,忽然被攥住,指尖都攥充血了,好疼,叶校抬起眼皮。
“叶校,你想干什么?”他压低声音,有些凶狠地说。
叶校眨了下眼睛,茫然道:“我不知道啊。”她的确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光太好了,还有这么养眼的男人,她忍不住想和他亲近,哪怕是简单的触碰。
顾燕清看着她,说:“别勾|引我了,我会忍不住。”
叶校说:“忍不住就别忍。”
一个半小时后,叶校躺在皮质沙发上,只感觉后背和沙发间沤了一层汗,很不舒服,但是她并不想动。
她仰脸看着天花板,只有一片白茫茫,像是昏厥之后陷入的梦境,苍凉又荒芜。唯有手上的触感是鲜活的。他的发质很好,清爽柔顺,叶校用指腹摩挲着,抵了抵发根,是硬的。
顾燕清挪开一些,没有把身体重量全压在她身上,阖着眼快睡着了。
叶校没看见他嘴角弯了弯,露出的笑意。
她的手来到他的后背,肩胛骨;她又摸到那片伤疤,在平整光滑的皮肤上那么突兀,宛如一块被烧坏的珍贵锦帛。
她抚摸了很久都没有移开,忽然很心疼,不知道受伤的当时有多疼,多严重。
这是唯一一件叶校很关心的事,顾燕清有着她并不知道的很多过往和经历。
但是她不会问他的。
*
顾燕清叫了楼下的日料,两个人吃了午餐。
叶校把食盒收起丢掉,然后听见顾燕清问她下午想做什么,还是在家里呆着。
叶校摇头,说三点还要去陪那个小东西学习。
顾燕清说,“你睡午觉吧,两点半我叫你,开车送你过去。”
叶校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她没想睡觉,昨晚临时起意过来,导致很多事情都被耽误了,而且她已经睡得足够多了。
饭后,她拿出电脑和笔记本,在他客厅分出来的一片工作区域开始写稿。上次六楼悬空孩子的新闻出来,获得不小的热度,叶校的署名也出现在这篇新闻的末端。
尽管是因为事件本身的诡谲程度引发的热点,但也让她的工作热情高涨,后面还要再写一篇延伸报道。
他们的工作状态雷同到诡异,甚至皱眉的表情都一样,都看上去很不好惹。
她没有要求顾燕清不要发出声音或者照顾她的状态,而是找出耳机戴上;但顾燕清还是关掉了电视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从落地窗的倒映里看到叶校紧绷的神情,眼里毫无温度。
他们又回到无言的状态,穿上衣服的叶校,一秒回归理智。她不会因为极度的亲密行为,而告诉他自己将来的职业打算,是留在目前实习的晚报,还是要去电视台迎接更大的挑战。
这些跟他无关,公是公,私是私。
顾燕清也不会问,他回到书房,关上门。
时间一分一秒走的走。
两点半,顾燕清换了衣服,拿上车钥匙走出来。
叶校也收起了自己的电脑,随他到门口。
从他的公寓到锦华小区,开车只需十分钟。
叶校下了车,看到他坐在车里,她不知道别人分别前是怎么做的,她思考了下,绕过去,探头亲了他的嘴角一下,蜻蜓点水。
今天程夏一个人在家,她在叶校到来前就换好了衣服,坐在书桌前严阵以待,把昨天叶校布置的任务交给她。
叶校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她低头看题,眉目平淡。
程夏鼻尖一嗅,觉察出不对劲。叶校今天的气味和以往很是不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妆,白皙清透;只有护肤品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以前的叶校是恬淡的,今天是中性的。当然,程夏这样的小姑娘还没有能力一秒分辨出男士护肤品的成分,但她就是敏锐地觉察出了异样。
她的视线往下,叶校昨天也是穿的这件毛衣,牛仔裤,她没有换衣服。
某些微妙的情绪涌入程夏的脑海,甚至到心里,这个情绪也可称之为羞耻。她不敢往下想,但脑海里会时不时冒出来一排字:叶校姐姐昨晚是和男朋友在一起的。
未经正式启蒙的小女生,会通过不同的途径知道一些真相。
她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人,是否要对性,感到羞耻?
程夏没开多久小差,叶校就把她扳回正途,她必须不走神才能跟得上叶校的思维。
看叶校对这件事是那么坦然,于是,程夏也把紧皱的心旌捋平了。
*
叶校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有些累,每天都要跟老记者出去跑新闻现场。
晚上还要回来写稿子,剪视频,几乎天天加班。
周五傍晚,天色将暗,她回到办公室,在系统里提交了选题报告。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下黏糊糊的手,回到工位的时候,看见吴耀坐在她椅子旁,随手翻开一页她搁在电脑架上的书。
叶校走过去,问道:“有事吗?”
吴耀笑了笑将书放下,通知她:“下周轮岗,你和我一起跑劳动口吧,做系列专题。”
叶校抽两张纸巾擦手,对此没有异议:“好。”
吴耀没有起身离开,又和叶校闲聊了两句,他试图和这个新工作伙伴搞一搞关系,又随口问:“今天周五,你不回去吗?”
叶校淡淡道:“要加一会班,有点事没做完。”
此时办公室没什么人,同事们都去吃饭了,还有两个人戴着防噪耳塞,对着电脑屏幕抓马。
吴耀迟疑了下,问叶校:“上次吃饭,你说有男朋友,是假话吧。”
一个女生有没有男朋友,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叶校应该没有,她从不流连手机微信,很少展颜露笑,没有礼物寄到办公室,节假日也照旧加班。
除非她和男朋友是异地恋。
叶校抬头看着他,对吴耀的问话表示不理解。不理解他为何要打探别人的隐私。
她的眼神会不自觉给人施加压力,吴耀也难免被震动一秒,他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求证一下。”
叶校又问:“求证什么?”
吴耀:“……”
“嗨呀,就是可能上次同事开的玩笑有点过火了,其实我也挺不喜欢的,但这就是职场氛围,茶余饭后总要提供点谈资。”
叶校转过头,冷声说:“爱起哄闲聊可以自己去当八卦主角,自给自足,最好不要扯上别人。”
吴耀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诉叶校:“这就是职场,没有办法的事。”
话里透露出认栽的意味,除非你不混集体。
叶校并不认同,就没有接话,她也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妥协。
吴耀说:“所以你撒了个谎?”
叶校不善撒谎,既然被戳穿她也并不恼怒,而是说出根本的原因:“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吴耀再次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咱们作为新闻工作者不能说假话的哦。”
叶校跟吴耀说:“我在工作中,会追求实事求是的。”
吴耀:“你不怕那群姐姐知道你撒谎,奚落你啊。”
叶校一本正经地回复他:“别担心,如果她们真的知道,就会动用自己的情商和智商不再提这件事,我反正不尴尬。”
“……”行!
同事陆续进来,吴耀离开叶校的工位,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还在琢磨她的话。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女生讲话太直了,直到不友善,但没过多久他竟然被说服了。
好像还真的很有道理,吴耀不知道是自己这样的人活得累,还是叶校累。
叶校坐在工位上敲了会儿稿子,七点,她准备点个外卖继续加班。
刚拿起手机,微信里就跳出了程夏三条30s以上的语音。
让每个社畜看到都会皱眉恐慌的程度,可惜微信语音没有倍速功能,叶校只能一一点开听完。
总结就是:程夏在吐槽自己的妈妈。
程之槐说回来陪她念书,结果在国内更忙,开公司,招兵买马;今天还带着团队去S市考察项目去了,说半个月后回来。
程夏说:“姐姐,我妈妈这个行为叫挂羊头卖狗肉吗?太过分了吧,就没有人能管管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