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嘴上这样说,动作依旧不停。她挺强大的,手和脑子是两套系统操控的。
深夜,浴室灯亮着,两人又挤在一处。
叶校坐在盥洗台上,享受着他温柔地给她吹头发。现在的顾燕清已经可以动作娴熟地吹长头发了,他甚至知道发油是怎么涂的,一点点抹在发梢,用掌心揉开。
叶校从镜子里看到他的动作,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发丝,显得很色。
她身体前倾,没忍住再次抱住他的腰。
星座上怎么说的呢?白羊座和天蝎座不配,白羊座男生像小孩子一样,直率,太敢闯敢斗了。而天蝎女腹黑,强势。
叶校想象不到顾燕清不在她面前该是什么样子。
她只看到他的温柔。他们怎们会不配呢?
她抱得很用力,顾燕清被勒得有点没办法,松开手,投向似的站着,跟她开玩笑:“阳气快被你吸没了,给我留条命,行么?”
叶校闷头笑,“不,我在抱抱加油站而已。”
*
第二天叶校没有走。
她已经应聘报名了B城电视台的岗位,考试是在当年的七月初。
叶校的毕业院校,实习经历在竞争者中都不是最优的,名校海归比比皆是,她必须在第一轮笔试中取得一个靠前的排名才能确认不被挤掉。
现在就得着手准备笔试了,两人共用一张工作台。她忙着刷题的时候,顾燕清就坐在一边看书,书封面是她不认识的文字。
顾燕清给她倒水的时候,看见她电脑上的题库。
他很快猜出她在准备什么,当然,叶校也没有准备隐瞒。
专业知识这方面叶校是没什么问题的,她有点担心面试。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她的实习经历有限,而因为教育资源的问题,和那些从小参加英文演讲,竞赛的人相比,必须承认她是有不足的。
但是好在她身边已经有了个强者或者说是前辈,可以给她提供经验。
顾燕清并不吝赐教,正要开口,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接。
电话是赵玫打来的,下周四是他的生日,赵玫已经有了一套策划方案,说给他听。
顾燕清一听就头大:“没必要吧,我工作挺累的,还要应付这些?”
赵玫说:“你累什么呀?干什么你就累了,我来策划好不好?”
他就站在窗边听电话,完全没有避开叶校。
而叶校也听得很清楚,甚至可以通过电话内容判断出,顾燕清是生长在一个氛围很好的家庭里,和父母的关系也十分融洽。
叶校曾经窥见一二,便能预想风景全貌。他的妈妈优雅漂亮,且有礼貌;爸爸热爱打高尔夫,应该也是个有着高雅志趣的人。
优秀的父母才会培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没有世俗的功利心,只有纯粹的理想,美好,慈悲。
顾燕清沉默许久,他看着叶校,发现她对此毫无反应,眼神根本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平均20秒就做掉一道单选题,没有被分心的迹象。
但他知道,她听见了下周四是他的生日。他们开房的时候,她也看见过他的身份证。
赵玫听他这边没声,又开口:“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啊?”
顾燕清收回叶校后背上的视线,对赵玫说:“好,我知道了。”
第43章
背后的阳光充斥着电脑屏幕, 反光很严重,叶校不由眯了眯眼,但她也没有挪动地方, 而是把电脑阖上,休息了一会。
顾燕清和赵玫打完电话,注意到这个细节,把落地窗的纱幔拉上,阳光才不那么强烈。
然后他走到桌边, 把自己的东西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片地方来, “把你的电脑端过来, 我们并排坐。”
“哦。”叶校走到他身边坐下, 发觉自己的嗓子竟然有点干涩,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突兀。
叶校其实有想过给顾燕清过生日,今年他29岁,理应是过30虚岁的生日,即使叶校不太过生日, 也觉得应该要好好庆祝一下。
只是……他的家里人要给他张罗, 她要如何?
无论如何,叶校现在都不合适去见他身边的人。
她抻了一会脑袋,感觉到顾燕清拿起书又翻了一页,黑色的油墨, 泛黄的纸张,叶校的视力好到可以看见纸张上的纹理和毛边, 光线落在书页上, 她缓缓生出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错觉来。
正发着呆, 就听见他问:“怎么了?”
叶校摇摇头, 说道:“没什么,在想打印证件的事,怕到时忘了。”说着,她又给备忘录增加了一条。
顾燕清笑笑:“还早。”
是啊,还早呢。
叶校重提接电话之前说的,有关面试的注意事项,考官一般会侧重关注什么。
顾燕清的父亲虽然以前是电视台的高层,但他也是结结实实自己考进去的,就是时间有些久了。
不过考察的东西么,万变不离其宗。
他想了想,问她:“你的口语怎么样?”
叶校不太自信地回答:“还好。”
顾燕清说:“良好的口语表达能力很关键,前期大量的采访和信息筛选,最终都是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报道呈现在大屏幕上。”
叶校点了点头,她暂时还没有想做出镜记者。但是方老师说过她学生气很重,如今想来更直白一点说,她的表达温吞呆板。
顾燕清作为过来人一听就明白新人会犯什么错,告诉她:“作为记者,一定要有很强的移情能力,让被采访者感觉到被重视。好新闻都是要‘练’出来的。”
叶校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哦。”
顾燕清难得看到她充满求知,又略显沮丧的眼神,便自捅一刀鼓励她:“我一开始做报道的时候也紧张,僵在那,本来很好的一个话题,播出效果却很差。慢慢来,你的基础已经很好了。”
叶校弯了弯唇:“你那么厉害,也会紧张吗?”
顾燕清垂眸:“我厉害?”
叶校又是一笑,有意把话题岔过去,“不知道啊,反正我接触下来觉得蛮厉害的。”
顾燕清:“……”
他们并排坐在书桌前,一问一答,这个师兄还真是名副其实,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
叶校只在他那待了半天,吃过午饭便分开了。顾燕清下午要开会,而叶校也有一堆事要做。
周四晚上,顾燕清下班去父母家。
赵玫咋咋呼呼地折腾了半周,就为了给他张罗生日的事儿。她专门请了两个法国厨师来家里做菜,自己专心招待客人。
长辈们其乐融融地像是开茶话会,等着主角归家。
倒是顾燕清自己,进门的时候还穿着上班的衣服。他穿衬衫不打领带,领子微微塌下来,露出清瘦的锁骨。太随意了。
进门看到客厅里的人,他顿时想退到门外去。
“燕清,来啊。”客人笑眯眯地喊他。
顾燕清微微一笑走进去,仿佛走进了盘丝洞,无论如何他是个注重体面的人,最后只能以换衣服为由,迅速上了二楼。
顾燕清对生日没什么感觉,他也从没有把年龄放在眼里,不过就是数字在走。
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和旁人比竟有些超脱。
有时候听同事感慨老了什么的,他反而觉得这应该庆幸,又平安健康地长大了一岁,不是么?
但是看着眼前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朋友和长辈,他的心里有那么些期待,也有那么些失望。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让叶校做什么。那天上午,他留足了时间给她思考,给她犹豫。如果她想跟他一起过这天,他就会拒绝母亲。
但是她更关心自己的面试,并不关心他的生日。
他喝了几杯酒,手机搁在手边,时不时瞟一眼,不想错过一个消息。
赵玫问:“怎么了呀,在等工作电话啊?”
顾燕清说:“不是。”
赵玫:“哦,那别看了,放松点啊。”
手机没有响动,顾燕清喝得有些多了,他揉了两下太阳穴,说:“等我喜欢的人电话。”
赵玫闻言,搁下酒杯,眼神死死盯住他,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心:“你有女朋友了啊?”
女朋友?
顾燕清笑了笑,看向赵玫:“你是不是听错了?”
赵玫有点看不懂了,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哦,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一个姑娘,人家不喜欢你,是么?”
顾燕清可以很坦诚地说自己在等谁的电话,但不能骗人说叶校是自己的女朋友,他们只是炮|友。
见儿子不说话,赵玫也跟着失落,“是同事吗?”
“不是。”
赵玫又问:“那是什么样的人啊,很优秀吗?连你都看不上。”
顾燕清身体小幅度向后靠着,身体呈现松弛的状态,他想了下叶校,第一观感还是漂亮,冷漠。
“挺狠的一姑娘,狠到你会觉得没有什么事儿是她做不成的。”
知子莫若母,赵玫笑起来,“你这么说我就全明白了。狠人么,是挺吸引人的。”
当然,顾燕清也可以选择做点什么,但他更想由着叶校。
晚餐结束,他忍着醉意,让母亲的司机送自己回市中心的公寓。
司机开了点窗户,风透进来,酒气散去。手机里有不少消息,乱七八糟的祝福,唯独没有叶校的。
这不奇怪,除了周末,他们平时不联系。
顾燕清点到叶校的号码,盯着看了几秒,然后拨通。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她了,想听听她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叶校淡淡的嗓音,“喂?”
听声音,她似乎有些意外。
顾燕清说:“是我,你睡了吗?”
叶校说:“没有啊,这才几点。你在哪?”
顾燕清扫了眼街景,竟下起了薄薄的细雨,雨幕里的建筑尖锐的棱角都变得模糊。
他答:“回家路上。”
“你喝酒了?”叶校听出来他的声音飘忽,她静默了几秒,忽然说:“是因为生日,才喝酒的吗?”
顾燕清嗓子堵了下,口吻不自觉带着火气和不甘,“你知道?”
叶校笑了两声,反倒坦荡地道:“当然知道啊。”
顾燕清没说话,忽然对她无话可说。
叶校感知到他的沉默,说:“先这样吧,我今天有点累了,见面再说。”
顾燕清:“嗯。”
挂上电话,顾燕清把手机丢到一旁,确切地说是砸下去,叶校的心不在焉乎,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脾气。
他以为他们这段关系已经不同了,可这算什么?
司机是个叔叔,从顾燕清上中学开始就给他家开车了,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也吓了一跳。
叔叔把车窗开大一点,低声劝道:“燕清,和女朋友吵架啦?”
顾燕清没心情闲聊,含糊应了一声。
叔叔脸上堆着笑容,用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咱们男人应该大度点,别跟姑娘一般见识嘛。我看你今天喝多了心情不好,这个时候更不应该对女朋友发脾气。”
顾燕清还是没说话。
他反应过来,其实顾燕清也没对谁发脾气,他只是在生闷气而已。
*
可是顾燕清并不知道,他打电话来的时候,叶校没有说谎。
她这段时间真的很忙。
还要抽时间去思考怎么应对他的生日,叶校想陪他过,但是她又不可能独占这个人,让他把别的邀约给推了。
毕竟她还不是他的女朋友。
思前想后,她只能等他和别人吃过饭,默默不打扰,然后再陪他过一次。
其实很不凑巧,她连续加了三天班,周四一整天都在外出采新闻,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人都快散架了。
下班后她还是打起精神,快速回去洗了澡,换干净的衣服,再去拿蛋糕。
去他的公寓等人。
叶校有他公寓的密码,门上也有她的指纹识别,但是她从来没有自己主动来过这里。
做这个荒唐的决定的时候,她也考量了很多,但是所有的理智思考,都敌不过一个事实:她很喜欢顾燕清。
她想努力朝他走几步。
不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顾燕清进门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五分,他没有发现家里有任何异常,胸中对叶校的那些失望和怒气随着醉意也几乎消散干净了。
他能对她有什么脾气呢?
明天还要上班,他现在只想洗个澡,躺在床上休息。他在门口换了鞋子,去摸墙上的按钮。
他的手还没抬上去,却已经有另一片亮光取代了他的动作,光源是从厨房传来的,接着是餐厅,走廊。
然后整个家都亮了,一切感官都被找回来。
叶校忽然走到他面前,手里捧着造型别致的小蛋糕,烛火摇曳,蛋糕差不多有六寸,在她掌心里特别可爱。
她今天很漂亮,因为笑得灿烂。
男人第一次愣怔在那,喉结微动,看向叶校。
她好奇地挑了下眉,问:“我会是今天最后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吗?”
顾燕清看了眼时间,11:30了。
他找回自己的声音:“应该是了。”
叶校点点头,有点遗憾但并不沮丧,她又笑了下:“也许,最后的才是最好的。”
她向他走了两步,照看着不太稳定的烛光,两人要是再僵持下去蜡烛该烧没了,“你要听我唱生日歌吗?”
“唱吧。”他说。
就是这样,每一次她稍稍开口解释,稍稍露出哄人的意思,他的坏脾气就当然无存了。
叶校没想到客气一下,他还真要听:“……可能唱的不太好听。”
顾燕清笑了笑,不忘点开手机录音,说:“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