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联宇宙——唯酒
时间:2022-06-18 08:22:24

  随行的摄影记者拍下这一幕,后来被国内外各大媒体转载,一度成为头条。
  该女性的生命体征平稳,但是与她同行的小孩子却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身体被医疗人员盖着摆布。
  那个小孩子其实长得很可爱的,胳膊腿都肉嘟嘟的,但嘴唇和皮肤都发青。
  这是死掉的人,没有呼吸,一动不动。
  叶校愣了愣,理解了什么叫极悲无泪。
  这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在离开医院的路上,坐在车里忽然崩溃,痛哭流涕。
  顾燕清说她胆大,勇,她自己也这么觉得,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直面死亡时,人类在这个操蛋的世界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连续报道了几天,叶校的情绪非常不好。
  她好像理解了顾燕清从战地回来的失眠和抑郁,人类就是有共情的,人类的感情是多样的,活着的人也会对遇难者感到愧疚。
  为什么我没办法救你,是我做得不够好。
  官方统计出来的遇难者十一人,失联二十人,三个乡镇信息中断。
  一周以后,官方对信息中断的灾区进行核查,不漏一户一人,以免造成新的人员伤亡。
  顾燕清下午又跟随消防上山了,这次到半夜都没回来。叶校赶去指挥中心问了下,人家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就没再问。
  天那么黑,山上房屋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她一边写稿一边等,难免有些焦躁,而台里很多频道都在跟她约稿子和视频,工作量很多,压力也大,她少有心神不宁的状态。
  心弦紧绷到了极点。
  终于在天亮之前见到人了,也差点儿认不出来了,因为太狼狈,身上都是湿的,泥巴。
  叶校在看见他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有掉眼泪的冲动。
  顾燕清拍了很多照片,救援现场,有些太惨烈了,大概永远都不会公布。
  天渐渐亮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问:“现场报道做了么?”
  叶校说:“还没。”
  他举起摄像机,笑着说:“你准备好出镜词,我给你拍。”
  叶校第一次面对顾燕清的镜头。
  他是摄像记者,她是出镜记。
  他们只是在认真地工作,叶校把一切的担忧和关心都压在心里,但望进他的眼睛里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做完现场报道,发回台里。
  大家回镇上的旅馆休息。顾燕清在洗澡,他的衣服上灌满了泥水,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材质和颜色,没办法再穿了。
  叶校换了干净的裙子坐在窗台上,检查早间新闻里自己发回的现场报道,被各大新闻平台上被转载,传播。这是叶校做的最好的一次新闻。
  可是她忽然很难受,听见楼下小孩稚嫩的叫声,会想到自己见证过生命的逝去,眼泪不知不觉掉落下来。
  顾燕清从浴室里走出来,这个小宾馆早上没热水了,只能冲个冷水澡。
  他走到叶校的面前,抬手放在她的后颈,问:“怎么了?”
  叶校说:“心情有点割裂。”
  顾燕清与她并排,一起坐在窗台上,他可以理解叶校的此刻的感受,他初次去战区做报道是一样的。
  他把叶校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掌心,握着,静静地说,“媒体和消防,医疗,各司其职,记者不是站在光圈里的人物,没法直接救人命,没法接受鲜花和感谢,但是我们有自己的职业责任。”
  叶校看着他,这一点她当然是认同的。
  顾燕清说:“我们能做的,就是保证提供正确的信息。当我们的信息提供的越正确,这个社会的决策就会越正确。”【1】
  是他每次都义无反顾奔赴现场的意义所在。
  这是媒体的重要性,他希望她能从容面对一切情绪的细微变化。
  叶校毕竟是第一次,又是连续十天的情绪挤压,本来她有点摇晃的小树苗,被他三言两语扳回来。
  她想起他在驻站的经历,每一个冲突现场都会威胁到生命,或者导致情绪的坍塌。
  她挪去他怀里,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带着胡茬的下巴上亲了亲,“极端采访现场,你会害怕么?”顾怀河让叶校去问顾燕清这些,她一直没问,今天或许是个很好的机会。
  顾燕清不想骗叶校,他只是个普通人,吃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
  他点头:“会。”
  叶校微微惊讶,他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她收紧搂他的手臂,指出:“其实你并不恐惧,你很勇敢。”
  平心而论,叶校对于职业的理想没有顾燕清纯粹。
  顾燕清回吻几下,他没说这二者其实并无直接关系。
  “对战地记者来说,职业责任所在。恐惧人性本能,但勇敢是一种选择。”
 
 
第86章 
  叶校在灾区跟踪报道了近二十天, 除了疲劳过度,风餐露宿,她发过烧, 还在采访过程中把脚扭伤了。
  记者们在这种工作环境下受伤生病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不止她,不少同事都连接生病了。
  她脚腕肿的像馒头一样,充着血,摄像老师也挺难受, 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人想哭,“要是难受你就哭吧, 掉电眼泪就好了。小姑娘哭不会被笑, 我一个老爷们丢人。”
  叶校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掉眼泪。
  但是脚腕受伤的确也不能再艰难跋涉了, 否则就是给别人添麻烦,她没逞强。
  摄像老师说:“幸好脸没事,还可以出镜。”
  叶校点了点头,在做完最后一次现场报道之后,她便把工作交接给同事先回了台里。
  好在这个时候形势已经趋于平缓, 如无意外不会再有重大灾情新闻。
  回去的前一天晚上, 她和顾燕清在宾馆见了一面,他用湿毛巾帮她敷了一会儿脚腕,叶校的小腿被他稍显粗粝感的指腹摩擦着,生出一些情动来, 很想抱抱他。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顾燕清把她抱在怀里, “回去休假吗?”
  叶校诚恳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
  虽然她又积攒了一些休息, 但是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很忙碌。
  顾燕清“嗯”了一声表示了解, 过了片刻,在她耳边轻声说:“搬去我那住行么?”在叶校凝眉表示不理解之前,他解释道:“这儿工作更忙,我没法再分心思担心你上班会不会不方便。”
  叶校微笑了一下,答应说好。
  天已经放晴,可是空气中,大地上,还残留着苦难之后的疮痍。
  叶校坐上回B市的高铁,四十分钟的路程,她利用这段路程快速回顾了下二十天的工作,有好有坏。
  顾燕清在这半个多月里给了她很多的鼓励和指引,从来没说过一句让她知难而退的话,叶校为此感到庆幸。
  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脚踝挪动仍旧不太舒服,肿胀感很强烈。
  “……幸好脸没事。”
  这句话忽然冒了出来,是摄像老师说的,一直盘旋在叶校的脑海里。
  是啊,脸没事,出镜记者很多时候只拍到上半身,别的地方受了什么伤都看不出来。蓦地,她心脏疼了下,顾燕清是否也度过无数个这样的瞬间。
  镜头前温文尔雅,背后不足体面。
  广播里提醒,B市即将到站,她在站起来之前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我要到站了,先回家休息。你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他没有立即回复。
  叶校无声地笑了笑,去拿行李。
  她很少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住进他的房子,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熟悉气味,没人住的时候,房子也有保洁过来打扫,十分干净。
  叶校本来也不喜欢做家务,她的办法就是尽量不弄脏,不弄乱。但是今天她洗完澡,还是把不在保洁范围的卧室整理了一遍。
  太阳出来了,清凌凌的光线落在她的脸和头发上,阴霾了很久的天空终于明媚。
  她脱掉衣服,坐在床上,犹豫了一下,打开他常睡位置的床头柜,检查病例和看诊记录,机打的病例普通人也能看懂。
  上次她想让顾燕清开口说说病症从何而来。她觉得自己足够理解他,他们有必要坦诚地谈一谈。
  睡前,顾燕清终于给她回消息:【晚安,叶校。】
  *
  顾燕清在一周以后回来,叶校的脚伤也差不多了,但还一直在他家里住着。那天他拉着行李箱一走进家门就闻到了一阵属于叶校的香味。
  几乎把他包围了,顾燕清站在玄关处沉迷地安静着,心里有强烈的冲动,想要做点什么。
  这种冲动并非性|欲,直至叶校穿着睡裙从房间里走出来,微笑着将他人抱住。
  顾燕清察觉出来,那股冲动是占有欲和贪心,他很希望这样进门就能看到她的幸福感能一直维持下去。
  叶校所想的好好沟通一下并没有立即实现,因为各自忙碌的工作。
  十月底,台里举办了表彰大会。
  叶校因表现突出,这是工作以来首次被授予工作先锋的称号,听着就根正苗红。除了一本红彤彤的证书,还有一笔数目客观的奖金。
  是陈观南给她颁的奖章。陈观南去了救灾现场,见证了她的工作。他从威严的气场里挑出那么一缕柔和来,看叶校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和古怪,并不像普通领导对员工的鼓励那样,说不上敷衍也说不上官方。
  “你做得很好,请继续努力。”
  “谢谢陈老师。”
  叶校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位引领她职业方向的工作狂,昔日的少年英雄,今日的冷漠中年人,他鬓角已经有了几根白头发。
  可他好像才四十岁?
  叶校有个短暂的发言,说完她往台下寻找,看到顾燕清正举起手机拍她,而顾燕清意识到她正在看过来,、目光从取景框里移出来,对上她。
  台上的叶校熠熠生光。
  她曾经说过自己是她的骄傲,但是叶校不知道,她一直是他的骄傲。
  下来后,林克尧羡慕地看着她手里的红本本,小声说:“校姐年后的职称评选有谱了。有这个荣誉的加持,台里的编制员工里你是最有竞争力的。”
  小男生知道她想向上攀爬的野心。
  叶校大方地把荣誉证书给他观摩,“但愿是这样。”
  “但什么愿啊,肯定会的。”林克尧相当有信心,“部门里多少同事报名要去前线都没资格,基本上是老记者去的。”
  于是,叶校跟他说去灾区会面对什么。
  林克尧清楚了,荣誉是需要代价的,从来都不会从天而降。
  表彰大会结束后,有些人提前下班了。
  林舒在礼堂后门的楼梯口等了会儿陈观南,他答应了从H市回来陪林父吃饭的,提前告知了林舒,他会坐她的车去家里。
  林舒对这种“命令”虽然不爽,但也没矫情地拒绝。
  两人一同坐在后排,司机不敢出声打扰,默默地开着车。
  林舒拿出粉饼检查妆容。自从被他指出眼底有没卸干净的化妆品后,她就在不容许自己有片刻的瑕疵。
  今天的林舒非常漂亮,且高贵,像不可攀附的白天鹅。陈观南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会儿她对脸补妆的流程,一会喷水雾,一会涂粉。
  他没看懂,只好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他很安静,比往常更有耐心。
  林舒“啪”一声阖上粉饼,问:“你为什么不对小姑娘多说两句?”
  陈观南坦诚道:“不知道说什么。”
  某些人的溢美之词张口就来,可他一向实事求是。那个年轻的女记者是他的同事,对于异性同事,陈观南总是会丧失语言系统。
  这和他的工作属性相当割裂。
  林舒不悦地皱了皱眉,问道:“那你对谁有话说?”
  陈观南对她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莫名其妙,反问道:“你想我对别人说什么?不觉得不合适么?”
  二十天之前,两人在地下车库碰过面,林舒知道他要去H市一点都不意外,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哪里危险往哪冲。
  林舒选择把叶校说的话,全都告诉了陈观南。
  “从单维度的结果来说,你不是完美的丈夫,我也不是完美的妻子。但是你做的事是有意义的,有一个后辈受你的影响当了记者,她也很优秀。”
  陈观南除了意外,还很想问林舒:我的工作对你来说有意义么?我最想得到你的认可。
  但是他一个字都没说。
  此时林舒听见他这句话,不由火冒三丈,努力冷静了一分钟之久。
  她告诉陈观南:“我只是想告诉你,人长了嘴就要物尽其用。别当锯嘴葫芦。”
  十月底,叶校和顾燕清同时休了假。叶校不想出门,顾燕清在家给她研究菜谱。她因为工作辛苦瘦了很多,掉秤严重。
  除了工作,他就操心这些事。
  自从和叶校复合以后,顾燕清感觉自己的紧绷状态好了很多,失眠也减缓了,很长时间没有去医院。
  假期的最后一天,赵玫提醒他去复查。
  作为妈妈有个这样的儿子,她操碎了心。真希望他早点结婚,有另一个人管制她或者约束他,都随便。
  顾燕清很早起床,叶校还没醒,他翻身亲了亲她,“我出去一趟,中午回来。”
  叶校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也伸了过来,撩开他的T恤,在他身上摸了摸,又顺着腹肌方向往下,颇有些撩拨之意,撩得他想躺回去把她的睡裙扯开丢在地上。
  “去哪里?”叶校问。
  顾燕清采用回避式说法,“去找程寒。”
  叶校手从他的T恤里抽出来,瞬间清醒过来似的,人坐在床头,看向他,“我能去吗?”
  “没有必要,我很快回来。”顾燕清说,他依然不想让叶校参与这件事。
  叶校的眼神冷了冷,像是在恼怒,“你确定么?可以承担欺瞒我的后果吗?”
  不得不说,她威胁人的时候非常有气场且冰冷。
 
 
第87章 
  顾燕清很清楚, 叶校的强势是真的,生气是假的。
  但是他并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强势,其实被女朋友管着, 有种很不错甚至爽快的感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