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南把衣服挂到衣柜里,回到林舒的面前坐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小舒, 我下个月要走, 已经定下来了。”
他现在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但是没办法为了她改变工作计划。
林舒目光瞥过来, “哦,你跟你说这个做什么,和我有关系么?”
没有关系么?
陈观南知道她此时在发脾气,按照林舒的性格,真和她没关系她根本不屑于跟对方多说一句话。
陈观南半晌才道:“你想要什么?”
林舒起身,长而卷的发丝从他手背上滑落,她后背贴着玻璃,想起一些事情来,缓缓地对陈观南叙述,“22岁我去英国读研,你要留下来工作,我们分开一年半。25岁你开始做调查记者,去卧底被弄伤,不敢让我知道,但是我一点都不怪你。30岁那年我车祸命差点没了,你一个月暴瘦20斤,准备辞职。”
她不再说虚无缥缈的感情,只说他们相处的事实。
这二十年,对两个活生生的人来说不是弹指一挥间。
陈观南没有说话。
林舒说:“坚持那么久,我们还是分开了。我曾经也以为是我不够理解你,但是现在想想是被你骗了,在35岁以前,我林舒从来不是个胆小鬼。是你把我想象得太脆弱了。我只是叫你迂回一些,你却把我推开。可是感情这会事,只能非黑即白么?难道人活着不如意就得自杀?我们不能给自己退缩的空间么?”
陈观南点了烟,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曾经和他一起工作的以为地方台记者因为曝光了一桩案件遭到仇杀,身体被捅了17刀,都成筛子了。
调查记者不得善终的流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他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也会毛骨悚然。林舒是他的软肋,无论自己有意外还是林舒被殃及,他都没办法接受。
陈观南淡淡地说:“是我武断了。”
林舒看着陈观南。
陈观南:“小舒,对不起。”
林舒说:“我接受。”
有生之年听到陈观南服软,心里的梗消失,她想她可以释怀。哪怕她曾经想象的美好人生是这样收场的。
“很晚了,我回去了。”林舒身体离开玻璃窗。
“小舒。”陈观南忽然拉住她的手腕,男人的力气总是很大,林舒受不了这个力道。白皙的皮肤被他弄得通红,她没忍住皱了皱眉,“放开我。”
陈观南说:“我不想放开。”
林舒冷笑,“那你想做什么?”
陈观南低头看着她的手腕,不经意地用指腹摩擦几下,没说话。林舒的电话在此时响起,来电的是一个朋友,“舒姐,今晚有乐队演出,要不要来玩啊?”
林舒有点兴趣,问:“几点?”
那个朋友说:“反正你来晚了可就没了,我来接你。”
林舒说好,给了对方陈观南这个房子的地址。手机还没有挂断,陈观南一抬手,就把林舒的手机截取过来。
她刚刚打的是微信语音,没有备注,只有一个微信昵称。
陈观南判断不出是哪个人。
林舒很不高兴,这是在查她的手机么?凭什么?
“喂,你想干什么?”
陈观南反问:“你要去干什么?”
林舒把手机抢过来,故意气她,“去玩,和年轻弟弟。”
陈观南脸色稍显不悦,他知道是谁了,那个综艺的编导。三十岁也叫年轻?除了长了一张嫩生生的脸有什么好的?能给她幸福吗,能照顾好她这个爱玩的女人吗,连她低血糖都不知道吧。
陈观南在此前嵌住林舒的肩膀,低声压抑地说:“别去。”
林舒觉得可笑:“你管我啊?以为自己还是我的丈夫么?我现在可是单身。”
陈观南默了默,跟林舒说:“你想从别人那里获取什么?陪伴?亲密关系?”
林舒惊了,说不出话来。
“你喜欢的事,我都可以陪你做。”陈观南说:“一直以来,都是我陪你的。”
林舒确定陈观南真的疯了,在听到他说:“那个姓胡的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有几个女朋友,还跟他约会?”
“你有毛病啊?胡瑞文是我朋友。”林舒无语说:“谁跟你说我和他约会了,你几岁的人了这种事不查清楚?”
她推开陈观南,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陈观南到底还是掉进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圈套,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林舒喜欢什么样的,但人心,品味都是会变的。
他也怕林舒真的选了别人。
他说:“不要出去,别人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
……
那个朋友打电话来的时候,林舒半个身体趴在床上,玄青色的床单只盖到她的腰部,肩膀露在外面,纤细的手臂如同一根苗天,耷拉在床边,随着喘息的动作颤抖。
陈观南只穿了裤子,上身没穿,他坐在她身边给她揉捏着小腿。
手机在客厅里不合时宜地响着,她不想接。可朋友打了一遍不通,又打第二遍。
实在没办法,她用脚尖踢了踢陈观南,“电话。”
男人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林舒想,老男人了体力还这么好,果然比年轻的时候会整花活。
他贴心地把电话接通,贴在她耳边。顺便把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
那动作非常痒,林舒跟朋友道歉:“我今天不过去了。有点事。”
她的声音细而抖,像捻起来的玻璃丝,朋友也没生气,笑着说:“舒姐你这不厚道啊,有新乐子不分享。”
林舒淡淡叹气:“是啊 ,跟男人约会,你要分享么?”
她一边回话一边看着陈观南,他的手指已经从她的小腿移到她的脚踝,小心观察着是否有被他伤到。
第89章
朋友在电话里笑了几声, 兴奋地说:“恭喜你舒姐,看来真找到新乐子了。”
林舒说:“谢谢,以后再出来玩。”
“那我就回去了, 晚安。”朋友爽快地挂上了电话。
林舒握着电话的手落回床单上,陈观南把她的手机拿开,全程没有说一句话,而后附身下来,逐一亲吻她的耳垂和脖颈。
缓缓吃着奶油蛋糕, 以及诱人樱桃。
他的嘴唇软而凉,林舒扬起头, 像19世纪西方油画里的尊贵妇人般懒洋洋的姿态, 享受这场短暂又迤逦的盛大亲密。
陈观南亲到她的嘴角停下来, 问:“我是你的新乐趣吗。”
林舒眼皮没睁开,笑得很蛊惑,“短暂的回头草而已。”
陈观南又问:“多短?”
林舒从床单上坐起来,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继续说:“一顿。”
林舒的头发又长又亮, 染成棕栗色, 三十几岁的女人比二十几岁更有魅力也更会把控男人。林舒自己都觉得,二十出头的自己眼里对陈观南的爱掩盖了一切,很难有出彩的东西。
陈观南的手绕到她后脑,看似在帮她整理头发, 待头发顺滑之后他一个动作将所有的发丝后扯,她的头也顺势仰了仰, 忽然变成被动的姿态, 只能仰视他。
林舒感觉到后脑勺发出疼痛的信号, 却仍倔强地说, “不是在问我么,实话听不得?”
今晚的这一场是理智者被逼无奈的crush,陈观南不可能持续发疯,像年轻人那样凭感觉诉说爱恨情仇,他的感情不可能单一而纯粹,总是要考虑到可实现的问题。
他的眼神总是冷的捂不化,“一顿就够了吗?”
林舒笑:“说什么以后,你要走了。”
陈观南说:“我会回来。”
“谁还会等你?”林舒觉得这种对峙非常好笑,他们只是把离婚时没打的分手炮完成了而已。她放肆地笑了一阵之后有觉得凄悲。
但是她用一种玩笑跟陈观南说了一句真话,“成年人总是要在该清醒的时候清醒。我不会再结婚了,只想活得潇洒。”
陈观南理解林舒所说的,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那就不结婚。”陈观南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林舒问。
陈观南用手背蹭掉她额头上的汗,又摸摸她的眼皮,和她挨近,两人一起陷入柔软的被褥里,他问:“还想要一次么?你的快乐最重要。”
林舒手指向下摸到了什么,心中蓦地汹涌起来。
这真的不是陈观南该干出的事儿,但又在情理之中,他们很快再次纠缠在一起,完全忘记了二十分钟前的大汗淋漓。
陈观南说:“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有,一定给。”
他今晚两次两次问她想要什么。这一直是他的承诺。她喜欢铃兰花他也坚持在送。
林舒听见这句话眼睛无端酸涩,她伸手勾下他的脖子,他的鼻息靠近。
后半夜她很累,但是睡不着,说要吃东西。
陈观南去给她煮粥,林舒穿上衣服跟着去厨房,她安静地坐在岛台边喝水,看着陈观南的背影,他有着劲瘦的背脊,宽阔的肩膀,形态好到完全看不出快四十岁了。
她想起网络上的一句话。
结婚不一定是为了幸福,但离婚一定是为了幸福。
事到如今,林舒依然认同这句话。
幸福由什么定义的?婚姻吗?
陈观南煮好了粥端到林舒面前,递给她一柄汤勺,提醒:“小心烫。”
林舒捏着勺柄,手指被热气哈到湿漉漉的,林舒蜷缩过来捏了捏耳朵,陈观南看着她,又把勺子接管过来,吹凉递到她嘴边。
这个动作他们以前没做过,现在做竟也没觉得稀奇,林舒张开嘴吃了一口粥,肉碎和青菜碎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是熟悉的味道。
林舒开口:“走的时候我送你。”
陈观南说:“好。”
“注意安全,别死了伤了。”
“好。”
他又给林舒喂了一口粥,然后才把冷却下来的汤勺和碗还给她。林舒吃完了东西,回去重新刷了牙,上床,然后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这对她来讲是踏实的一晚,她被满足了性|欲和食欲,得到很好的休息,他足了安全感。
陈观南揽住她的腰,“今晚舒服吗?”
林舒用沉默应对,“陈观南,我的答案还是那个,我不会结婚了。”
陈观南说:“如果我平安回来,继续给你做饭,满足你一切。”
婚姻带给他们什么,放弃自我和妥协么?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和地位,需要为所谓的“关系”而放弃坚持么?
婚姻可以是幸福的载体,但不是必备条件。
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人,理性几乎占据所有的决定。陈观南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为婚姻放弃工作的信仰,林舒也清楚无法舍弃快乐的人生。
如果结婚是束缚,那就只要爱情,顺从自己的心做任何事,不被定义。
*
叶校在生日前又回了一趟家,这次回去她把爸妈的房子敲定了。
明年的六七月份爸爸妈妈就可以搬进新家了。这对叶海明和段云来说,像做梦一样。
办完事她当晚飞回B市,候机的时候她用手机刷到中东两国交战的消息,登上了热搜。
这条新闻是西方媒体报道的,而她回到台里上班的第二天,早上和林舒碰面,知道陈观南已经出国了。
很快,有中国媒体的角度披露最新局势。
叶校心情闪了下,眼神也有点直。
林舒脸上基本没有什么表情,她看了看叶校,“你这么怅然若失干什么?”
叶校摇头否认,“有点震惊。”
林舒淡淡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坚持,你的偶像从来都是这样,不用震惊。”
叶校没有说话,回到办公室登录通讯稿库,点到国际新闻库,然后刷到密密麻麻的消息。
或寥寥几字,或长篇大论,看得脑壳疼。身边的同事也在讨论这件事,快到中午的时候有爆出名人被枪|决的重大新闻,甚至有枪|决前的惊悚视频放出。
世界的变幻,风云莫测。
叶校工作的时候没有联系顾燕清,昨晚到家他们只是简单通了个电话,顾燕清问:“你累了吗?”
叶校说:“很困。”
“那就睡吧。”顾燕清在电话里对她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来我这吧。”
叶校躺在床上,瓮声瓮气地回答:“晚安。”
“晚安。叶校。”
叶校写了一下午的稿子,晚上有会,她不可能因为要过生日而请假,一直到很晚才下班,顾燕清已经回去了。
到公寓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这一次她站在门前没有输入密码,摁起了门铃。
她不太想主动进到里面去找人,她想站在门外听他逐渐而来的脚步声。
门铃响了五秒,顾燕清就打开了门,站在里面微微惊讶地看着叶校,然后笑了:“怎么不自己进来?”
叶校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没有办法表达那种心理很奇怪,其实今天的工作很忙碌但是某一个瞬间她像是灵魂出窍了般臆想到顾燕清也和陈观南走了。
就像那句话说的“军令如山”
叶校暗自松了一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抬了抬手,“拎着东西呢,没手了。”
她刚刚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点水果,橙子,香蕉,草莓,还有几颗柠檬,准备让他腌蜂蜜柠檬。
顾燕清接了东西放在地上,然后上手把她抱进怀里,“生日快乐,叶校。”
“谢谢。”叶校回抱住他,他颈间有很淡的柑橘味,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顾燕清在准备晚餐,已经差不多了,两人在门口亲密了一会儿,叶校走进客厅里,看见餐桌上摆着蛋糕,并且插上了蜡烛,没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