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江千苏
时间:2022-06-18 08:25:54

  奚白在剧组待了也有数月,每次见了人都笑盈盈的,要么就是浅笑,看着脾气就好。谁也没见过她生气,从来没见她和同出一个学校的赵宝珠那样随意打骂助理,就算是对剧组临时的工作人员也一视同仁。
  眼下见她温温柔柔地来了这么一句,气势却是一点不输,众人心里竟然还有点......莫名的好感。
  就,反差感很飒。
  贾璐璐最后在化妆师的劝说下,忍气吞声地坐回了椅子。
  奚白倒也没再开口,化好妆就带着姜离和小婷走了。
  临拍戏前,奚白最后看了眼微信,周知敛还没回复是什么事情,她便把手机交给了姜离。
  今天这场戏算是女主角最难过的一场戏,她的情感变化十分复杂。对维利克的猜疑,对自己猜疑维利克的愧疚,愧疚之后压抑不住地猜忌,反反复复,而后在亲眼见到自己竟连被出轨都算不上,因为维利克并没有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她只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替身。
  英俊潇洒的维利克公爵的众多过往情史中,每一位女伴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那位被保护在千里之外的女人的影子。
  夕阳下,维利克身边的信鸽带信而来。
  散发着玫瑰香的羊皮纸上,维利克的字迹娓娓道来:
  【亲爱的黛丝,我即将从遥远而美丽的地方归来,数日不见甚是想念你。我从领地的上供中为你挑选了一条最华丽的玫瑰项链,期待我们的重逢。——你的维利克。】
  男人的言语依旧,只是娜尔莉莎黛丝下意识觉得这封信里早已没了曾经热烈而纯粹的爱意。
  书桌上,摆着私家侦探前脚送来的密信。
  娜尔莉莎黛丝抬手去拿,可纤细柔白的手指在快要触到红色火漆时忽地又顿住了。
  她要看吗?
  看完呢?
  里面的结果真的是她可以承受的吗?
  不知道这样静默多久,她像一尊安静而孤独的雕像,庄园里传来动静。
  听动静,是维利克回来了。
  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娜尔莉莎黛丝下意识地冲了出去,男人展开双手将飞扑而来的她紧紧拥住,亲吻了下女孩的头发。
  可娜尔莉莎黛丝脸上的笑意却僵住了——
  维利克的身上满是一股独属于女人的玫瑰调香水。
  她想起了上一封的密信里的内容,那个女人最爱的就是玫瑰,而维利克千里之外的庄园里种满了玫瑰。
  一滴眼泪从眼尾落下。
  “咔——”
  “很好啊奚白,你这里的感情变化表现得很细腻,也很到位。”导演激动地拍拍奚白的肩膀,“我还以为这个片段要拍几次,你真是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后面要继续保持啊!”
  导演是真的害怕年轻女演员拍不好这种细腻的戏份,重来几次情绪就愈发僵硬,很拖工期,像奚白这样能一遍过的实在太让人省心了。
  可越往后拍,强度越大,奚白从戏里抽身的速度就越慢,她就像被这个角色困住了似的。
  这样过了好几天,奚白仍旧是一副怏怏的模样。郁苏也是,他不是科班,比奚白更入戏,自从男主的戏份越来越渣男后,他看奚白的眼神都开始闪躲了,连带着看姜离和小婷时都透着股心虚。
  这部戏的感情变化实在太强烈。
  前期的爱意暴烈,中间男女主的想法也在纠结,挣扎,这段对奚白的伤害最大,姜离作为旁观者都会想起来两年前,小姑娘孤零零地站在舞台的角落上,看着心爱之人和情敌默契相视。
  或许,在姜离还没认识奚白的时候,她就有在猜忌,纠结,挣扎了吧?
  姜离看不下去,她眉头皱得很紧,而后提议道:“我去跟导演说说,看能不能把这几场的顺序换一下,这样连续的,对你们的情绪都不好。”
  明天导演还安排他们拍男女主彻底分手的戏份,情绪在高潮,比这几天的还要磨人。
  她说着就要起身去找导演。
  奚白拦住她,神色淡淡:“不用,我只是有点——”
  她顿了下,斟酌着措辞,“有点想起之前,跟出不了戏没什么关系。”
  她并没有出不了戏,只是戏中女主让她再次沉浸在了两年前的情绪里出不来。
  -
  这一晚,奚白第一次头脑发热,在深夜发了个无关营业的微博。
  【奚白v:现在可以聊个五毛钱的。】
  下一秒,这条微博下面就涌现一大堆评论。
  问她怎么还不睡的,想听她生日祝福的,给她讲睡前故事的,询问她是不是不太开心的。
  奚白都一一回复了,像个熟悉的朋友。
  竟没有一条来问她背后金主是谁的,甚至连以前那些骂她的黑粉都没出现。
  几十秒后,手机震动。
  闻祈年:又失眠了?
  看到这个“又”时,奚白恍惚了下。
  刚被闻祈年接走那短时间,奚白经常彻夜失眠,一个人坐在花园里荡秋千。最后还是闻祈年某次深夜回别墅才发现,于是他就带她去看了医生。诊断出奚白患上DIMS,也就是常说的睡眠障碍。
  医生分析了后对闻祈年说,奚白身上的心理因素占主导。
  长期在父亲随时可能逝去的不安里摇摆,又在最痛苦的时候,母亲改嫁给亲大伯,在潜移默化中厌弃她,指责她,辱骂她。
  建议可以睡前听一听放松的童话故事。
  本以为不听也不会有人发现,可谁知道,闻祈年突然抽查故事细节,谎言不攻自破。那之后每天,他都会在奚白该睡觉的时间回来,搬把椅子坐在床边,给她读故事。
  男人很是耐心,但有时边讲还下意识地吐槽这故事的不合理来。他声音低磁含着点笑,撩拨着人心。
  大概一年后,奚白的失眠竟神奇的缓解了许多,故事便也停了。
  或许,一切开端的种子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闻祈年将她从噩梦中拽了出来,而后又编织了一个更大,更可怕的梦。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进去。
  于她而言,比起被得到后又被放弃,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得到。
  奚白关了手机,走到阳台上透气。
  她最近被角色干扰的太严重了。
  夜色下,奚白懒懒靠在栏杆上,却一眼瞧见阳台外的树下,有一抹橙红的火点。
  男人散漫地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烟,修长涅白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什么,反光倒映在镜片上。与此同时,身后的房间内也响起手机的震动声。
  奚白没打算叫他。
  但下一秒,男人倏地抬头。
  隔着遥遥夜色,四目对视。
  不知为何,闻祈年很敏锐,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
  他取下烟,掐灭了火扔进了垃圾桶里,掸了掸风衣上不存在的灰。阳台上透下来的点点灯光,衬得他眉眼深邃,也衬得镜片后的眼眸更静。
  奚白没甚情绪地弯唇笑了笑,转身回了卧室。
  不过半分钟,房门便被敲响。
  她打开门,闻祈年戴着他那副金丝垂链眼镜,白衬衣的领口微敞,很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屋内一片昏暗。
  闻祈年率先开口,打量着她眼底疲惫:“还睡不着?”
  奚白伸手勾住了他的衬衣领,将他半拉半主动地带进了房间,声音轻和:“有点。”
  “这不是你没来吗?”她歪头笑。
  奚白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指尖用力,闻祈年顺势俯下身来,两人鼻尖亲昵地贴在一起。
  可奚白没再继续。
  鼻尖尽是女人身上的香味,勾人的要命,他喉结微滚,在她唇角上试探地轻啄了下。
  奚白轻笑了声,而后仰头,吻上他的薄唇。
  唇舌缠绵。
  这期间,奚白一直睁着眼看他,眼眸中泛着情///欲的水光。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笑起来,缀着星光,眉眼间埋着极深的妩媚。
  她稍稍退开些许,两人唇角牵出银丝,闻祈年舔了下,眸底情绪翻涌着,还要再继续。
  奚白抬手抵住他的下巴,语调轻悠:“不要在这里,去床上。”
  闻祈年滑进裙摆的指尖一顿,心脏重重地跳动着。
  她这样,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
  夜深人静,窗影摇曳。
  奚白累得昏昏欲睡,闻祈年却不肯出来,坏心思地惹得她吸了口气,而后睁眼怒目而视。
  他勾唇低低地笑了声,而后伏在奚白耳边,汗水交织。
  “枝枝,之前是我错了。”
  “以后我们,好好过。”闻祈年压着声音,声线又沉又酥,他垂眸温和笑起,喉结性感滚动:“好不好?”
  奚白在沉沉浮浮中闻言,睁眼撞进男人只有她一人倒影的眼眸中,轻笑了声,眉眼如同初见那年明媚。
  她扬眉,食指拂过闻祈年的性感的锁骨,然后虚虚抵在在了他的薄唇上,眉眼尽在纯欲之间。
  “明天,要去看我拍戏吗?”
 
 
第36章 
  这一晚, 奚白睡得很不踏实。
  闻祈年看着她在自己怀里不断翻身,以为是自己搂得太紧了,她不舒服, 便松开了些。可深夜里,她就不知不觉挪到了床边,整个人成婴儿蜷缩的状态,弓腰背对着闻祈年。
  闻祈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她轻轻抱回来, 让她面对着自己。可一回到他的怀里,奚白轻蹙着的眉头就愈发的紧。
  床头只点亮了闻祈年那一侧的小灯, 微弱的暖黄灯光被他的背挡去了大半, 只漏出一丝半点轻柔的碎光落在年轻女人的眉心上。
  他指尖微动, 抚平那拢起的眉心,然而一松手,就会又松开。
  或许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奚白低低地呜咽了几声,而后往男人怀里靠了去。
  闻祈年紧抿的唇线总算松了些许, 轻拍着她的后背。
  怀中人的呼吸逐渐平稳。
  ...
  第二天醒来时, 奚白只觉得有些热。睁眼一看,才发现闻祈年把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坚实有力的手臂沉沉压在她腰间。
  今天有早戏,奚白坐起身, 去洗漱。
  等换好衣服出来,男人已经戴上了眼镜坐在书桌前敲着键盘。冷白的手背上青色的筋络若隐若现, 指骨修长, 随着打字的动作幅度牵动着掌骨。
  他的手很好看。
  奚白刚准备出去, 男人就偏过头来, 金色的细链在颊边轻晃,两个人对上视线,奚白弯了弯唇,像个认识很久的老朋友随口问他:“一早就有工作啊。”
  要去剧组上妆,所以此刻她脸上未施粉黛,闻祈年有半秒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他嗯了声,却合上笔记本朝她走过去,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垂眸在她黑发上吻了下:“你们先去,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很快就能过去。”
  细链碰到奚白的脸颊,有点凉,也有点痒。
  他揽着奚白往客厅里走,茶几旁多了辆四层餐车。
  “先吃早餐。”
  奚白顺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侧落座。她递了杯温水给闻祈年,然后自己也捧着杯清水喝了起来,乖顺配合得像只小绵羊。
  天光大亮,照射进来,打在她瓷白的脸上,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安静美好得仿佛画中人。
  闻祈年喉结微滚,有种很心安的感觉。
  他竟生出扔下所有工作,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待着的想法。
  姜离带着小婷敲门时,奚白刚好开门出来,开关之间露出身后客厅的些许画面。
  姜离和小婷只来得及看见男人被黑色西裤裹着的修长双腿。
  光是看一眼,都能想象出男人矜贵的模样。
  姜离看向奚白,她面不改色地带上门,眼眸弯弯:“走吧。”
  小婷早就得过嘱咐,眼下亲眼见到时,还是没忍住暗暗惊叹。
  那男人光是一双腿,都贵气逼人。
  -
  早上有场女主角的梦境戏份要拍,梦里的故事多少都有些无厘头,奚白的服饰也变得夸张了许多。
  娜尔莉莎黛丝梦见自己和维利克要结婚了,他们各自穿上婚纱和礼服。她满心欢喜地在房间等待维利克穿过河道来接她,可等了很久,她都没能听见礼乐的声音。
  忽然,外边传来热闹的动静。
  娜尔莉莎黛丝立马站起身,拎着裙摆小跑到窗边,却看见维利克已经牵着一个穿着华丽婚纱的女人返回了河道对面。
  “我.....”
  她想要大声叫住他们,牵错人了,可梦里她就像是哑了,怎么用力都喊不出声音。眼看人就要消失在远处了,她终于冲破阻塞焦急喊道:“维利克,我在这!你牵错人——”
  那位穿着和她一模一样婚纱的新娘转过身来,竟与她有九分相似。
  娜尔莉莎黛丝的瞳孔骤缩,瞬间怔住。
  维利克也转过身来,直直朝着她看过来,素来温柔的眉眼却变得十分陌生,他冷漠地说:“没有错,这位才是我的新娘,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娜尔莉莎黛丝难以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跌坐在地。
  梦醒了。
  “好啊,这样的状态保持!”导演高兴地从摄像机后站起来,“下一场就是高潮了啊,你们俩状态不能垮,特别是你,郁苏——你不要看着奚白就一副心虚的表情,现在,你就是维利克。维利克怎么会心虚呢?”
  他是祖上便有荫蔽的王公贵族,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其他人,是不会有心虚这种情绪的。
  休息期间,奚白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看手机。不为别的,主要是郁苏那愧疚的目光实在太扎人。
  一打开手机,丛桢的微信弹出来,是张照片——
  相框里,闻祈年和丛桢并肩而立,他们瞧着都很青涩,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照片中,少年偏头看向少女,眉宇透着风流倨傲,校服拉链也吊儿郎当地敞着。
  可他眼神却是温和的。
  丛桢:奚白,算我求你了,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丛桢:他本来就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要横插一脚。
  奚白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给她发去了拉黑前的最后一条消息:我没打算要,你随时可以来把他带回去,我反而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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