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递给他一杯紫红色的酒水。
“闻总,您点的盲盒好了,名为野蔷薇,您请慢慢享用。”
闻祈年捏着杯柄的手指一僵,面色沉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调酒师有点不安,局促地询问是否要换一杯。
闻祈年喉结微滚,盯着杯内晃荡的妖冶液体看了几秒,脑海中忽地就浮现出奚白勾着他的脖子,仰头亲上来的画面。
女人唇红齿白,如蔷薇般娇娆明灿。
“你不上去,在这盯着杯酒发呆?”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是钟鹤。
他仍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腕骨上那串佛珠被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调侃道:“你这眼神好像在怀疑这酒里下毒了。”
调酒师一听,连忙给两位老板解释:“野蔷薇里加了些许桑葚汁,颜色真的就是这么浓郁。”
钟鹤笑着安抚他,转而想起什么似的,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噢,原来又是那个小姑娘。”
他手底下产业也涉及影视行业,这段时间因为剧组得了闻祈年的投资,前期宣传做得很好,他也多少听说过。
女主是奚白。
那难怪。
两人一起进包间,祁冷也来了,身边还坐着个水灵漂亮的女人。
是他老婆。
祁冷挽起袖子,正勤勤恳恳地给她拨葡萄皮,剥完了还要拿上叉子递到女人嘴边。
钟鹤笑着啧了声:“你们俩虐狗啊?”
祁冷拿了湿巾,擦手,觑他一眼:“你是狗?”
温晚羞怯地往祁冷身后靠了下,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后,祁冷笑起来,顺势在她唇上啄了口。
“这两人啊....”钟鹤轻轻摇头笑,转而看向闻祈年:“你那到底什么情况,不行就分了算了。”
好好一个人,折腾成这副模样。
一会高兴,一会又挨了打回来。
闻祈年抿了口野蔷薇,陷在沙发里,嗓音低哑:“已经分了。”
“那不是挺好?”钟鹤瞥他一眼,发觉他神色不对,“是你被甩了?”
闻祈年一言不发。
程寻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过来了,精神略正常,“那你打算怎么挽回啊?”
闻祈年沉默。
怎么挽回?
他倒是也想知道。
钟鹤哼笑了声,见他们俩是真愁,换了个角度站在奚白的角度认真思考了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闻祈年掀眸。
“我要是她和她。”钟鹤抬了抬下巴,实诚:“就把你俩骨灰都扬了。”
“你把人当替身,你又把前女友纹身上,想想都不是什么好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闻祈年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点了根烟,“那我怎么听说,你最近老去给你小外甥开家长会,还送人家老师回家。”
烟雾悠悠散开。
他似笑非笑地补充道:“人家认错了相亲对象,你难道也认错了?”
钟鹤笑意微顿,半晌后他啧了声,靠在沙发上:“可我是认真的,而且也没你俩干的事这么离谱。”
“你们俩这样,真的想不到办法救。”
一伙人沉默许久,忽地包间另一端炸起一道惊呼:“卧槽,我女神和别的男人被拍到了?!”
男人的声音实在太响亮,震得闻祈年眉心一皱。
他捏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晃。
他不知道是谁的朋友带来的,闻祈年从来记不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我去,我也看到了。”
“奚白不是在拍戏吗,这个男的怎么还送她回酒店?”
!
这句话犹如平地炸起一声惊雷。
与此同时,手机上恰好推送新消息:【奚白与神秘男子同现酒店/爆】
钟鹤和程寻纪瞬间齐刷刷地看向身侧,沙发上男人手中的酒水晃荡出来了,洒了一地。
第38章
深夜露重的停车场内。
男人靠在座椅上, 冷白的光线打在他雕刻般锋锐的轮廓上,手机界面被点亮在和宋均的对话框内。十二个小时前,宋均转发来了一张和导演的聊天截图:
宋均:奚白小姐什么反应呢?
导演: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导演:就看着...还挺高兴的。
挺高兴的。
闻祈年看着这四个字, 逐字逐句地反复噘读,心底就像陡然失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他那样生气的走了,她反而会开心。是开心终于摆脱了他,还是, 开心晚上可以见到她的那位发展对象?
现在...或许该叫男朋友了。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沉闷叫驾驶室的司机实在有些憋闷不住了,他悄悄抬眼, 从后视镜里看向后排。
穿着白衬衣的男人咬磨着嘴角, 眉眼因为陷入沉思而微蹙显得很是苦恼, 盯着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闻总,您还上去吗?”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闻祈年抬起头,从喉咙里沉沉地嗯了声,然后推开车门,下车, 关门。
动作行云流水, 却透着股低气压。
“闻总,这就是能找到的后门监控了。”酒店经理小心翼翼地看向转椅上的年轻男子,让人给他播放。
一帧帧画面从数个小屏幕中闪过,闻祈年皱起了眉头, 掀眸睨他:“就这些?”
酒店经理的西装下露出个睡衣一角,他本来在家睡得正香, 突然就接到闻总的电话, 说要查监控, 他怕是又出什么事, 连忙就赶来了。
他哈腰赔笑:“就找到这么多。”
闻祈年不满地盯着画面上那个窈窕的身姿,她正向车内的男人挥手道别,看得出笑眼盈盈,于是眸色变得更加黑沉,“这个不能放大看出车牌?”
酒店经理一看,这好像就是今晚上热搜那个女演员,心下瞬间闪过诸多天马行空的猜测,余光偷偷留意闻祈年的面色,暗忖不妙。
这该不会是来捉奸的吧?
工作人员尝试一会儿后,说:“这个位置是死角,又太模糊,完全查不出车牌。”
这个位置监控不多,很难从酒店这边下手。
他顿了下,犹豫道:“如果闻总真的想查,可以去排查马路边的监控,后门那就两条马路。”
闻家有的是人脉和手段,想查一个人,一辆车,实属易如反掌。
闻祈年摘下眼镜,英挺的鼻梁上留有一对浅浅的印迹。他沉默半晌,而后站起身,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叫其余几人都摸不清他的想法。
他抵了抵牙,应了声:“你们可以回去了。”
说完便往外走,长腿一迈,风带动风衣衣摆,酒店经理追出去时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酒店经理刚回到监控室,就听见另外一个保安忽地嘟囔了声:“哎?这还漏了个小分屏的,经理这个好像可以看到。”
经理闻言忙不迭地跑过去看,视频中女人包裹得很严实,跟车上的男人挥手道别后转身就进了酒店。但在车辆调头时,驾驶室一面暴露在摄像头之下,可以清晰地看见驾驶座上男人的面容。
看清那“奸夫”长相的一瞬间,他重重地吸了口冷气。
靠!
别人不知道,但他认得啊。
这男人,分明就是京都周家最小的少爷,闻总的小外甥啊!
这、这是什么情况?
保安不明所以,还转过头来问他:“这个看得到车牌,需要告诉闻总吗?”
酒店经理随口敷衍保安后便出去了,他挣扎许久,最终决定悄然按下这个事。
反正闻总也有办法查到,但要是这件事是从他这出去的,最后说不定还得落下个挑拨舅甥关系的罪名。
不知者无罪,就当不知道。
寂然无声的停车场内,灯光极亮,将男人本就高瘦的身影拉得更加颀长。
司机下车为他打开门,闻祈年在车门边突然站定。
他偏头看向司机,素来势在必得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迷茫,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李伯,我要是做错了事情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司机李伯愣怔住了。
他是早些年从闻家出来跟着闻祈年的司机,资历最老,见过闻祈年的青春年少,也见证了他从闻家大先生手中夺权的种种。闻祈年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一双笑眸应人的。今晚这样,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突然要连夜来这么远的地方,还是头一次。
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还这么一副神情出来。
李伯刚要回答,闻祈年却又感到莫名浮躁,他坐进后座,眉宇间满是疲惫:“算了,走吧。”
-
奚白和周知敛的热搜并没有挂很久,本来姜离是打算请公关来处理的,但是电话还没打出去,小婷就发现热搜已经被人撤下了。
加上周知敛并没有被拍到正脸,奚白又发了条微博,说只是普通朋友吃顿饭,这件事就算这么翻篇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奚白就很少见到郁苏了。娜尔莉莎黛丝放下维利克后,她就开启了大女主搞事业的剧情线,而维利克在满世界的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不知道是不是替身的切换实在太过僵硬,导演终于想通,特地请了马术教练,来辅助大家拍摄。
很巧的是。
教导女演员们的教练就是上次在西郊马场,闻祈年给奚白找的那位甜美女教练。
“吃点东西吧,骑马也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呢。”她递给奚白一份芋泥盒子,仍旧是很不会过分亲近,也不至于让人觉得疏离的社交距离:“都是无糖的,可以放心吃。”
最后一句话实在叫奚白心动,绵密松软的蛋糕怎么会不喜欢。
她接过,向她道谢,随后不禁笑道:“你们马场福利待遇真好,来剧组培训还给你们送来这么多美食。”
女教练立马把蛋挞一口塞进嘴里,嘴巴鼓鼓地,说不出话来。
奚白连忙拿给她一杯奶茶,把这茬抛在了脑后。
马术教练们入组后的每天,西郊马场那边都会让人送来各种甜点,美食,直接将剧组所有人的一日三餐都包揽下了。
奚白的倒数第二个大女主事业地图结束那天,拍摄进度比计划中的快了许多,导演给女主事业线这边的演员都放了一周假。
“这马场真不戳啊,老板也太会做人了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这些炸鸡烤鱼什么的养胖了!”饰演电影中女主角好友的女演员摸了摸腰身,幽怨地叹了口气:“总是奶茶可乐汽水这些,我的负罪感实在是太强了。”
奚白弯着的眼眸里笑意微顿,“其他人也是这些吗?”
这个女演员不假思索:“对啊,人家也不可能特地优待谁吧,连导演的都跟大家一样。”
奚白拎着裙摆回了休息室,下意识地朝茶几看去,果不其然,又看见上边摆着一个小炖盅。
“又是燕窝?”她偏头看向姜离。
小婷帮她解开束腰,笑道:“奚白姐,你又猜错了,今天是红枣银耳羹。燕窝和飞鱼羹,还有其他几个加起来五样,轮到今天是银耳啦!”
与奚白相处越久,小婷话痨的本质就愈发明显。她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了半晌,奚白总会耐心地给予她回应,可今天她都说完好久了,奚白却仍一声不吭。
她默默住嘴。
半晌,奚白轻和的声音响起:“下次,让他们不用再准备我的份额了。”
姜离刚看完另外一个小艺人发来的消息,闻言往这边看了眼,觉得有点可惜:“是吃腻了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呀。”
从开始送餐开始,那些餐食就恰好全符合奚白的口味喜好。
奚白漫不经心地卸妆:“闻祈年送的。”
这一句话差点给姜离惊的手机都扔了,她惊愕几秒,而后走到奚白身边压低了声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不会吧,你们不是都分——”
那闻氏总裁瞧着也不像痴情种啊,连头发丝都矜贵的要命,被甩了还拉的下脸来给前女友送吃的?
奚白笑笑,还没来得及卸下的眼线将她的桃花眼勾勒得更加妩媚,性感,不甚在意道:“人总是对得不到的念念不忘,他对丛桢不就是这样吗?”
姜离哑口无言,立马说要去找对接的工作人员说清楚。
...
闻氏总部的顶层。
宋均的手机震动,他一目十行扫完消息,随即看了眼办公桌后听着部门经理汇报数据的闻祈年,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宋助理,奚白小姐那边今天拒绝了我们再送餐,姜经纪人脸色有点不好看,应该是被发现了。】
【她的经纪人还打给我们一笔钱,把她们这段时间的餐费全部都折现了。】
部门经理走后,宋均把手机递给闻祈年。
短短两条消息,闻祈年足足看了五分钟,随后一言不发地把手机还给了他,面色又冷又沉。
死寂的每一秒钟都煎熬极了。
宋均屏息凝神,垂着眼,不刻意去留意闻祈年的表情。终于,闻祈年开口了。
“替我在竹水泗定个位置,请邵氏的邵总来。”
这天下午。
奚白回了市区,后天是周知敛说的订婚仪式,两人见一面聊聊细节。餐厅订在一个很僻静的四合院里,初入眼只觉得历史悠久,不像是吃饭的地方。被服务生引进去后,奚白才发觉别有洞天。
名字也很好听,竹水泗。
悠长曲折的长廊连接着数个古朴的小庭院,叫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饭后,周知敛看向对面的奚白,女人皮肤白皙发光,眉眼溪水般清澈,很是动人。他眼眸弯曲,“枝枝,礼服的尺寸都调整好了,明天我去接公寓接你好吗?”
订婚前一天只有先去周家,次日才不用匆匆忙忙。
“好。”奚白应下,但犹豫了一秒,她又说:“这次你就在停车场等我吧,免得又被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