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的女孩,即便是因为矜持,也没有对着男士直说自己着急结婚的。
章女士深谙此道,请人给她介绍对象的第一句话准是:“我们岚岚条件好,不着急结婚,有合适的先谈着就行… … ”
沈行远说:“我也不急。我认为了解一个人至少需要一年时间,彼此都是,慎重是对的。
一年,那真是要全面考察了。慕岚岚还没问他要了解什么,他已开口:“希望慕小姐不介意,给我这个了解的机会,可以吗?”
慕岚岚没法对一个和顶头上司一样年龄、一样肃穆的男人说不。
不怪章女士对他客气备至,沈行远身上有一种天生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忤逆而下意识地屈服。
但也让人讨厌不起来。他很冷静、很四平八稳,手里经营一摊不小的生意,和慕行长一晚上说得十分投契,足以让慕岚岚佩服。
隔天周日,两个人单约,慕岚岚又见识了他另一个让人不讨厌的长处,出手阔绰。
比杜公子那群富二代们的几个小钱有底气多了。她对有钱人总有种莫名的敬畏心态,也许是职业病使然,也许是从小被章女士影响,说不上来。
连着两个周末,两人相约出去,看展览、听交响乐、到没有招牌的会员制餐厅品尝饕餮美食… …慕岚岚受到了最高的约会礼遇。
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司机还没送她到家,她的朋友圈已经快被点赞挤爆掉了。
她们这个级别根本不缺宴请客户老板们吃大餐的机会,多贵都见过,可这个规格连客户也自愧弗如。
“平常是不是很忙,没机会出来?”慕岚岚忍不住问。
周一到周五沈行远顶多给她打个电话,人是肯定见不到的。每天十分钟的通话,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上心还是不上心。
“开会,加班,应酬… …十点结束算早的,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他打开手机日历,让她看今天的schedule ,“一会儿晚上秘书还约了一个会,周末人齐,时间也不怕拖。”
又是一个卷到极限的老板… …慕岚岚关心地说:“那也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才能更高效地工作。”
沈行远很满意她这样讲,这证明他们是同道中人,对工作和生活的平衡看法一致。
他合上手机,第一次说了句带感情色彩的话:“和你在一起,就是我这一周最好的放松。”
“我也是。”慕岚岚说。
是谁说过,遇到美、遇到爱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理解。
遗憾的是,直到下车,沈行远翩翩地给她开车门,翩翩地并行漫步送她进院,可并没有想起牵她的手。
第三十四章 幸运女神
慕黎黎在前台小站了一会,然后从公司大堂的旋转门里看到了钟易挺拔的身影。
他的头发剪短了,比板寸稍长些许。剪掉刘海后露出了大半个额头,更显得人清瘦,五官中一双眼睛闪亮,让她直觉想到“明眸善睐“的形容,放在男人身上竟也合适。
“黎黎姐。”他远远地和她打招呼。
“没开车来呀?”慕黎黎迎上去。
“没,这几天休息得不好,路上养了会儿神。”钟易问,“这栋楼全是烽火的吗?很气派。”
慕黎黎点头,没说前几个月前上面几层出租给了一家业务正蓬勃的在线教育公司。二层三层租给了银行,慕岚岚给联系的,他们银行另一个网点正好要搬迁。
她带着钟易上楼。自己把人引荐过来,虽然昨天电话里聊了很多,上场前总要再多叮嘱几句。
“一会儿见到他们实事求是地回答就行,觉得不好答的问题就示意我,我会给你圆过去的,放心。”
“嗯。”钟易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里头放了几本彩页的公司宣传册。他伸手进去,机器猫似的掏了一杯热饮出来,“路过喜茶,给你买的,喝吧还热着。”
慕黎黎摸了摸,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陪她时总拦着不让她喝冰水,即便盛夏天也是。
“你刚才那么说,让我想起几年前第一次和你去见投资人那回,还记得吗?”钟易温温地笑着问。
慕黎黎当然忘不了。那是她的第一个独立项目,也恰逢他最举步维艰的时期。口袋光光,全公司发不出工资,只等着那把米下锅才不至于饿到散伙。
上完投决会,几位大佬同时投了反对票,项目接近流产。方师兄疏通了关系,说动了一个LP让钟易去见,但只给他三个问题的时间。
钟易紧张得头天晚上一宿没睡,一晚上给慕黎黎打了快十个电话,清晨五六点便等在了慕家楼下。
两人坐在小区中央的小公园里,迎着冬天初升的一轮红日,一个一个地模拟投资人会问什么问题,又要如何作答。
周围是早起遛弯晨练的大爷大妈,看他们的眼神像看偷偷谈恋爱的高中生。那会儿钟易连领带都不会打,身上的装扮永远是格子衬衫牛仔裤,面嫩得像个邻家大哥。
“如果投资人问你,公司的价值何在,你怎么回答?”
说起公司钟易饱含深情,把商业计划书里的优势和成长空间一一列举。
勉强过关,缺一点王婆卖瓜的热忱。慕黎黎让他调整成更外放的身体语言,接着问:“下一个问题,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启动融资?”
缺钱,支撑公司活下去是第一要义。钟易面露踌躇,“这么说太直接了吧?”
“当然。你要从宏观的、发展的动态角度来解答这个问题。比如公司正处于火热提速的市场环境中,为了实现和驱动高增长,需要不断加大投资来应对挑战。多少要投资在新技术和新平台,多少要投资到打造团队,多少要投资在新的垂直领域… … ”
钟易受教地点头,在她的启发下重新更确切地复述了一遍,慕黎黎在纸上画了个勾。
“最后一个,如果他们反过来,问你希望选择什么样的资方,你会提什么要求?”
钟易老实说:“有资金实力,对公司不干涉过多,又能在市场拓展上帮到我… …就这些。”
“ No ,换个说法。”慕黎黎说,“新股东需要对公司的愿景有包容度,有更开阔的视角和价值聚焦的重心,最好和业务具备一定的战略协同,用生态的力量来赋能经营… … ”
… …
一番一对一的培训做完,慕黎黎开车送他。
路上钟易像背书似的把答案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好几遍,把慕黎黎都念得有点紧张了。到了地方,一进老总办公室钟易就犯了个低级错误。
按照礼节,慕黎黎先介绍他再介绍LP的老总。老总姓张,人长得肥头大耳,见人板个脸皱个眉面目不善。
钟易手心出汗,冲着张总的第一句话就变成了:“您好黎总!张姐和我说过您,久仰久仰… … ”
话一出口三人同时一愣,真成“张”冠“李”戴,闹大笑话了。
钟易脸紫得和茄子一样,整场不敢回头看慕黎黎的眼睛。幸运的是他的羞涩淳朴相对有特色,不知哪里还真的打动了张总,给他pre轮融资开了绿灯。
忆起旧事,似乎就在昨日,相依相伴的情景历历在目。出了电梯,慕黎黎笑着问他:“今天不紧张吧?你也该熟能生巧了,应付这种场面很有经验了。”
“有你在,我有底很多。再说,这家公司你肯定帮我把过关,我相信幸运女神依然会青睐于我。”
他说的幸运女神,会是… …她吗?慕黎黎心下一荡,嘴里还是说:“你现在有选择的资本啦,一会儿多提问,还是挑一个最优越的选择才好。”
初创公司无路可退,几年后的今天毕竟不比当日。钟易却直接给她交了底:“恐怕难。下一轮再融不进来,公司那边又快揭不开锅了。这几个月还撑得住,明年初的一大笔年终奖恐怕不好兑现… …我的工资也已经几个月没从公司拿了… … ”
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这是不能不急的现实。
慕黎黎心里叹了口气,心急在谈判之初不是件好事,强势也变成了弱势。
都是疫情闹的,最后… …估计又便宜席烽了。
烽火这边出面主谈的人是李火亮,技术这块的工作席烽大多数会放权给他。
钟易走了大伙也就散了,李火亮几乎问到了每一个细节,但没有当场表态。他的评判如何慕黎黎无从得知。
眼看快到中秋节,节后还有黄金周,城西的星级酒店挂出广告来打响了价格战,席烽没确定烽火要不要跟,和市场部门出去下酒店调研了。
晚上回家又开了一个远程的电话会,布置完策略,刚回了两天手机上的消息,书房门开了。
慕黎黎端着一杯牛奶进来,和她身上睡裙的颜色一样纯白无暇。
今天真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席烽玩味地敲了敲桌面。小白兔主动请大灰狼入瓮,能有这样的好事?
“明天晚上我要出去,和你说一声。”
自打上次被他找到老房子之后,席烽说她不在家的时候必须让他或者家里阿姨知道。慕黎黎对他所谓的规定爱答不理,这还是第一次报备。
“干吗去?”席烽不太感兴趣。
“请人吃饭,订了间餐厅。”她说得轻描淡写。
“去吧。”席烽看了看表,时候已然不早。本不想多问,刚站起身又觉得不对,“什么饭局,和谁?”
正问中她的下怀,“就是今天李总见的科技公司创始人钟总,搭进去的人情总要还啊。今天他要加班,我们约了明天晚上。”
“所以,”席烽看了看她,有人的狡诈都被这张兔子脸掩盖了,“你是想打听— —他们聊完李火亮评价如何,有没有结论?”
他也变精了,被她“训练”的。慕黎黎俯身放下牛奶,拢了拢微微敞开的领口:“你和他聊过了吗?老唐催得紧,我这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
“老实说,不是完全对胃口。”席烽说,李火亮下午和他足足讨论了一个小时,“技术上适配,他甚至觉得高山流水终于遇到了知音。但是,我不太看好。”
慕黎黎的心情被他说得一起一伏:“为什么?”
“有点拉郎配的感觉。他们公司研发了几年,目前最缺的是行业应用案例,确实可以先紧贴着一个行业,深耕下去把系统走通。而我们缺的是技术中坚力量,要的是专注在酒店领域的技术团队。”
“那不是正好互补,你犹豫什么?”
“看事情要有前瞻性,眼下似乎一拍即合,再过三年、五年呢?”席烽点了根烟,“他们的出路不应该局限在烽火一家酒店,甚至不应该局限在一个酒店行业里,这对他们未必是正确的选择。”
慕黎黎想起钟易的困局,还是多争取了几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再说嘛。烽火也可以借机做业务多元化啊,或者撤资减资,把他们释放出去… … ”
“不是一锤子买卖的事,长期的战略不坚定,会害人害己。”
“谁能料得准那么远的事,先把现在的阵痛度过去再说。转型要趁早,数字化的机遇稍纵即逝,等全面复苏、各家酒店的实力都开始强壮起来,再着手就晚了… … ”
老生常谈的话题,席烽当然门儿清。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干嘛这么积极?怎么,对方答应了你从中抽成?”
呸,慕黎黎一拧腰:“不识好人心,不是为了帮你嘛。”
席烽的手背轻碰了碰桌上的牛奶杯,凉的。
“真帮我的话,先给我做点夜宵去,饿了。”补充能量,一会儿更晚还有重要的体力活。
慕黎黎想也许他晚上吃工作餐没饱吧,偶尔席烽对她也不赖,便问:“煮面可以吗?”
“行。”
“清汤面?”
素是素了点,勉强也能入口垫垫。席烽不确定地问:“你会?”
“就白水烧开了煮呗。”慕黎黎不自然地吐了吐舌头,娇娇俏俏地说,“不大会。”
… …席烽好一阵无言。他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不低,但对慕黎黎的家务水平委实不敢抱太高的希望。
有时他总有意识无意识的想管她,让她多动手干点事什么,但慕黎黎完全不上套。大概率的情况是,她也不会。
“你这个贤惠啊… … ”与众不同,纯粹的闲在家里什么都不会。
慕黎黎的芙蓉脸一拉,挑着眼尾等他往下说后一句。
席烽把烟头熄灭,拉过人按坐在腿上:“也很宜室宜家。”
“真的?”
“嗯。”他贴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说,“卧室的室。”
慕黎黎挣不过他,捶他的力道毫无攻击力,被席烽箍着腰武力镇压。手从领口直直地探下去,捧起来,“不吃面,吃别的也行… … ”
第三十五章 心灵自由
慕黎黎很少有失语的时候,不管面对什么大人物,她一般都能情绪自如地娓娓道来。
但男女袒裎以对、完全靠原始欲望来驱动的这一刻,是例外。
神智在漫长的动作里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呼吸都被他卷走了似的。过程中她是“打”死也不吭一声的,不像他,咬着她的唇耳语不停,一会问她这,一会问她那。
有的问题她只摇头,撑起胳膊推他。至于其他没羞没躁的问题,她恨不得合上耳朵装做失聪的聋子。
一个多小时才鸣金收兵,席烽拾起书房地板上的男式白衬衫,裹起人来往卧室里抱。
“真疼了?”他扯开下摆要往里看,慕黎黎倒在床榻一边,瞬间蜷成了一只虾米。
“给你揉揉?”隔着衬衫他的大掌包住她安抚,手劲在他看来已经放得很轻,慕黎黎却仍是轻“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