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黎黎看席烽沉吟不语,补充说:“股权融资确实有这样的弊端,成本低、条件宽泛但代价高昂。对老股东来说,股权多元化必然带来分权的问题,到底要公司的经营权还是所有权,答案就不同了。”
席烽答道:“稀释成多少我不关心,我要的是控制。我希望未来至少五年内,烽火的经营稳定不被干扰。”
外界频发新股东引入的“野蛮人”乱局,或是几个股东合伙罢黜高管的纷争,他不想苦心创立的烽火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个问题可以用两种办法来解决,一是倾向寻找纯财务的投资者,只关心增值或上市,而不做太多的战略性并购。二是前期引资我们可以设计成同股不同权,来保证投票权不被稀释。这两年海外市场很多机构支持这种方式。”慕黎黎说。
听起来可以解决席烽的顾虑,老唐接着说:“如果向外部机构融资,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变成了— —如何讲故事。”
这就要群策群力了,李火亮问:“一般别的公司怎么讲?”
“业务、技术、团队,总要搞点名堂出来。黎黎,你给说说。”老唐说。
这是慕黎黎擅长的,她面谈过的创业团队太多了,特别是男性创始人。
言必谈C轮、D轮,经过不同基金进退的洗礼,对投资人或是顶礼膜拜、或是痛恨至极,表现为两个极端。
口中一堆“黑话”云集,成长赛道、死循环生态、商业化落地。先包装公司,再包装自身,这种创业公司老板太普遍了。
个人履历上最光鲜的不外乎上过一个或几个商学院的EMBA ,获得一个听起来不错的title 。然后自以为广交名流,边上学边纠结三五成群的机构,开始浩浩荡荡的运作。
一头粉饰公司业绩,一头巧舌如簧的托关系,管它什么背景的基金,约上、画饼、鼓吹,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套路纯熟了,话术精进了,早晚有一天撞到个钱袋子富裕的金主爸爸,走上积累财富的快车道。论起来,融钱的速度比苦哈哈地做业务快多了。
“我们现在去读个学位,还来得及吗?”李火亮指指他和席烽,在场几个人都笑了。
“不晚,只不过这几年镀金量大不如前了。你们不用读,气势上也压得住。”
团队是烽火最扎实的基础。慕黎黎说的是心里话,席烽只要在投资人跟前一站,已经能说服大多数了。
比起她见过的那些,席烽不说是异类,也相当独树一帜。不比别人,只比她最熟悉和曾经最看好的钟易,已经高下立现。
人的判断是会发生变化的。当初和钟易密切的合作完一轮融资,也在圈子里见多识广后,慕黎黎对他其实是改观了的。
她开始不确定以钟易的“资质” ,是否能走到最后。他缺乏一些特质,比如说领导力。
上线之前连续两三个月压着全部技术部门加班,闹得怨声载道。而他的本意不是压榨,是他以为大家都像他一样,加班、解决bug 、上线产品是个人成就感和事业心所在。慕黎黎欣赏他的痴,可也知道这对他的将来是一种局限。
这点上,席烽已经走过了八年,格局和视野均不可比拟。慕黎黎足够中立客观,他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人群的中央。
席烽点头:“那就讲故事。过去的历史翻篇,我们讲将来,讲发展,只要描绘出来烽火未来的蓝图和愿景就行了,对吧?”
“对。但光提转型是不够的,要有一些具体的、最好和热门题材结合的亮点。”
慕黎黎给他启发思路,“比如,如果有人愿意重金砸进来,请你们畅想一下,烽火会大力发展哪方面。除了规模效应,和其他酒店相比,让烽火unique的又是哪方面……”
上礼拜才和席烽深谈过,李火亮正色说:“之前试过技术突围,但夭折了。我的意见是,接着往下论证可行性吧,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亮点。”
为了这个延伸的问题,几个高层头脑风暴了一下午,各抒己见。
开完会出来,下班时间,慕黎黎人却不见了。只有微信上简短地几字留言:【我有约,先走了。】
自己跑哪躲清闲去了?约了谁,连他都不管了?席烽毫不了解她的朋友圈,慕黎黎也没有往家里带人的习惯。结婚几个月,认真算起来,她的朋友他竟一个没见过。
席烽内线叫丁助理:“我一会下班,司机人呢?”
丁助理说:“稍等,我来问下。”
不一会儿,丁助理敲门进来:“司机怕堵车,半小时前走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到地方了。”
席烽一皱眉:“去哪了?”
“听说是城西。”具体什么地方,丁助理也说不上来。
“那我怎么办?”他早上没开车。
丁助理跟着他几年,对他的意图洞若观火,早把问题想到了,“司机小姐说,今天不太方便,让您… …自力更生。”
席烽不死心,“正好,晚上我也要加会班。你再问问她,几点能来接。”
慕黎黎生活简单、作息规律,十天半个月也不怎么出门一回。偶尔找不到人,他还不习惯。
两分钟后丁助理又进来:“司机说九点半,也可能十点,不定。她可以绕个路停一下,让您搭个顺风车。”
“早一点呢?”
“不太行,不过让您随时等她的通知。”
瞧瞧,到底谁是谁的老板。席烽说:“告诉她,我很忙,没空看信息。”
“我也会关注时间,随时通知您的。”丁助理清了清嗓子,“因为她说太晚了,在楼下只等您五分钟,过时不候。”
… …
同一时间,慕岚岚也在行里加班,但是她决定早退一会儿。
小苏说他在家温了一锅营养汤,问她要不要过去尝尝。
一个男人勤快而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这个年代,早已无损男性魅力,反而让女人更想贪图安逸,只等着享受就好了。
慕岚岚的馋虫没被勾起来,另一番心绪却有点蠢蠢欲动。
自从那晚以后,两人见面的频率渐渐被她固定在一周两次。
中间小苏会以各种事由约她,她大多不会回复。小苏不气馁,摸到了几个她空闲的时段,嘘寒问暖地发信息,她则能回就回几个字。
慕岚岚应酬晚归的时候,有人来接。加班到肠胃叫嚣的时候,有地方吃口热饭。一个人孤枕难眠的时候,有男人火炉似的抱着… …
因为房子的事,家里最近气氛消沉。章女士装病好几天了,需要人端茶倒水的照料,显然慕岚岚不适合当这个电灯泡。
小苏习得一手好厨艺,中餐西餐、煎炒烹炸均不在话下。所以说男人在这方面绝对比女人有天赋。
唯一的问题是,两人还没过食髓知味的热乎劲。本来说好她过来先加会班,或是先填饱肚子,总是忍不住… …
今天依然。冷了他几日,他便多了几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紧迫。
没亲几下,直把她往沙发上带。年轻的鲁莽让他难以克制,天还没黑透,两人上衣完好,下身的衣物却先失去了踪影。
慕岚岚被他磨得起了兴头,分开唇的间隙,推他的肩膀:“你坐边上去。”
小苏扯起T恤脱下来,刚坐好,慕岚岚分腿跨上他,悬空轻摇:“想我,就得听我的… … ”
第一次用这个姿势,深入到受不了,小苏像是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全集中在向上发力、没完没了的冲击里。
… …慕岚岚舒爽极了,懒懒得瘫在沙发上,看他一会进厨房热饭,一会端着出来招呼她。家常的温馨感包裹在她周围,她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你平常也自己做饭?”
“很少。没时间,有时候加班很晚,回家不想折腾,打打游戏一晚上就过去了。”
“怪不得厨房那么新。”慕岚岚问,“这套房好像都挺新,一直你一个人住吗?”
“嗯。刚住进来时想过找一个合租室友,后来不了了之,中介带来看房的几个人都不合适。”主要是邋遢,自己刚装修好的房子谁愿意扔给别人去糟蹋。
“是不是我这里,太简陋了?”
“不会,地段很好。烽火的待遇看来不错,这个小区房价不低吧?”慕岚岚问。
“这不清楚,让我买肯定买不起… … ”有拆迁补偿那就另说了。
“看我,怎么说起这个。别介意,当我没问。”慕岚岚讨厌别人觉得她势利,虽然她随口的问题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小苏心思质朴,“你住的地方是一个人吗?我还不知道。”
每次他送她回家,仅仅到楼下便止步。偶尔在她那里住一晚也行啊,小苏想。
“我和家人一起住。是不是没想到,这么大了还在家里啃老。”告诉他实情无妨。
慕岚岚不怕在他这里跌落凡尘,在他面前她从不用太多的武装。她对小苏无所求,所以也不用隐瞒,一切都是真实自在的。
但她不会在外面堂而皇之的和他约会,也不会和他多交换几句心事。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小苏迟疑地问:“可他们都私下传,说你父亲是…… ”
“是啊。”在行里这是公开的秘密,“那又如何,我还不是从零开始,每天忙得像陀螺。哪里都内卷,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还要卷。”
都是挣工资的打工仔,没什么云泥之别,谁也用不着敏感自卑。小苏听她这么一说,摘下围裙,碗筷都给她摆好:“饿着你了吧?来吃饭啊。”
第三十二章 奋斗吧席太太
“为什么拉我一起去?”
周六早晨,慕黎黎哈欠连天地坐在车上,问坐在驾驶座的席烽。
往常的周末她一定还赖在床上,好梦正酣,一礼拜的劳顿全靠这两天的补觉解乏呢。
可如今的待遇简直堪称惨无人道。昨晚席烽应酬回来得晚,各自睡下相安无事。
大早上慕黎黎尚在清晨的浅眠里,身上先是一阵蚂蚁爬似的痒,而后一阵刺骨的冷风裹挟进来,冻得她一瑟缩。
还没来得及团起身体取暖,一座热烘烘的火山重压下来,牢牢地困住了她。
男人积蓄了一晚上的火烧得极快,慕黎黎刚睁开眼恢复了点意识,又被他很快瓦解,拖入了另一个绮丽的漩涡里。
这种时候席烽对她从来不手软,肆意起来她直躲,腰软地面条一样被他捞着,声音都变了调似的抖。他便更起劲,不逼出她的哭腔不罢休。
囫囵折腾了一早上,慕黎黎出门时高跟鞋都不敢穿,腿上肌肉不听话的打颤。气得她想打人:“你是属狗还是属狼… …就不能温柔一点?”
“你见过几个吃不饱的狼还能细嚼慢咽的?晚上你说要早睡,早上你说要晚起,我能怎么办。”席烽搀了她一下,接过她的手包,拿在手里,和他杀伐决断的形象实在不搭。
“席妈妈上次还说,要我盯着你规律养生,不要忙起来过度… … ”操劳。
“我没到那个岁数。”席烽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捏,“你对她这么言听计从?她还说让我们早点要个小娃娃呢,你愿意?”
慕黎黎瞬间消音。
席母说过这话,小心地试探她的态度。没轮到她表态,被席烽当场挡回去了。
至于为何非要早上去席家,席烽给的理由是他爸中午约了别人。
所以慕黎黎就没明白,觐见席父这事为何拉上她。
“我包里有份文件,还缺我爸的签字,一会你拿给他签。”席烽说。
他的计算机包整洁的一如他本人,连多余的纸片都没有。慕黎黎看了眼,是她帮老唐写的A轮融资计划书。
落款的股东签字页上,他和李火亮龙飞凤舞的大名赫然在列,第三行却是空的。
“这份还没签?那我们现在干的活儿不成了先斩后奏?”
她这几天神速地把中介机构找好了,合同在老唐那儿顺利地走完流程,下周一中介就要开始进场尽调了。
“急什么,少数服从多数,不用怕。所以说这事,你不去谁去。我和老唐去么?不合适。”
“为什么?”慕黎黎不解。
“开动脑筋自己想。”
车子开过两条街,慕黎黎晃了晃脑袋:“是有个传闻,说老唐是席氏的老臣子。难道你爸派他来盯你的梢?”
“我爸应该没那么无聊,老唐来时席氏还没参股呢。”席烽撂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席父不像是控制欲强的那种父亲,慕黎黎进了烽火几个月,任公司业务急转直下或是风生水起,席父面都没露过。
“老唐从中传小话,没和那边断干净?”慕黎黎猜,“那你心挺大的。卧榻之侧,容得下这样的下属共存。”
“他做事还算兢兢业业,经验也够丰富,专业上挑不出毛病。其他方面容忍一些无妨。”
慕黎黎琢磨了一会儿里头的门道,人和人的关系说白了都是琢磨出来的。
“今天他不去,是因为他觉得身份尴尬不便冲在前面,还是,已经提前帮你和席氏打好了招呼?”
“都不是。这次,他没和那边联络。”席烽说。
慕黎黎抿嘴笑起来:“看,你的包容策略奏效了,我们唐总被你光荣地收编成自己人啦。”
做投资的人都像她这么人精吗,一点就能猜个七七八八。席烽说:“所以我不强求他出面,以后席氏那边你多跑跑。”
“你这是作为老板命令我吗?那我岂敢不从。”
“一半一半。公事上你的职位合适,席氏作为股东将来有很多决策程序要走。当然更重要的是— —我爸不可能对你疾言厉色,毕竟儿媳妇就这一个。”
她的知书达理和高学历,让席父席母一直很尊重,对外介绍的时候不知道多满意。慕黎黎一嘟嘴:“哼,物尽其用的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