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此时最为默契,慕黎黎背过身从沙发另一端过去,接手了席烽手里的活儿。席烽坐在席母身边挡住了她,装胡涂:“什么事?”
席母小声说:“我天天晚上做梦都会笑醒的事儿啊。”
“你问她干什么,我自会给你答案。”席烽说得同样小声,“四个字,遥遥无期。”
第五十七章 你一尺我一丈
席母气饱饱地走了,出门时少不得细细嘱咐慕黎黎几句,望着她时仍旧慈爱有加,看席烽的眼神却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谴责意味。
然而有人置若罔闻,只管三下五除二地打发她早点回去。两人一起陪着席母下楼到车库,然后送别老太太,又一起坐电梯上来。
慕黎黎从卧室取了几个瓶瓶罐罐的护肤品,装进包里。冬天的衣物都是大件,她在衣帽间乒乒乓乓地找她的二十寸小行李箱,找不到,只好用衣架撑起件羊绒大衣,打算一会儿直接带下去。
期间席烽去次卧转了一圈,换下运动装出来。空旷的房间里中央空调的温度高的让人烦躁,他冷不丁地开口:“你还要回去?”
慕黎黎照例去翻冰箱,语气淡的像搁了一晚上的白开水:“不好打扰你。”
席母话都说到那种程度了,席烽一句没有还嘴,她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态度,刀枪不入的沉静。席烽恨得牙痒痒,但可能许久没有仔细看过她了,内心深处却有另一种痒意爬上来。
“你想让她隔三差五的来视察一遍?还是,你想把你家那边也惊动过来?”他问,见她空手慢慢关上冰箱门,又问,“离家出走好玩是不是,冷静几天可以,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自己的生活能力如何心里没数吗,我就不信没人收拾、没人准备三餐,你能住得下去。”
慕黎黎觉得老房子的小窝挺好,青春少女的岁月里多少次在慕家经历难过的事情,她只盼着有自己的独立栖息之所,而今终于得以实现。
可席烽的激将法对她也起了作用,她平常需要一个小时工,迫切而紧急地需要。
“是你太小气,阿姨的封口费不能给足一点吗,不然为什么阿姨会跑去找席妈妈告状?”
“你大气,你去给啊。”席烽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不是你私下让她腾半天去你那里干活,她怎么能发现你不是出差、而是搬出去住了?”
“她怎么发现不了,公众假期谁还出差不回家,阿姨也不是傻子好吗?而且,我也没想到阿姨不是站你这一边,还会往家里偷偷打小报告啊。”慕黎黎喊冤。
这个问题重要吗,互相抻着不服输,只一个偏题地小事就要吵得不可开交。男人的自以为是发挥了作用,席烽冷哼了一声,以慕黎黎对人情世故的通达,她想不到才怪。
他把话题往回拉:“你能不能不要回回这么激进,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离家出走更不是个好习惯。”
她硬梆梆地道:“不用你批判我。你一尺,我一丈,是激进还是逃避,恐怕我们谁也没权力说谁。”
男女心理上的拉锯,这几天的杳无音讯让她体会得透透的。先低头这件事,在理性而平和的工作境况下,她不是没有那个心胸去做。
从刚进职场之初,方师兄教会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恶劣的环境里做个成年人,而成年人的正确决定之一就是和而不同、不要让对抗加剧。
但面对席烽,头痛的是她,不想消下这口气的也是她。慕黎黎就是斤斤计较起来,他不也一样开始斤斤计较了么。
也许席烽比慕黎黎更懂得如何避免对抗的方法,也是被慕黎黎顶得不想吵得更加难以收场,回家一趟,他的目的总不是再次把人气走,又是一两个礼拜的不回来。
席烽抬手叫停,口吻不佳,但做了个休战的手势:“说这些没用。互相指责从来都是最蠢、最于事无补的做法,这几天起码我想明白了这一点。”
他看表,“一会儿阿姨就过来了,你哪怕做做样子,也要给我妈一点反应吧?没有反应她很快会发动两家家长,我不认为两边的老人掺和进来是个好主意。”
听闻此言,慕黎黎也住了口。慕行长一旦知道,忧心的程度只怕比席母有增无减。
她看着他进了衣帽间,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找出她的小行李箱,把衣服又收了回去… …
午餐两人同桌,各吃各的。慕黎黎很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味道明明熟悉的很,吃进嘴里却一点不觉得香。
以外卖为生的这些天简直过得民不聊生,她的下巴颌都瘦尖了一些,在对面的席烽看来有点病病弱弱的气韵。
阿姨端菜出来的空当,他往慕黎黎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但慕黎黎捧起碗躲开了。
阿姨久不见她,热情地招呼她多吃些,慕黎黎也应得很勉强。
午餐过后,两人又各自钻进了不同的房间,半天没有响动。阿姨在厨房里直叹气,人说公鸡打架头对头、夫妻吵嘴不记仇,这吵不起来的小夫妻才更可怕。
下午慕黎黎出门,回老房子搬了一小半东西回来。
想来想去她还是没全搬,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住回来,她心里总是不对劲。阿姨做好晚餐,人还没走,和她说席烽走前交待了,晚上有应酬不在家里吃。
慕黎黎这一餐饭更是吃得味同嚼蜡,饭菜都没动几口,比他在时的别扭还不舒服。中午才说做做样子的人,这么快就忍不了了吗?
一晚上过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门口传来毫无顾忌的开门声才将这种沉寂打破。
慕黎黎听他在厅里叫人,趿上拖鞋出来,见到席烽倒在沙发上的样子,明显是酒后的状态。不至于喝到七荤八素,但他双手手指都紧压在太阳穴上,慕黎黎便知他是头疼大发了。
其实她跟席烽也去过几次应酬的场合,从未见过他因酒而表现大失水平的时候,慕黎黎对他的酒量是有几分底的。也许喝了不少,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到醉的程度。
软弱的男人沉湎于酒精之中找到痛快的发泄,而他属于一开始就会对酒精设防的那类,不会让外物控制住他。
慕黎黎给他倒了杯浓茶,又去洗手间拧了一条热到冒出水汽的毛巾,捏着手指递给他。烫得她指头一片红,在耳垂上快速捻了几分钟才消下去。
等了一会儿,她靠近些,从他脸上把变凉的毛巾揭下来。鼻翼翕动之间,却在离他很近的地方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味。
慕黎黎的化妆品里半柜子都是香水,对香水颇有造诣,朋友常笑谈她长了个狗鼻子。而这种甜丝丝而妖娆悠长的芳草香,是她最熟悉的一款,如果没记错,名字都带着甜心二字。
她俯身在他的衣袖间轻嗅,淡倒是很淡。席烽一抬手,差点磕到她的脸。
他也把袖口放到鼻尖,闻了闻,分辨了好一会儿,说话的嗓音像含着半口水似的不清不楚:“是对方的老板,非要往我邻座安排一位漂亮女士,搬出我太太这个理由也没有说服力,大家都不信。”
他的眉尾轻挑起来,眼睫上还带着水珠,收敛了冷硬却流露出一点恶意,自嘲地笑笑,“碰了几杯,香味就沾上了,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你也不在乎这个,不是吗?”
就像他一心等着慕黎黎问田若琳的事,等啊等啊,石沉大海没了下文。比起来,这一点味道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慕黎黎站起身子,直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一把将湿毛巾扔在他身上,“洗你的澡去。”
她的沉默和不反击助长了席烽的气焰,所以当慕黎黎坐在床上怨妇一样生闷气时,席烽洗完澡晃晃悠悠地进了主卧,腰上只围了一块窄窄的浴巾。
看她小媳妇似的盘腿坐着,苦着一张脸,一见他进来,合上眼转去了另一边。席烽算是懂了,他的气性再大也大不过这位。
其实,她靠在床头的背影纤细,细细的腰、细细的脖颈,比她正面的大义凛然显得脆弱多了。她的身体动作席烽是足够了解的,他在衣柜门边像模象样地翻了翻,长腿一伸,踢了踢床沿。
慕黎黎不理他,他走过去,话语耐心多了:“这会儿洗干净了,给你检查一下?”
席烽把赤裸的胳膊举过去让她闻,慕黎黎睁眼,触目所及一片男人的深色肉体,热烘烘的贴过来。
她一甩巴掌,“啪”地打在他手肘上,手心一阵酸疼。他却越靠越近,呼吸中还带着酒的浓烈,“你也不想想,晚上公司好几个人在,大庭广众的能有什么?我如果说她还当着一群人要我的微信,你不是更生气?”
席烽扳过她的肩,说得意有所指,“信不过她,你也该信得过我。放心,我没给。“
她“切”一声:“席总相识满天下,为什么不给,想给就给,还怕人多不好意思吗?”
“不想给。女人光一张漂亮的脸不稀奇,但是她— —没你身上的那种感觉,说不清的感觉。我也奇怪… … ”
席烽没说后面的话,以前喜欢的女人偏好省心的花瓶型,而今栽在这颗素净而心思百转的小白菜上。
一离开还觉得牵肠挂肚地放不下,婚姻的神奇之处,不能不让人感叹。说着,他张开手臂搂住她,把她往腿上抱。
期盼着她能说点什么,在多日不见稍见缓和的时候。可她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连挣扎都没有动作,似是要在他眼底看个分明、才知道他话的真假。
也罢,别又说出什么气人的话,难得假期的最后一个晚上。席烽想着,扶住她的后脑把人往前拉,擒住唇热烈而重重地吻她。
“你喝多了!”慕黎黎推他,但哪有触动得了情欲上头的他。
“想你了,天天想… … ”就是这一句呢喃似的软话,让她丢盔弃甲放弃了坚持。没有男人清心寡欲,她再想和他生气、发脾气,在这件事上她也会留有余地。
“疼… … ”几个深吻之后,席烽就着抱她在怀里的姿势,扯下她腰间的小裤就要往里闯。
久旱逢雨,他的动作急切,而她甚至还不够潮湿。即便他的手轻揉了一会儿,慕黎黎还是有点抗拒。
她仍是从心里不太配合他,可席烽也有他的办法。把她掀倒在床上,他紧跟着覆上去,跪在床单上,一边缓慢绵长的动,一边抬起她的小腿,吻她圆润的膝盖… …
顶灯明亮到刺眼,他斜眼看她,浑身散发的气息… …太色欲熏心了。无声胜有声,是慕黎黎最受不了的那种引人沉沦的男色。
第五十八章 拿别人当标准要求我
慕黎黎的心上明明筑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在独处的几个礼拜中,她无数次回头审视两人的关系,结论是和席烽之间缺角太多。
缺的是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清晰。感情不够深的婚姻,就像一处漏风的窗户,冬天一来满屋的空调也挡不住那股寒潮。
他们结婚大半年,维系这段婚姻的纽带更多的是责任,而不是那些她不敢碰触的东西。比如深情,比如敞开心扉的爱。
她不否认两人一切渐入佳境,比决定进入这段婚姻时的境况好过太多。慕黎黎是个很现实的人,再多的东西在她眼里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奢求。她没想过从席烽身上获得,从其他男人身上也从没寄予过希望。
她就不相信爱这回事。
深情不及久伴,把所有爱栓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光现在的她做不到,早年曾走进她心里最远处的钟易,亦没获得过这种殊荣。
而她这位名正言顺的丈夫,慕黎黎在心里反复丈量,竟比钟易走得还要更远、更深入一些。
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地用男人的色相,一点点瓦解了她的阵地,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房间、她的床和她的身心。
慕黎黎在他的亲吻下控制不住的敏感起来,并紧身子闭目急喘了一阵,跌跌撞撞地仿佛悬在半空中。
席烽撩起她的长发从肩后拖起她,把人从床沿拯救到更安全的位置,制住她的小腿,继续滑入的节奏像重锤敲鼓似的,更激烈了几分。
慕黎黎感觉灵魂都要在他的猛攻下被卷走了,心里想着不要对他屈服,身体却收缩再收缩,腰拱得高高的成了一座桥… …终于受不了地塌下去,所有的意念在遽然之间支离破碎。
席烽却缓了速度,逼人的力量丝毫不见减弱,不到一分钟后再次迸发而加速。慕黎黎口中咬着的手指被他拨开,耳边席烽吻上来哄她,“没力气了?再来一会儿… … ”
她偏过头去,躲开他炽热灼人的呼吸,不想出声但压抑不住,只好咬住枕头的一角… …
慕黎黎怀疑他借酒发疯。一切云消雾散后,她的大腿酸得止不住发抖,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的后遗症。
他在床上的风格褪去了白日的严肃正经,常常是放浪形骸的想怎么来怎么来,十次里有八次让她受不了。今晚的后半段几乎全是疾风骤雨似的凶猛,比以前每次更加不饶人。
慕黎黎有点恼,伏在梳妆台上照镜子,看耳后和锁骨下方一排排红通通的印子。她把一头细密的长发松散下来,能盖住的很有限。
明天节后第一天上班,她没那么高的个子,从不喜欢高领毛衣… …身体的疲倦感似乎要蔓延到每一个毛孔里,慕黎黎嘴里免不了抱怨,仍是那几句陈辞滥调。
“你到底被灌了多少酒,合着酒疯都攒着、发在我身上是吗?本来下手就没轻没重,你不知道你酒劲上来会更离谱吗?”
席烽靠在小阳台门口抽烟,身后是厚厚的欧式窗帘。两人这一场开始的毫无预兆,连窗户的扇叶都没来得及关。
老话说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席烽竟然有点信奉这句名言了。
身体上的和谐也许能解决很多女人的问题,比彼此大闹一场还留有余威。在两人都放下矜持的激情浪潮里,丢失和忘掉的不仅仅是感官上的四平八稳,也有潜意识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抵抗情绪。
“是喝了不少。没想多喝,耐不住灌的人太多。”
“你是不是故意的?”慕黎黎软趴趴地坐下,嗓门却尖尖的,问他。
“故意什么,喝酒,还是和你— — ”话还没说,先把人扑倒、自己吃个饱?
慕黎黎十分笃定地说:“都是故意的。”
席烽一边喷烟圈一边笑,算是承认,更让她的神情带了隐隐的不满。
他表现得过于享受这段贤者时间,从床上抽身得太快、而且一下子抛下她、离她那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