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省见蒋逸还愣神,连忙笑着催促他:“还愣着干嘛啊,快上车。”
说完,就扯着蒋逸往车那里走。
上车之后,赵省才认识到蒋父蒋母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蒋逸修补关系了,也不知道请教了哪位高人,这叫一个无微不至。
蒋母:“儿子,冷不冷啊,给你准备了毯子。”
蒋父语气还有些生硬,但是比起之前已经慈爱了许多:“儿子,喝橙汁,是热的,晚上凉,暖暖胃。”
他们自然也没有忽略赵省,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把他弄的坐立不安。
和蒋逸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虽然肉麻了些,但是蒋逸握着手里的橙汁,轻抿了一小口,真的挺甜的。
蒋母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车内镜里观察蒋逸的神色,见他捧着热橙汁轻啜了一口,然后就看向窗外,虽然依旧什么话都没说,但蒋母就是觉得她宝贝儿子的态度似乎已经微微软化了些,和蒋父对视一眼,都暗戳戳地露出笑容。
蒋母觉得林蔷真的神了,以后还要跟着她学习!
江绍出院这天,林建安和徐美宁从美国回来了,但林蔷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去了美国,更不知道外婆已经去世了,陪着江绍回到别墅时,突然看见他们俩,脸色骤然就冷下来。
江绍对上徐美宁眼神的那一刻,搭在林蔷腰间的手无知无觉地用力,快要把她的腰掐断,他脸色紧绷,心里不安,催促林蔷:“浓浓,我累了,陪我上楼。”
林蔷不愿意看见林建安和徐美宁,便直接扶着江绍上楼了。
徐美宁看着林蔷的背影,下意识向前一步,仿佛想要拉住她,唇瓣无力地嗫嚅了两下,眼角泛红。
林建安注意到她的动作,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像烙铁一样烫人,是在警告她。
江霖见江绍和林蔷已经上楼去了,看了林建安一眼,沉声开口:“跟我来书房。”
林建安跟着江霖去了书房,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徐美宁一眼,满是警告意味。
江绍知道林蔷外婆去世了,之前他并不曾在意,也不担心林蔷会发现这其中的龃龉,因为他知道林建安一定会守口如瓶。帮他们一起瞒住林蔷,可今天看见徐美宁的眼神。江绍却敏感地感到不安,林蔷陪着他上了楼,他不想让她离开他半步。
林蔷确实不想看见徐美宁,但她这些天给外婆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她很担心,还是想问问徐美宁,便一直耐心地安抚江绍:“阿绍,我总得去换身衣服吧,从医院回来身上都是细菌。”
“换完衣服我就回来。”
江绍拗不过她,良久还是答应了,在她马上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却欲言又止:“浓浓……”
林蔷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像冲破乌云的一团金线,漂亮的晃人眼:“我换完衣服就回来,你先休息,阿绍。”
江绍不安地点点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去吧。”
林蔷在花房找到了徐美宁,公事公办地问她:“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我给她打电话怎么一直没接?”
徐美宁看着她,眼角开始微微泛红,她强忍着情绪,咽下声音里的哽咽,故作镇定:“你外婆最近在做化疗,没什么精神,护工就不让她用手机了。”
林蔷隐隐觉得徐美宁的状态不太对,可她没办法印证,只能再次确认:“真的吗?不要骗我,外婆没和我说最近化疗……”
徐美宁安抚她:“妈妈怎么会骗你,别多想,浓浓,等外婆好点了,我让她给你打电话。”
林蔷犹豫半晌,沉默着点点头。
她和徐美宁没话说,问到了自己想要的懒得同她多说,转身就要走。
徐美宁下意识抬手扯住她袖口,像是想要挽留住什么,声音哽咽:“浓浓,妈妈对不起你……”
林蔷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冷漠的态度而哭,只觉得不耐烦,冷淡地拂开她的手:“别装了,徐美宁。”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感情。
徐美宁看着林蔷的背影,再也支撑不住,跪地痛哭。
书房里,江霖和林建安也没谈什么公事,主要是就林蔷外婆的事情达成共识,一起瞒着她,等过些日子直接说老人家病情恶化,急病走了。
夜色渐深,平遥街
贫民窟最外侧的老楼里,今天是苏盈的生日,杨慧做了好几个菜,两人都在等着刘铭送完外卖回来,这些天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先是丈夫在工地上突然坠楼身亡,没人负责,她到处奔波讨公道,后来苏盈又把江绍从楼梯上推下去了,官司缠身,好在这两件事都在慢慢解决,丈夫的赔偿款正在走法律程序,苏盈的事情江绍那边也不打算再追究了,正在谈和解。
杨慧想着借继女生日这天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转换转换运气,只要不放弃坚强点日子肯定会一天一天好起来的。
苏盈坐在桌子前,看着杨慧给她做的菜,无法避免地想起自己爸爸,她还记得她上一个生日,一家人一起过的有多开心,转眼间就物是人非。
杨慧注意到苏盈的情绪,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盈盈,妈妈在呢,放心吧,妈妈会努力照顾好你和哥哥的。”
苏盈霎时间红了眼眶,哽咽着嗯了一声。
杨慧温柔地笑着:“去给哥哥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准备吃饭了。”
苏盈嗯了一声,擦了擦眼泪,拿出手机拨通了刘铭的电话,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喂,盈盈。”
苏盈问:“哥,还要多久,我和妈妈等着你吃饭呢。”
刘铭笑着,苏盈甚至能听见电话那边的风声:“还有几单,送完马上就回去陪你过生日。”
苏盈笑着说好,又细心嘱咐:“哥,那你骑车小心点,戴好头盔,我们等你。”
江家
林建安和徐美宁留下来吃晚饭,江绍不想让林蔷和他们接触,怕他们说漏嘴,但是江霖再三保证已经和林建安强调好了,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如果遮遮掩掩反倒让林蔷起疑,还不如像往常一样。
江绍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带着林蔷一起下去吃饭了。
林蔷看见林建安和徐美宁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心里的火气压都压不住,对待他们俩也愈发冷淡,反倒故意给江霖夹起了菜,一口一句江伯父,叫的十分亲昵,倒像是亲生父女一般。
徐美宁看着自己女儿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外婆去世的真相,甚至还认贼作父,只觉得难以呼吸,捏紧了手中的筷子,指尖甚至都用力地泛白。
林蔷注意到徐美宁痛苦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愈发得意,原来她的母亲看见她对待别的长辈亲昵竟然也会如此难受。
她故意想要刺激徐美宁和林建安,对待江霖愈发殷勤,江霖很是受用,便多喝了几杯,参半真半假地同林建安话起了家常:“老人家在美国身体可还好?”
林建安谨小慎微地回复:“托您的福,老人家最近化疗效果很好。”
江霖:“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的福气在后头,肯定会长命百岁的,还要看着浓浓和阿绍订婚呢。”
林建安笑的虚伪:“这一切都是托您的福,要不是您提供了这么好的医疗条件给老人家,我和美宁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徐美宁看着两人做戏,你来我往的虚伪模样,几欲作呕,眼底燃起恨意的火苗,愈烧愈烈,快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江绍听着父亲和林建安做戏,下意识看了林蔷一眼,她果然不曾起疑,又抬眼看向对面的徐美宁,看清她眼神后,顿时觉得心中不安,紧紧闭息几秒,就觉得喘不上气来,抬手捂住心脏,手腕上的心率监测环开始发出滴滴滴的尖锐警报声,他语气很急:“浓浓,我心脏不舒服,和我回楼上去。”
林蔷连忙站起身来扶住他,搀着他就要回楼上。
徐美宁却猛地站起身来,身后的椅子向后推开划在地砖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不许走,谁都不许走!”
“浓浓,我有话跟你说。”
江霖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给林建安使了个眼色,林建安立马上前扯住徐美宁,低声怒斥警告:“徐美宁,你疯了!给我闭嘴,看清楚这是什么场合。”
徐美宁疯狂地大笑,眼角猩红,不复以往的贵妇做派,直直地看向林建安:“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她又缓缓转头,僵硬又缓慢,看向林蔷,脸上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可眼底又是满目悲伤,尖叫着哭喊:“浓浓,你外婆死了。”
她尖叫一声,而后手指一一指过江霖,林建安,最后指着江绍,癫狂地大笑:“你知道嘛,你外婆死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见你一面,是他们让我瞒着你,是他们害你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他们都是凶手。”
江绍被徐美宁指到的那一刻,浑身如置冰窖,林蔷扶着他的手缓缓滑落,他甚至不敢侧头看她,他很怕,怕极了,心脏开始剧烈地抽痛,唇瓣迅速褪去血色。
林建安没想到大家一直瞒着林蔷的秘密就这么被徐美宁公之于众,他怒火攻心,快步上前死死捂住徐美宁的嘴,看向林蔷,故作镇定:“浓浓,你妈妈醉了,说胡话,外婆好好在美国接受治疗呢,怎么可能去世。”
林蔷感觉自己脑袋仿佛受到了重击,嗡的一声之后,手脚冰冷,开始哆嗦,手在颤抖,唇瓣也在颤。
外婆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都瞒着她,她本来可以见外婆最后一面的。
她耳边是江绍心率监测手环尖锐的警报声,她像生锈了似的,缓缓侧过身,眼底满是怨毒,冷冰冰地问他:“是你对不对?”
“江绍,是你对不对?”
徐美宁疯了一样撕咬林建安,几乎快咬下他一块肉,唇瓣上都是血,她恶狠狠地指着江绍,哭喊着:“就是他,浓浓,是他不允许你飞去国外,是他啊!”
“他是凶手!”
“是他害的你不能见外婆最后一面。”
江绍忍着心脏剧痛,唇瓣毫无血色,他颤抖着手想要捂住林蔷的耳朵:“浓浓,别听……”
“我求你,别听……”
人在巨大的伤痛袭来的时候,会觉得麻木,林蔷看着江绍的唇瓣一张一合,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想让他去死,她眼底是冰冷刻骨的恨意,唇瓣一张一合吐出这世间最恶毒的话语,化作千千万万把锋利的剑刃扎在江绍心上,刺的他鲜血淋漓:“江绍,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死都不会。”
“你不配。”
“最该死的人是你,你早就该死了。”
江霖没想到林蔷说话会这样难听,猛的站起身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怒斥:“混账!”
林蔷觉得这屋子里的人都很恶心,多看一眼她立马就会吐出来,像行尸走肉似的走出了别墅,江绍心脏剧痛,喷出一口血,失去意识地前一秒还想抓住她的裙角。
外面下雨了,很大的雨,雷电交加
林蔷淋着雨,丝毫不觉得冰冷,她觉得心中有一团巨大的怒火和愤恨在熊熊燃烧着,她脑海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有恨,只有逃离,她一秒都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她一开始是快走,后来就变成了跑,她疯狂地跑出别墅区,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只是想离开这里,跑出别墅区后是盘山路,这里常有快递运输的货车,但监控少,所以车速快。
林蔷出门都是私家车,自然不知道。
红灯刚刚变为绿灯的那一秒,她失魂落魄地从路这边往那边跑,疾驰而来的外卖电动车为了躲避她连忙打转方向,但是因为车速太快,直接翻到在一旁,车上的人被甩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后面的两辆车连续相撞,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林蔷楞楞地站在斑马线上,残破的车灯发出刺眼白光,照亮她眼前的一切,电动车翻倒在地上,里面装着的蛋糕滑落出来,黏腻的奶油或者鲜红的血粘了一地,被雨水冲刷着,不远处躺着的人满脸是血,胸膛起伏,剧烈地喘息着。
后面两辆撞在一起的车冒着白烟,仿佛人间炼狱。
林蔷受到刺激,瞳孔微微扩散,裙角往下滴水,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
林蔷说不出话来了,得了暂时性创伤性失语症,警察反复来询问那天事情的经过,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刺激自己回忆那可怕的经过,她说不出话,只能用笔写,写了一遍又一遍。
警察说骑电动车的外卖小哥刘铭受伤最严重,现在还没脱离生命危险,还在抢救,情况很不乐观,后面连续相撞的两辆车车主只是受了轻伤。
林蔷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先是外婆去世的打击,又遭遇了这种事情,她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江绍也在医院住着,供体移植马上就到他的顺序了,他来看过林蔷,被林蔷拿玻璃杯砸在了额头上,流的满脸都是血,她厌恶他至极。
刘铭出了事之后,苏盈一直在哭,因为哥哥是为了给她买蛋糕才会发生事故的,他的外卖平台上显示最后一单是他派送一家高级蛋糕店的单子,刘铭是为了顺便给她买一个蛋糕才会接这个单子的。
没有人比苏盈更清楚,因为她去年生日的时候,爸爸给她买了劣质的蛋糕,奶油涩口,她就随口提了一句下次过生日想吃这家高级蛋糕店的蛋糕。
都是因为她,哥哥才会出事。
最受不了打击的还是杨慧,先是丈夫出事,现在儿子又出了车祸,生死不明,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差。
林蔷每天被警察逼着一遍一遍回忆那天的细节,还被外婆去世的阴影裹挟着,她又说不了话,这些天像行尸走肉一般。
这天,病房里来了不速之客,是苏盈,她冲进来恶狠狠地指责林蔷:“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突然冲出来,我哥哥就不会受伤!”
林蔷无法辩驳,确实是因为她,她害了人,她沉默着任苏盈发泄,她很愧疚,身上再无一丝明媚娇纵的气息,有的只是死气沉沉。
最后苏盈被护士赶走了。
半夜的时候,林蔷自杀了,她割腕了,江绍拿这种方式威胁过她很多次,现在就让她用这种方式来离开他。
江绍听到这个消息几欲昏厥,强撑着精神,在抢救室外面等了一夜,终于等到林蔷脱离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