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都没人开门,她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开门,易玖正要走,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她回头,看见梁肆延毛巾搭在头顶,随意地擦着头发,嘴里叼着根烟。
大概是刚洗过澡,他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灰色卫裤,卫裤上那两根带子也没好好系,就随着他的动静一晃一晃的。
他赤/裸着上身,薄薄肌肉,宽肩肌理紧致。易玖的视线扫过他明显而又分明的腹肌,两条人鱼线肆意往下蜿蜒,她的眼睛也跟着那往下蜿蜒的人鱼线一齐挪向下方。
看见来人是易玖,他奇怪地问:“干嘛?”
因为叼着烟,说话口齿不清,有些模糊。
易玖眨巴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一时没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梁肆延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他敲了敲门板:“哎哎哎,往哪儿看呢妹妹?”
“没......没看着。”
梁肆延快被她气笑:“看着了还得了?”
“嗯嗯。”易玖猛点头,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她把自己制定的计划表递给梁肆延。
“这什么?”梁肆延靠着门边,没接,也没打算让易玖进去。
“我们可以进去说吗?”因为她要说的话很多。
梁肆延垂眸看着她:“就在这儿说。”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刚刚真的是口不择言了。”易玖以为他在忌惮自己刚刚说的那句无厘头的话。
梁肆延轻嗤,她能对他做什么啊?
只是他现在真的不方便。
他又瞧了眼易玖微微肿起的小腿脚踝处:“等我半分钟。”
然后决绝地关上门,不知道在里面干嘛。
过了半分钟,门准时打开。
易玖以为他是穿衣服去了,但是显然没有。
“进来。”梁肆延说。
易玖点点头,慢吞吞地走进来。
“坐床上。”梁肆延说。
易玖照例贴着那床沿坐,硬硬的床板贴得她半个屁股生疼。
梁肆延把那还未点上火的烟丢在一边,随手勾起床上的一件白T。
白T一角被易玖压着了。
梁肆延:“屁股,挪开。”
易玖哦哦了两声,往外坐了一点。
他食指勾着那件白T,快速地套在身上,易玖看了眼他精瘦的腰线,又不动声色地把眼睛挪开。
“干嘛来的?”梁肆延随手挪过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指尖捏着易玖写的那张计划表。
“你刚刚说你不想出国?”易玖问。
梁肆延睨了她一眼,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你要是不想出国的话,就好好读书考国内的大学吧?”易玖提议,“才高二,现在开始认真读书的话,考个二本没问题的。”
“啊?”
梁肆延反应过来了,这位妹妹也是来督促他读书来着。
梁泽讲完江婉柔讲,江婉柔讲完易玖讲。
梁肆延瞧着那纸上的内容。
第一行就是大大的一句——选文OR选理
第二行——选文看左边 ^O^ 选理看右边 ^O^
有点像小学生的手抄报。
看到第二排,梁肆延就没往下看了。他懒懒地靠着椅背,指尖弹了弹纸张:“还早呢。”
“不早了,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科了。”易玖说,“你要是现在不决定好,等到了下学期开学就会很慌乱。选文还是选理是大事,关系到高考填志愿,你要慎重考虑。而且,我想过了,你不想出国的话,你只有好好读书考上国内大学这一条路可以走,不然梁叔叔一定会逼你出国的。”就你这样应该也反抗不了你爹。
最后那句话易玖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梁肆延盯着她:“不想我出国?”
易玖:“......”
他脑回路也处在晚高峰堵车了吗?
她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就得出这么个结论。
“不是你自己不想出国吗?”
“我是不想出国。”
“所以我在帮你想怎么样可以不出国呀。”易玖认真地解释,“我给你制定了一套专门针对你这种差......你这种基础薄弱的人的方法,然后这学期结束之后你就可以根据期末考试看看你擅长哪些科目,再以此为准绳决定你到底是学文还是学理。”
声音软糯乖甜,她说话的时候速度慢,娓娓道来时有一种车载广播里深夜主持人讲故事的味道。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妹妹,太直白了,真的太直白了。
哪怕含蓄一点呢?
“但是你这套方法不太适合我这种文理都不爱的人啊易玖。”梁肆延说。
易玖蹙着眉:“所以你是不爱学习才学习差的,你要不要试试爱上学习,万一你是学习的料呢?”
梁肆延把转椅往前挪了一些,起身,而后靠的她更近,那股刚洗完澡后的浓郁薄荷味随之扑在她鼻尖。
他手撑在她大腿边,可以看到冷白的皮肤下那凸起的青色脉络。
他里侧的手腕不小心擦着易玖的大腿外侧,速度极快。
梁肆延没察觉到,易玖的身体却有短暂的僵硬。
“我要是好好学习了结果发现自己真不是那块料,岂不是浪费了这一个学期的时间?”他反问。
“投入不是花多少的问题,也不是挣多少的问题,你浪费一个学期的时间在玩乐上你还是这样,你用一个学期的时间学习,你一定会进步的,哪怕一点点。”易玖耐心地解释,“最慢的步伐不是跬步,而是徘徊,最快的脚步不是冲刺,而是坚持。”
梁肆延听她这大道理听着头疼,眼里溢出笑意,他调笑道:“哪儿看来的?”
“人民日报。”易玖诚实地说,“我建议你也可以读读。”
“没空。”
“可以抽出一点点看片的时间读读它。”
梁肆延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认真对待两人的对话的。
他眼神复杂,心绪都有些不稳:“你说的片跟我想的片是一个意思吗?”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梁肆延。”易玖轻轻地说,声音像从老旧留声机中缓缓溢出,又像圣母散发耀眼光辉,谆谆教诲陷入歧途的顽劣者,“从从和我说了,我觉得很正常。”
“从......从......哪位啊?”梁肆延嘴角抽搐。
“从毓晗呀。”
梁肆延靠回去,手指来回转着手机。
女生之间每天到底在聊些什么?
“我们不要扯远了,反正你看一下我给你制定的表吧。我觉得你对我挺好的,挺照顾我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易玖说完,就准备走。
这个时间点太晚了,两个人待在一起怪怪的。
“等会儿。”梁肆延摁住她的肩膀。
夏夜里,他滚烫的掌心透过那薄薄的布料传来,贴着她的肌肤。
易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看着他还是从上次放创口贴的抽屉里拿出一盒黄色的药膏,上面写着仁和二字。
他低头撕开药膏,额前的碎发因为低着头的动作挡住了大半张脸,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黏在一起。
然后,他半蹲在易玖面前,掌心捏着她的右小腿:“踩我腿上。”
上午的奇妙触感再次传来。
易玖下意识咬着唇,没动,似乎是在消化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梁肆延仰头看着她:“这是要我趴在地上给你贴?”
易玖反应过来,脚底虚虚贴着他的大腿。
这个姿势,窒得她莫名喘不过气。
比起她翻滚波动的心绪,梁肆延显然平静了许多,他认真地把药膏贴好。
“好了。”他抬头看着易玖。
城市天空,夜色渐暗,落地窗外灯火通明,房间里的落地灯打着幽黄的灯光,那光扑在他的眉梢处、发间、肩头,同样打在易玖的发梢上,晕出瑰丽的光圈。
易玖的心怦然一跳,扑通作响。
心跳声太大了,大到模糊了她的听觉,欺骗了她的感官,从而使得她以为这个偌大的空间里,惴惴不安心绪蹁跹的人,只有自己。
第18章 🔒肆意
“咕噜”。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暧昧。
易玖眨眨眼睛, 透出疑惑。
四目相对,缱绻全消,唯余丝丝尴尬。
这尴尬是对梁肆延来说的。
“是你的肚子, 还是我的肚子?”易玖客套地问。
梁肆延沉默了一会儿:“我的。”
“哦, 你饿了?”
“嗯。”
“那你下楼吃点?”
“哦。”
话音落下, 又是淡淡的尴尬。
“你会做饭吗?”易玖又问。
“不会,我去叫刘姨。”
“别。”易玖拉着她,“这么晚了, 她可能睡了。”
话音刚落, 易玖觉得怪怪的,刘姨本来就是梁家的保姆,好像给梁肆延做夜宵也无可厚非。
但她还是说:“我给你下面吃吧?”
易玖觉得梁肆延对她挺好的, 所以她也要对他好一点。
梁肆延挑眉,按了下脖子,好半晌才说:“哦, 行。”
他看着易玖瘦小的背影,烦躁地啧了声。
扪心自问,他应该不是这种淫者见淫的人吧......
易玖煮面煮到一半的时候, 刘姨被声音吵醒,她披着件衣服出来的时候,梁肆延正坐在饭桌前, 易玖在厨房。
梁肆延手托着下巴, 对着易玖的身影发呆。
刘姨:“阿延, 小九这是在?”
梁肆延回过神来:“刘姨, 你去睡吧, 我们可以自己来。”
“那你们吃完叫我, 我来洗碗。”
“没事, 我自己洗。”
刘姨也不再多说,她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眼里带着抹笑意。
蛮好。
易玖把面端到梁肆延跟前,因为太烫,她两指捏了捏耳垂。
最简单的青菜肉丝面加两个荷包蛋。
梁肆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易玖就坐在他旁边。
“你吃吃看好吃吗,这是我第二次做,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就......”易玖想了想,“就忍着吃下吧。”
梁肆延看着她的脸,餐厅白炽灯下,仿佛都能看见她脸上细微的绒毛。梁肆延还保持着那个撑着下巴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把视线勾回。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好吃吗?”易玖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小心翼翼,来自于旁人对自己厨艺的评价。
梁肆延嗯了声。
“那就好,那你多吃点。”易玖说。
她看着梁肆延的侧脸,鼻骨高挺,像是用直尺画出来的一样,侧脸轮廓锋利,连带着喉结,在空中画出一道有棱有角的分明弧度。
易玖清醒地想,如果初一那年她就阅历丰富,且看见的是一个长相普通的梁肆延,应该不会记挂这么多年。
谁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没能再见过一个少年,可以长得如梁肆延一般完美,完美到从头至脚都深深吸引着她的视线和心绪。
但是此刻的梁肆延,好像除了有一幅优秀的皮囊,和出众的家境,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她了。
明明十八岁了,心智都没她成熟。
“你要好好学习呀梁肆延。”知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亏待人的东西,他会在好好学习中迸发出更多隐藏着的优点。
易玖在脑海里神游了一圈,最后得出这个结论,她脱口而出,语重心长。
梁肆延一口面嗦过头,差点噎死在这顿夜宵里。
他没有想到,易玖比梁泽和江婉柔更可怕。
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易玖:“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
“哦,好。”易玖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
她把身子转过去,盯着桌子发呆。
身边没了动静,也没了那扰人心魄令人紧张的眼神,梁肆延突然又有些不适应。
他吃到一半,突然说:“以后说话的时候过过脑子。”
易玖不解,让他学习也算没过脑子吗?
梁肆延看也没看她,仿佛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刚刚在房间里——”他啧了声,语气烦躁,“算了,管你说不说。”
跟个谜语人一样。
易玖懒得搭他的腔,他再这么稀奇古怪下去易玖都要不喜欢他了。
过了一会儿,梁肆延把筷子放下,又说:“不行,还是不能说!”
......
他真的没事吗?
易玖疑惑,她没在面里下药啊,梁肆延的脑子是卡机了吗?
她根本不知道梁肆延在说什么,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顺着他的话:“那以后就对你说?”
反正她认识的人里成绩最差还冥顽不灵的就属他了。
只要她多念叨几遍,孙猴子都能变成斗战胜佛。
梁肆延迟早死在这碗面里。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耳廓有些许红。
他把脸埋进碗里,即快速地说了句:“我当然是随便你的啊。”
梁肆延艰难地吃完这碗面,正要去洗碗,却听见拐角处的脚步声。
住在楼上的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梁泽和江婉柔。
但是不管是谁,看见他们两人深更半夜在一起肯定会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