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又崴了?!”梁肆延简直是用一种稀奇加牛逼加罕见的语气说着。
易玖真的败给他了。
“不是......”她嗫嚅,脸颊耳根脖颈全部弥漫着红色,脸颊上的温度随之不断发烫,“我好像裤子脏了......”
“那你起来去换一条。”
“我、我姨妈漏在裤子上了!”易玖心如死灰,眼睛因为尴尬和羞耻而泛上了一点水雾,语气里带着哭腔。
但是易玖觉得自己哭不出来。
因为这算是社死现场啊!!!
她根本不想哭,这有什么好哭的,比起这个,她更想换个星球生活!!!
梁肆延愣了两三秒,似乎在消化易玖的话,然后才反应过来。
裁判不耐烦了,他朝这边走过来:“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这算干扰比赛秩序!”
曾俊波哎呦了两声,连忙制止裁判:“这我们班学生,我去看看去哈。”
梁肆延干脆地脱下黑色条纹衬衫外套,低声道:“起来。”
易玖慢吞吞地起身,背对着梁肆延。她看着他双手从后环过自己的腰,低着头,把外套扎在自己腰上。
两人距离咫尺相交,他的下巴无意识地搁在自己的锁骨处,呼吸尽数喷洒。
这样的举动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易玖分辨不清自己的脸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红。
周围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话。
裁判也呆在原地,走上前也不是,往后退又没威信。
行,真伟大,耽误比赛时间谈恋爱是吧???
曾俊波走到两人身边,焦急地问:“易玖,你怎么——”
“你干嘛?”梁肆延皱眉,整个人下意识环住易玖,不让曾俊波看。从旁人的角度看去,像是他从背后拥抱着易玖。
态度极差又恶劣,一种宝贝即将被人掠夺的护食感。
曾俊波:......
他要干嘛?他可是京北城里正儿八经的优秀青年教师,他来关心学生的啊!
女孩子间独有的默契使得后面要比赛的女生们都看出了易玖的窘迫,她跑过去拉住裁判:“老师,我可以等等,没事的。”
“都盖住了吗?”易玖问。
梁肆延后退一步,扫了一眼:“嗯。”
易玖深深地吐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从床垫上走下来:“老师,我没事。”
曾俊波连连啊了几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易玖又走到裁判身边道歉:“老师,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个人问题耽搁了。”
裁判这时候也看出来了,他正要说话,后头的女生又拽着他,齐齐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都懂。”
“老师,快点啊,啥时候到我啊,我下一场还有短跑呢。”
裁判:“......”
易玖走到比赛场地外之后回头想找梁肆延在哪里,却发现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接收到易玖的目光,梁肆延挑了挑眉:“哟,您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没忘。”她说,“谢谢你啊,我晚上回去给你洗。”
梁肆延正想说不用,反正刘姨会洗,她又强调:“我亲自给你洗,行吗?”
她要亲手帮他洗衣服哎,太暧昧了吧易玖,什么亲密关系需要亲手帮他洗衣服哦?
“我都行。”梁肆延自然地说。
易玖嗯了声:“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对上她这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有无比真挚的语气和笑容,梁肆延清了清嗓子:“多大点事儿,还好我里面还套着件短袖,不然岂不是给你扒光了。”
什么叫被她扒光了啊,能不能注意一下措辞。
“你想吃什么吗,我请你?”易玖说。
“不想吃。”
“那你想干嘛?”
“不想干。”
易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那......”
梁肆延:“存档。”
易玖点点头:“好吧。”
就这也要存档?
“好吧?”梁肆延蹙眉,“干嘛,想这么快还我人情啊?”
“那上午那两个女生去找你,不也是问你讨人情的吗,你不也很快还了吗?”易玖脑子一抽,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她只是想论证关于还人情这件事就是应该快刀斩乱麻这个论点,但是这话,这措辞,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许奇怪。
梁肆延闻言,身体向后仰,手臂撑了一下,自然地坐在计分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肘撑着膝盖,手机在掌心里转着。
停止转动的一刻,他才说:“没听到我后面那句?”
“没。”
“我说——”他勾勾手指,易玖没有思考地就下意识走近了一步。
然后,她听见梁肆延那句拿腔拿调又沉郁顿挫的粤语:“手机喺我家妹妹嗰度啊,点办呢,我得去问问佢嘅意见。”(手机在我家妹妹那里啊,怎么办呢,我得去问问她的意见)
那声音像海浪,像波纹,一点一点在耳廓边回旋,而后逐步侵蚀。
易玖觉得自己像一颗苹果,被剥皮之后暴露在空气中,他久久凝视着自己的眼神都能让那氧化加速一分。
易玖不敢长时间地和他对视,只能怔愣地盯着他黑色短袖上的线条涂鸦出神。
“喂,问你呢。”梁肆延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给个回答啊。”
她的心跳比赛场上正在飞奔的少年们还要剧烈:“回答什么?”
“要不要给别的女生微信呢,易玖?”他一字一句地问。
在易玖看来,这句话像是披了层层浓雾,她企图做一道并非她擅长领域的阅读理解。
拨开第一层,它代表着:易玖,你希望梁肆延加其他女生微信吗?
第二层意味着:易玖,你希望梁肆延和其他女生谈恋爱吗?
第三层意味着:易玖,你希望和梁肆延谈恋爱吗?
她调整好情绪,不再怯懦地看着别处发呆,抬起头,坚定的眼神对上他的,然后郑重地喊他的名字:“梁肆延。”
梁肆延明明是为了捉弄她,却在对上她眼神那一刻笑意收敛,漆黑眼底涌上厚重情绪,他看见易玖的眼里正剩下了自己的身影之后甚至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觉得,易玖好像要说一些很重要的话了。
轮到他忐忑不安起来了。
可是这个闹兮兮的操场用来做重要的事情并没有任何仪式感啊!
他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我在。”
“你是不是喜——”
“梁肆延,你他妈接一下我语音电话会死啊!”
一句吼声,像一阵惊雷,暧昧气息全部消散。
易玖吓了一跳,转而全脸发烫,她下意识低头捂着脸,把表情掩埋在掌心。
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刚刚准备说什么......
这一定是上帝觉得现在不适合问这种问题,才特地派了天使过来拯救她误入歧途的。
比起易玖的无措,梁肆延只想杀人。
他阴恻恻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邵闻和廖暨凯,一股气憋在胸口,差点哽死。
沈邵闻和廖暨凯接到他的眼神,不明所以。
“他俩在干嘛?”廖暨凯问。
女孩捂着脸,低着头,额头无意识地蹭着梁肆延的胸口,腰上还系着梁肆延的黑色条纹衬衫。
梁肆延垂眸盯着她的发旋,侧脸冷峻,又带着一种......吊诡的期待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邵闻最先感受到这股危险气息,他插着兜,步伐逐渐放慢,慢悠悠地说:“我的凯啊,你去叫他吧,我好像有点肚子疼,我们到时候校门口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镇定自若地朝着反方向走。
廖暨凯不明所以,他走到梁肆延身边,兴冲冲地说:“梁哥,不是说了提前逃课去网吧啊,你怎么不回我们信息?”
回你大爷。
梁肆延冷着脸:“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
“那走啊!”廖暨凯说。
“我先回班级了。”易玖耳廓红成一片,她紧张兮兮地咬着唇,冲廖暨凯笑了一下,全程没看梁肆延就往回走。
梁肆延拽住她的手腕:“放学在门口等着,我打完游戏回来接你。”
易玖嗯嗯啊啊地胡乱应着,又急忙甩开他的手。
“梁哥,走吧。”
梁肆延睨了廖暨凯一眼:“廖暨凯。”
“哎?”
“你这辈子罪孽深重。”
“哈?”
梁肆延几乎是磨着后槽牙说出的那句话,说完之后他就往校外走,连背影都带着一股不好惹的劲儿。
易玖最后说的那个字是喜,喜后面只能跟欢啊。
第27章 🔒肆意
下午的太阳还是很晒, 易玖坐在位子上,眼神涣散,任凭周围人的欢笑声有多大, 都无法把她的思绪拉回。
她当时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呢, 到底是谁给了她胆子让她居然敢笃定梁肆延的答案是肯定的。
还好当时沈邵闻和廖暨凯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然未来的日子里,她根本不知道和梁肆延该如何共处一室。
蒋晗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这几天是运动会, 蒋晗想着不耽误她的学习, 特地给她打了电话。
周围声音吵闹,此刻的教学楼才是最安静的,她走到教学楼一楼, 接听蒋晗的电话。
“妈妈。”
蒋晗语气带笑:“最近过的好吗?”
“挺好的。”
“你运动会报项目了吗?”
“报啦,跳高和长跑,但是长跑可能不能跑了。”易玖耷拉着小脸, 语气有些沮丧。
蒋晗:“为什么呀?”
易玖:“来月经了,明天肯定会痛,不想跑了。”
蒋晗:“那你跳高能跳吗?”
说到跳高, 易玖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系着的衬衫,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蒋晗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低落情绪。
易玖说:“妈妈,我觉得梁肆延挺好的。”
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可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让蒋晗一下子猜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小九, 他可能是很好, 但是再好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知道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 又有些疲惫, 却像一把刀子, 插在易玖的胸口。
“小九,我们管好自己好吗,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蒋晗说,“那和我们无关。”
易玖胸口堵堵的,连带着喉咙都像被泡泡糖黏住,一个字都开不了口。
她真的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只是想和妈妈分享,她遇到了一个挺好的朋友。
话筒那边,依稀可听见护士的声音,蒋晗应该还在医院。
易玖不再围绕那个话题,她说:“妈妈,你在医院吗,外婆还好吗?”
蒋晗嗯了声:“你不要担心,护士叫我了,我先挂了。”
“好,妈妈再见。”
午后阳光斜斜地撒下来,照得整条走廊上弥漫着金色的光晕,长长的走道,像被金秋时节的枫叶盖满一般,折射进易玖的眼里。
梁肆延很好,却和易玖无关。
这样一个,外来的,家境普通甚至贫寒的,靠熊猫血勉强获得了优渥生活的女孩,也配肖想京北圈子里的少爷?
可是易玖又觉得,怎么就不能呢?
扪心自问,如若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谁能先到终点还不一定呢。
“哎,你摆着吃了屎的脸摆了多久了啊?”沈邵闻终于忍不住了,他回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梁肆延,长腿懒懒地踮着地,嘴里爆珠咬得咔嚓响,不爽二字大剌剌地写在脸上。
他来网吧不是来打游戏的,更像是来打坐的。
梁肆延看都不想看他,面如死灰地看着电脑屏幕,游戏界面上的光影像蜉蝣,在他的眉眼间移动:“你把我的宝贝弄丢了。”
“......”沈邵闻往他裆下睨了一眼,轻嗤,“这他妈不是还在啊。”
梁肆延难得没搭他的腔,他随手一扔鼠标,下巴磕在冰凉的桌面上。
易玖要是真说的是那句话,他该怎么回答呢?
他到底该说是还是不是啊,万一易玖只是单纯地在问他这件事,并不想和他有更深的发展呢?
毕竟易玖一个文科生可是个要连物理大题的最后一小题都搞懂的人啊,她抱着钻研的目的问清楚这件事也无可厚非。
第一次问被打断,她还会来问第二次吗,是应该主动出击还是时刻敞开大门坐等她随时光临啊?
好几把难的题。
沈邵闻:“你刚刚和小九说什么啊?”
梁肆延睨了他一眼:“跟人熟吗就小九小九瞎叫唤,怎么这么自来熟啊沈邵闻。”
“人看见我就乖乖叫哥哥,我叫她一声小九怎么了。”沈邵闻想了想,继续犯贱,“哦,我忘了,她好像每次都连名带姓叫你,啧啧,怎么会如此啊~”
梁肆延听着他的话就来气,他冷着脸:“男人不要这么多话,直接来一把,爷弄不死你。”
结果,梁肆延输了个彻底。
梁肆延十八年来人生第一次,在游戏上败给沈邵闻。
老脸丢尽啊。
“再来一把。”梁肆延正襟危坐,胜负欲猛然升起。
沈邵闻善意提醒:“施主今日心浮气躁,不宜游戏人生。”
梁肆延懒得听他的讥讽:“滚边去儿,说了再来就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