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听到这个回答,暗暗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
屏幕以一种安闲的速度一一展示出演职人员的名字,她往后挪了挪,小心翼翼地靠上沙发靠背,像是陷进柔软又有支撑力的水涡中。
很舒服,耳边恰到好处的静谧也让人忍不住想要弯起嘴角。
鼻间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干净又湿润,仿佛刚落了一场小雨的山林,会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去更仔细地闻一闻他身上的香气。
虽然想过看电影会让人觉得很幸福,但温降没想到会这么幸福。
中途心猿意马地想到他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怎么抽烟,身上没有那丝冷薄荷的气息,到处都是温柔的,不像第一次看见他那样让人望而生畏。
温降不禁想到迟越可能没有烟瘾,抽烟只是因为无聊,或者单纯地耍酷而已。
片头的三分钟里,她就这样芜杂地想了很多,直到画面里出现一个正在奔跑的小男孩,穿着红色花衬衫,背着天蓝色的天使书包,这才收回思绪。
活泼的钢琴曲伴随着清泠泠的风铃声响起,流水一般,携着夏日的阳光流淌在密闭的空间中。
看电影的机会并不多,但看迟越的机会还有很多,温降的目光很快被跳动的画面所占满,全神贯注地欣赏起这部影片。
但迟越知道剧情是怎么发展的,开头对他来说略显冗长,很快就无聊地抬手枕着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到处跑来跑去的小孩。
反而是身边的人看起来比电影里的小孩还要傻,明明是不需要思考的流水账情节,她却看得格外认真,清亮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倒映上电影里的光彩,明媚得不像话。
迟越的喉结滚动,视线下滑,她的鼻梁也在光影中被恰到好处地描摹着,并不高得夸张,鼻尖微微翘起,新月似的,很秀气。
再往下是嘴,唇色殷红,微微张开,他的目光在上面顿了顿,很快收回。
大概是她这几天吃饱了饭,气色红润,竟然比他印象里要好看得多。
只可惜再好看也傻乎乎的,片头看到正男一个人待在家里,就皱着眉愁眉苦脸,时不时还要叹气,后来看到北野武,就总是被逗笑。
她笑起来会先扬起嘴角,很快又矜持地抿住,只在脸颊上泛起浅浅的笑纹,涟漪似的。
迟越注意到她的笑,很快就意识到她好像很少笑,多数时间都垂着眼睫,脸上总是黯黯的,也难怪看起来不漂亮。
他在这头胡思乱想的档口,就听温降突然转过头来问他:“七月公演是什么呀?”
迟越愣了一下,抬眼看去,电影里的画面已经跳转,只得反问:“什么七月公演?”
“就是——”温降低头找了找遥控,把画面调回去,“这里写着七月公演,还是用中文写的。”
迟越这才看到屏幕上让人汗颜的一幕,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日本的色.情.片行业,更何况上面那些穿着比基尼的女.优图片……对他来说已经够露骨的了,也只有她才看不懂。
最后只能含糊回答:“就是说七月份……会有新的电影上映。”
“哦……”温降恍然大悟。
迟越:“…………”
作者有话说:
在一起之后
迟越[拍拍床]:过来看七月公演
温降:………………
#笨蛋情侣贴贴看电影#
第20章 、降温
电影的节奏很慢, 温降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中途看菊次郎带正男去给自行车比赛下注,简直笑得捧腹, 下意识嘟囔了句:“好像你啊……”
“谁?”
“这个大叔。”
“?”迟越语塞,反问, “哪里像?”
温降只是小幅度地摇摇头,忍着笑回:“就是很像……”
总是口是心非、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实际上很可爱,也很善良。
“……”迟越真是懒得搭理她。
过了一会儿, 电影里的正男被老男人拐去公共厕所后, 坐在出租车上抹眼泪, 才仰了仰头,开口反将一军:“我看这小孩也挺像你。”
温降鼓了鼓脸,知道他在笑话自己爱哭。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同一个频道——
“他们这几天在野外都吃什么呢?”
“吃剧组的盒饭。”
“我说的是电影里的人。”
“吃空气。”
“为什么这个大叔的脸会经常抽一下啊?”
“因为北野武面瘫。”
“北野武?”
“就这个大叔。”
“夏日祭是什么啊?”
“日本的庙会。”
“你去过吗?”
“嗯,”迟越应了声,良久才又道,“小时候去过。”
等正太总算跟着不着调的菊次郎到达丰桥, 远远地看见组建了新家庭的母亲,温降鼻子一酸,也在底下一把一把抹着眼泪。
迟越看得眼皮直跳, 想不明白她到底哪来这么多感情,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只能一张接着一张地给她递纸巾。
好容易止住了,才继续看电影, 又时不时被无厘头的剧情逗得傻笑。
直到两个小时后, 电影落幕, 温降还沉浸在浪漫的结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一旁的迟越已经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瞥见屏幕上滚动起演职人员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示意她:“结束了,上楼了。”
温降慢了半拍才站起身,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出门,一面开口感慨:“好好看啊……”
“嗯嗯,好看就行。”迟越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顺着她的话答应。
谁知道她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迟越。”
“?”迟越下意识皱眉,回过头来。
她的脸上还带着欢欣的神采,眼睛在灯下流动着脉脉波光,像泛起朝霞的池水,看得人很不自在。
一边格外郑重地对他道谢:“谢谢你,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她的视线太赤诚,简直烫人,迟越仓促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不断升温的后颈,低声回:“别说谢谢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转而开口赶人:“都十点多了,睡你的觉去,明天还想不想上学了?”
“哦……”温降被迫加快脚步,离开前又回过头来,问,“那我明天做你的早饭吗?”
“别做。”迟越想也不想就拒绝。
温降看着他,慢慢后退了两步,大概是看完电影的兴奋还没散去,头脑一热,鼓起勇气道:“还是做一点吧,万一你饿了呢?”
“……”迟越闻言,不爽地睇她一眼,“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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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因为有司机接送,温降早上的时间很充裕,用豆浆机打了豆浆,包了三鲜馄饨,还热了昨天的烧烤。
吃完早餐出门时迟越还没起床,温降便在微信上给他留言:
【冰箱里的馄饨煮八分钟就可以吃,中途可以加几次冷水,等浮起来皮变透明就熟了,调料我已经在碗里调好了,豆浆在保温,糖你可以自己加】
直到上午第三节 课下课,才收到迟越的消息:
【知道了】
光是这三个字都能让人想象出他不耐烦的语气。
然而等到午休时间,温降带着打好菜的餐盘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收到他二十分钟前的消息:
【[图片]】
【为什么会这样???】
好好的馄饨已经被他煮成了一团浆糊,上面飘着一层肉沫,惨不忍睹。
温降的嘴角微抽,她早就料到他不会煮馄饨,事先特意给他写了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温馨提示,谁知道还是被他弄得一团糟,一边打字问他:
【你是不是冷水下锅了?】
迟越过了一会儿回:
【不行吗?】
温降扶额:
【现包的馄饨要等水开了再下锅,中间点水三次】
迟越疑惑地皱眉:
【点水?】
难得有他一问三不知的时候,温降不由想起自己昨晚追着他问狼人杀的事,嘴角弯了弯,回答:
【就是水开了之后加一碗冷水,再开再加】
“……”迟越没想到煮个馄饨还有这么多破事,早上把馄饨倒水里盖上盖子定时八分钟就刷牙去了,照她这么说还得雇个人在馄饨边上看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现在说已经太迟了】
温降只好又问:
【那馄饨现在怎么样了?】
迟越看她竟然还惦记着那碗泔水,不可置信地一挑眉:
【倒了,不然呢?】
温降抿了抿唇,收回落在手机上的视线,低头扒了一口碗里干巴巴的米饭。过了一会儿才回:
【好吧……】
她包的馄饨比食堂的饭菜好吃一百倍,现在全倒了,想想就觉得可惜。
而且这都怪他,连个馄饨都不会煮,笨死了。
不过温降不敢真在微信上骂他笨,只能腹诽一通解气。
迟越看到她发的那串省略号,都不用想就知道她心疼了,没好气地在聊天框里输入“知道了,下次会煮好的”。
只是在发送前,又觉得这样太傻,把这句回复删掉了。
他本来就说了不吃早餐的,还不是她吃饱了撑着,非要包什么馄饨。
什么下次……没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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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吃了几天早餐后,温降总算消停了些,为了准备四月末的期中考,每天一大早就起来边啃面包边背书,没工夫搭理他。
考试结束,五一假期就开始了,崔小雯象征性地打了个电话问温降回不回家,果不其然遭到拒绝。
她自从上了高中,回家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只有寒暑假学校不允许住宿的那几个月不得不回来。
只是在挂电话前,温降犹豫再三,还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她了,这样联系起来会比她每天回寝室方便,也不用再麻烦冉梦甜她们帮忙留电话。
不出意外的,崔小雯得知她那个同学竟然给她买了手机便又惊又怕,急得在电话里说叨了她大半个小时,让她千万别被小恩小惠迷了心窍,赶紧把手机还给人家,最后还说要想办法给她点钱,让她好好答谢人家。
温降听着这些话,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现在吃迟越的住迟越的,当然也想好好答谢他,如果有办法的话。可他什么都不缺,崔小雯能拿出来的钱对迟越来说……恐怕连买包烟都不够。
崔小雯的电话通到最后,也像是觉得窘迫,沉默片刻后,例行嘱咐她好好读书,便挂断了电话。
温降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背上书包下楼。
万叔例行在校门口等她,十分钟的车程虽短,偶尔也会跟她拉拉家常,问她在学校里都做什么功课,成绩怎么样,也会问起迟越,问他最近在家都干些什么,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再跟那些混混打交道。
温降向来问什么答什么,捡着迟越的好处说,看着又乖乖巧巧的,跟迟越以往接触的混混完全不同,日子久了,便越发讨万叔的喜欢。
车子在地下室停好后,万叔还从后备箱抱出一筐草莓和一箱大芒果,说是李阿姨交代带过来的,让她和迟越赶紧吃,别放坏了,吃完还有。
温降接连应好,帮忙开了地下室的门,从他手里接过那两大箱东西,一边道:“我来吧叔叔,我拿得动,不麻烦您了。”
“小姑娘看着瘦,手上还挺有劲,那叔叔先走了。”万叔也被她看得乐呵,松开了手。
“嗯,叔叔再见。”温降点点头,抱着水果转过身,仰着头往楼上走。
迟越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在游戏的间隙回头瞥了一眼,问:“从哪儿打劫回来了?”
“什么打劫,是李阿姨送过来的,你现在要吃吗?有芒果和草莓。”温降路过客厅,抱着水果到厨房去了。
“可以吃一点。”迟越答。
温降在他家住了快半个月了,现在也摸清了他的脾气,家里的水果要是没人洗了切成小块他就不会吃,宁愿堆在那儿放烂了去点外卖上的果切,娇气得要命。
眼下便帮忙洗干净草莓,切掉叶子,又把芒果切成小方块,端到茶几上给他。
迟越见状,俯身用小叉子插了一块,道了声谢。
温降也叉了一颗草莓咬在嘴里,在一旁坐下,拿出作业本翻开。
迟越看她一眼:“不是都考完了吗,还学?”
“考完也有作业呢,”温降说着,抬起头来,闷闷地用笔尾抵着下唇,“而且我这次考试感觉不太好,英语和数学都很难。”
“怕什么,你跟这学校里的人比不还是第一名?”迟越的眼睛盯着电视,说得轻巧。
“我高考又不是跟这个学校里的人比,是跟全省的学生比。”温降叹了口气,反驳。
“实在不放心就去报几个补习班吧,我看你在这儿从早坐到晚,再学不好也没辙了。”迟越悠悠道。
温降闻言,轻皱了皱鼻子,刚要说她哪来的钱报补习班,就想起迟越才转给她的两万块,顿了顿,默默握紧手里的笔,垂下眼帘去看题目,没再说话。
她现在已经能做到在游戏背景乐中沉下心学习,迟越玩的大都是日本和欧美的游戏,她听不懂人物的对话,又看不懂他是怎么跟怪兽打来打去的,连走神都做不到。
只不过游戏打了没一会儿,迟越中途接到一个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句便挂断,烦躁地“啧”了声,把手机丢到一旁。
他的手机平常只接外卖电话,除此之外就是诈骗和推销,温降很少听到有人给他打电话,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