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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温降说错话触了迟越的霉头,两人这一整天都没再说过话,甚至连面都没再碰上。
傍晚李阿姨来家里打扫卫生,温降过意不去,跟在她身后要求帮忙。
李阿姨看她是客人,一开始推脱了好几遍,后来实在拗不过,才让她拧了抹布,帮忙擦拭客厅的茶几和真皮沙发。
温降擦了两个单人座,又把长沙发上的薄被叠起来放到一旁,中途被子里“轱辘轱辘”滚下来一些杂物,游戏机、遥控板、充电线,她都一一捡起来,拉开茶几的抽屉,暂时把东西都放进去。
中途注意到抽屉里有几包烟,几只打火机,还有很多盒一模一样的药。
思诺思……酒石酸唑吡坦片……
温降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盒子上停留了两秒,默念了一遍这个生僻的名字,才想到偷看别人的药不礼貌,赶紧合上抽屉。
到阳台洗抹布的时候,李阿姨刚好在冲洗地毯,雪白的泡沫流了满地。
温降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阿姨……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啊?啊,是挺久了,我三十五六就来这家做保姆,现在都快五十了。”李阿姨关掉高压水枪,回答。
已经十多年了,李阿姨应该很清楚迟越家里的事吧,温降想着。
“那您……”只是刚一开口,就想起迟越的那句“你还不配”,脸上的神情倏地黯下来,止住话音。
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他说的对,她确实没资格说教他,更没资格打听他的家事。
毕竟她一直都是寄人篱下的寄生虫,现在换了一个更舒适、却更和她没有瓜葛的地方,不应该放松警惕的。
一旁的李阿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确认地毯上的泡沫都冲干净后,弯腰翻折起来,丢进洗衣机脱水,嘴里顺势问她:“姑娘,我记得你跟阿越是高中同学是吧?”
“嗯。”温降答应。
“那你俩认识都快两年了,时间也不短了,”李阿姨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再开口时的语气变得有些犹豫,“你这几天都住在这儿,你看阿越这孩子……这阵子听不听话?”
温降被问得一怔,眨了眨眼,想说他都这么久没上学了,阿姨应该也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听话。
但面上还是轻点了一下头,回答:“他很好的……”
李阿姨当然也看出她片刻的错愕,关上洗衣机的门,叹了口气道:“你别看他现在这样,阿越从小就是好孩子,又学画画又学钢琴,学校考试门门一百分……就是这孩子命苦,碰上这样的爹,把好好一个家拆得一塌糊涂,现在又——”
李阿姨的话头在这里戛然而止,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迟家现在还是她东家,家丑不可外扬,也不敢把这些事对她抖搂。
温降也察觉到她有所顾忌,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话题:“那他妈妈呢?”
“他妈妈……”李阿姨张了张口,似乎不知道怎么对她说合适,“他妈妈哪儿都好,相貌、脾气、家室……就是太较真了,眼里容不得沙子,要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把好好的孩子丢在这儿,又刚好是初三那么关键的时候……阿越现在要是还有他妈妈陪着,中考指定能考上江塘中学,明年高考完没准都去读江大了……”
温降在一旁听着,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个猜测,却不敢说出口。
李阿姨难得提起往事,边上还刚好有个听众,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就是千错万错,还是他爸的错,男人只要有点钱就要搞鬼……他妈妈本来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陪嫁都好几套房,哪受得了这个,刚发现出轨那段时间天天吵天天闹,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后来又天天去医院看医生,开那么一大堆药回来吃,身体总要垮的……”
李阿姨说到最后,唏嘘极了,只连连叹了两句“就是苦了孩子”。
温降紧了紧嗓子,总算知道自己下午的话有多逾矩,在他面前不光提起他爸,还提到了他妈妈,难怪迟越这么生气。
过了一会儿,李阿姨把阳台地上的水刮干净,也转换了心情,又道:“阿越这几年都是一个人熬过来的,我又没法天天守着他,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现在好了,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他,我就放心多了。你每天看着他,让他少熬夜、定时吃饭,要不然一米八几的人再这么瘦下去,风一吹都要跑了。”
温降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还有这孩子没过过苦日子,娇气得很,这也不爱吃那也不爱吃,尤其是蔬菜,你有时候硬塞也要给他塞进去;再盯着他让他少抽烟少喝酒,哪有小小年纪碰这些的,这以后还得了?”李阿姨又一连串地嘱咐。
温降听到这儿,简直有口难开。她跟迟越非亲非故的,哪敢把手伸到他头上去管教他,更别说硬给他塞菜了,给她十万个胆子也不敢……
但李阿姨看她不开口,还以为是默认了,拖上拖鞋,找了块干净的布擦了擦手:“好,那阿姨先给你们做饭去,刚好炒个油麦菜。”
“……好。”温降讷讷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实际上在一起之后
温降:吃菜
迟越:好
温降:戒烟
迟越:好
第18章 、降温
晚饭做完, 李阿姨就走了,温降不好主动下楼喊迟越,只在餐桌上边写地理卷子边等。然而直到饭菜凉透, 他也没露面。
温降犹豫再三,还是吃了一碗饭, 把桌上没动过的几道菜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带着剩下的作业回到房间。
临睡前, 温降坐在床头柜前写完作业,又在手机上找到政治老师很久以前推荐给她的网课听了两节, 才总算觉得今天学够了时间, 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关掉房间里的灯, 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眼睛才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
温降完全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鬼使神差地侧身去够床头的手机,手指在散发着幽光的屏幕上敲下那串拗口的药名。
明明很拗口,她却记得格外清楚,简直像是故意的。
很快, 百度告诉她,酒石酸唑吡坦片是一种安眠药。
迟越睡不着觉吗?
是因为他妈妈去世了吗?
那为什么还要睡在沙发上呢,这样不是更不舒服吗?
温降在心里不停地追问。
即便知道这样是越轨的, 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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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温降昨晚十二点才睡, 但一早就起来洗漱,到厨房把粥煮上,在前厅的地上坐着, 一边等太阳晒出来一边背英语。
客厅的窗帘拉着, 迟越还在睡觉, 温降每背完一个单词,视线就会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瞥一眼,心下紧紧绷着一根弦。
一直从早上等到大中午,她手里的学习资料换了一份又一份,再次听见他翻身的动静,羽绒薄被“沙拉沙拉”作响,第一时间放下手里的书,屏息看去。
迟越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等到生物钟逐渐复苏,含糊地从鼻尖低哼了声,呼吸也重了几分。
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十多分钟,到头来他是被饿醒的,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坐起身时,他习惯性往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中途就瞥见在地上呆坐着的某人,和她一眨不眨的大眼睛对上。
“……”
迟越眯了眯眼,很快皱起眉心,拖上拖鞋去洗漱。
他连脸都没洗,也不知道她盯着自己看了多久了。
洗完澡出来时,温降已经把腿上的书收起来,热了热昨天的剩的土豆丝和鲈鱼,又做了家常豆腐和木须肉。
迟越看了眼桌上的菜,喝了半杯温水,自觉去厨房盛了饭坐下。
温降看他没有再绝食,暗暗松了口气,端出早上剩下的凉粥,又隔了个位置,在他的斜对面坐下,把颜色黯淡的剩菜往自己面前挪了挪。
迟越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的位置,顿了顿,冷不丁开口:“坐过来。”
她现在的位置太别扭,搞得他像得了斜视。
温降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确认不是自己的幻听,慢吞吞地把粥碗挪到他对面,乖乖坐回去。
迟越这才收回视线,夹了一筷子鲈鱼,重新加热过的鱼肉已经变柴,也更咸,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下一撇。
温降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小声开口:“对不起……你还生气吗?”
他都不用开口,只用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表情,餐桌上便笼罩着明显的低气压,让人食不下咽。
“……”迟越被这么一问,喉结向下滑了滑,最后蹦出一句,“我没生气。”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她不可能事先知道,所以也没什么好较劲的,最多是有点烦人。
“?”温降闻言,短暂的错愕过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不少,轻声向他保证,“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迟越只低头吃饭,没吭声。
温降看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提起:“不过你昨晚给我转的那些钱,我会帮你存起来的,不会乱动……”
存起来总比让森骏那群人拿去买烟买酒要好,等到她高中毕业就还给他。
迟越懒得再在这件事上和她争论,只回了句“随便你”。
……
吃完午饭,新的一天开始,对迟越来说只是重复睡觉-打游戏-睡觉的日常,折腾了半天,总算找到前年发售的一款日本AVG游戏的民间英翻版本,把游戏画面投到电视上。
那头温降吃饱了发饭晕,昨晚向李阿姨请教了洗碗机的用法,把碗放进去就回了房间,迷迷糊糊枕着书睡了一会儿。
一睡就是两个小时,再出来时迟越还在玩那个游戏,电视上的画面也几乎没有变化,还是一圈人盘腿坐在地上,跟他之前玩的游戏都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到底在玩些什么。
温降抱着英语五三靠近,观察了一下迟越的眼色,小心翼翼地溜进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缝隙,在地毯上坐好,把书放到桌上。
昨天他们闹僵,她现在坐到这里还有点心惊胆战。
好在迟越只是瞥她一眼,把音量调到最低。
并没有让她滚开或是要求她换个地方,好像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不生气了。
温降暗暗放下了心,这才好奇地瞄了两眼电视上的画面,一群人围坐在木地板上,好像在做什么游戏,人物对话框里的内容都是英文,她有一大半看不懂。
片刻后,她想象中的中文字幕迟迟没有出现,不由惊诧地转头看向迟越。他没带耳机,电视的声音也被调低了,只是单纯看字幕就能理解游戏里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屏幕上的画面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一张张跳动。
他的英文竟然这么好吗?
可他不是根本不读书的吗?
迟越当然感觉到某人落到自己脸上的眼神,抱着书过来不做题就算了,竟然又盯着他看,半晌后垂下眼皮觑她:“干什么?”
“你英语是不是很好呀?”温降忍不住问。
迟越没料到她在想这么无聊的事,仰头活动一下脖子,胡诌:“看不懂,我只看图片。”
“?”温降听到这话,还真回头看了眼屏幕,可这游戏的背景一直没变过,根本没什么图片可看的,只有一群人在来回对话。
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转过头递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迟越收到她脸上明晃晃的“骗人”两个大字,才轻嗤了声,回她:“写你的作业,别开小差了。”
“哦……”温降只得应好,低头翻开最后一个单元的练习,开始写填空题。
她最近有意识地在练写题速度,半小时后就写完一整课练习,找出答案订正。
完形填空对她来说永远是灾难,她看着答案,忍不住喃喃了句:“为什么就不能是come from the road呢……”
迟越冷不丁听她开口,还以为是在对自己说话,下意识反问:“什么?”
“就是这道题目,”他难得关心起学习,温降殷勤地抱着五三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举起书本指给他看,“这个空格为什么不能填‘from’呢,一辆车从路上开过来,不是也很合理吗?”
迟越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大概是今天看了太多烧脑的狼人杀+解密推理,脑袋里一团浆糊,竟然想也不想就答:“‘come up the road’是固定用法,沿着小路开过来,‘from’要有更明确的指向性,比如道路的某一段,非要用的话可以是‘come from the end of the road’之类的,但你联系上下——”
话音到最后戛然而止,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给她讲起题目来了,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但温降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迟越的脸色一拉,伸手“啪”一下合上那本五三,没好气地开口赶人:“坐回去写你的作业,不会的自己拿手机查,别问我。”
温降“哦”了声,被他的反应看得有趣,一边慢吞吞地蹭回原位,一边嘟囔:“你英语明明就很好嘛……”
不光语法很好,他的发音也很好听,单词和单词之间轻快地跳跃着,听起来磁性又流畅,比学校老师的中式口语标准得多,应该是从小就有好好打基础。
迟越听她的语气还挺得意,再度飞给她一记眼刀,总算让她老实下来。
……
半个下午很快过去,眼看窗外的天色暗下来,迟越还没打完《人狼村之谜》的一周目,头被单调的立绘和英文看得愈发涨痛,时不时还得去查几个过于生僻的单词,搞得比底下正在琢磨文言文的某人还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