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忠义怎么也没想到如意算盘打了空,还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长吁短叹的,就是没个痛快话。
段砺之耐性有限,放下酒盅就打算走人。只是行伍之人,举手投足都是狠劲儿,力道大了些,那酒盅未站稳,在桌面滚了两圈,便顺着栏杆空隙掉落下去了。
只听“哎呦”一声,外面似有人吃痛地叫了声,随即一道脆生生的女音响起,“谁这么不长眼睛,乱扔东西,砸坏了人,赔得起吗?”
段砺之闻声低头朝下望去,竟真有那么凑巧的事,那酒盅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一把红纸伞,只见撑开的红纸伞缓缓移开,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少女正扶着伞柄抬头向上看,身旁骂人的小丫鬟慌的不成样子,唯恐她伤着了。她一身天蓝色衣裙,青丝乌发,冰肌雪肤,明眸皓齿,似是从那烟雨画上走出来的仙女。段砺之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了,凭窗站着,许久未动。
左右为难的傅忠义见段砺之木头桩子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楼底下,似是被勾了魂一般,难免觉得奇怪,就伸着脖子往下面一瞧,竟是熟人,喃喃道:“咦,那不是小乔吗?”
“小乔?”段砺之嘴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越嚼越觉得有滋味。
傅忠义无精打采地介绍道:“那是乔绍兴的二姑娘,大家都叫她小乔,”
段砺之收回目光,不容拒绝道:“把她给我弄来!”
“弄来?这怕是不妥吧?”傅忠义惊呼道。
“有什么不妥的?”
“她是乔绍兴的小女儿,乔绍兴宝贝的很,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管教的甚严。你叫我如何弄来呀?”傅忠义见段砺之脸色一变,心里直呼不妙,立马变了口风,“要不先下个帖子,请乔绍兴过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段砺之思量了一会儿,道:“听说你和乔绍兴私交甚好,可是真的?”
傅忠义回道:“傅家与乔家原就是世交,我与乔绍兴又是同窗,所以两家交往密切了些。”
段砺之点头道:“既是这样,那这事就麻烦傅兄了。”
傅忠义只觉得一口黑锅扣在了头上,脑壳嗡嗡作响,他为难地支吾道:“这……我这也……”
段砺之心情颇好,道:“我也不会让傅兄白辛苦的,此事若是成了,我保证黑风岭不动傅家。”
第3章
傅忠义犯了愁,就把这事从头到尾说给了妻子赵氏。赵氏听罢,倒是不以为然,只是瞪着眼睛质问道:“你还真打算把咱们楚人嫁给那个军痞子?”
傅忠义撩开长褂的下摆,坐下道:“我是有这个心思,但人家没这个意思,转头又盯上了小乔,我就没再提这茬了。”
赵氏的脸色转阴为晴,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倒是乔家二姑娘替咱们楚人挡灾了。那军痞子没看上咱们楚人正好,我还瞧不上他呢。你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兴许就是一个短命的,我可不想咱们女儿以后做寡妇,你也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
“段砺之压根就没打算娶,是要……”说起这茬,傅忠义心里还有气呢,“简直是荒唐,若是小门小户的也就罢了,咱们这样的门第怎么可能把女儿没名没分地送出去。若真这么着了,怕是全县人都要戳着咱们的脊梁骨笑话喽。他打小乔的主意,我看也是白费心思,乔绍兴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主儿,断然受不了这个委屈。”
“我管他相中谁,左右不是咱家楚人就好。”赵氏仰着下巴,倨傲道:“管他是娶是要,反正我是不稀罕。”
傅忠义冷哼道:“你们妇道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若是能攀上段家这门亲事,我还用的着因为几个土匪在这儿发愁嘛。”
“怎么,你还怨上了?别说攀不上,就是攀上了,就那姓段的身后一堆粉头,你这丈儿爹能借上什么光,平白的搭上了咱女儿的一辈子,那可不划算。”赵氏自顾自话,道:“再说那些高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他姓段的不娶不纳,难道身边还缺人了不成?就是老爷你自诩清高正派,不是也打过说小的主意吗?你当初没生那个贼心,能招来今天的祸事?”
傅忠义被赵氏揭了老底,老脸一红,不自在道:“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还提它干嘛?眼下最要紧的是段砺之惦记上小乔了,让我把人给他弄来。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嘛,况且小乔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又跟咱们楚离……”
“跟咱们楚离怎样?”赵氏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冷言道:“这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可什么都没有答应呢,你也少给我自作主张。”
傅忠义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赵氏的心思他清楚,无非就是相遇她表妹亲上加亲,结成儿女亲家。只是比起她表妹康家的女儿,傅忠义还是更看好小乔,不过眼下也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
傅忠义实在是没了主意,叹道:“楚离的事暂且放一放,还是想想怎么跟乔绍兴开这个口吧。”
“开不了口就不开口呗,瞧把你为难的。”赵氏翻了一个白眼,不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的果然没错。你书读得多,关键时候却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还不是得靠我这个妇道人家给你拿主意。”
闻言,傅忠义眼睛一亮,讨好道:“夫人有什么好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赵氏勾了勾指头,示意傅忠义把耳朵贴过来,傅忠义顺从地照做了。赵氏只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傅忠义听罢瞬间就变了脸色,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似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手指着赵氏颤抖道:“亏你也是为人母的,竟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简直是……”
赵氏挥开他的指头,怒道:“我出的是馊主意,那你倒是拿出一个正经主意来。眼看黑风岭的土匪都要打到家门口了,你除了在这会儿跟我唉声叹气的,还有什么主意。哼,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嫁给你没过一天安稳日子不说,为你劳心劳力的,得不到半点好儿。若不是你老不正经呈风流,惹上了黑风岭,我至于砸破脑袋给你想主意吗?你知道这是缺德事,难道我不知道吗?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反倒落了个嫌弃,我冤不冤的慌。”
傅忠义被夫人数落的满面通红,又是羞愧,又是难堪,却强撑着,道:“黑风岭那窝土匪我另有打算,我已经托人送信去东郡了,这江东也不是就他段砺之有兵马会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