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看来少爷这是已经有打算了啊,是我老头子瞎操心了。”
叶故摆手,“不会,柳叔。”
他对柳远一直尊重,就当是自己家人一样,对着长辈,叶故也不会故意隐瞒什么。
刚才洛泱表情的犹疑顾盼,他就一针见血的明了她是在无声的抗拒他的接近。
进退有度,他还是有分寸的。
他不急于这一时,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他也必然难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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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师已经趋于完工尾声,只需要再抽出几天时间处理一些装修垃圾和文件工位的安置,就可以准备做开业宣传准备了。
看着她几年前就幻想的商业计划书里的描绘,没想到真的就快要成真了。
这一刻仿佛还在做梦一般,这一路走来,她没有人扶持,只是有一个在一条没有方向没有路标的窄道上摸索着,明明很没底,却还是没有产生过放弃的念头。
或许是为了自己,也或许里面有杨粤的因素。
当年杨粤的离开,洛泱一直抱有怀疑,医生说是因为生产时留下的病根加上后天的休养不当,最终导致了她殒命的不幸。
但是洛泱心思敏锐,她总觉得那时候杨粤的心理上也是有一定的问题,这才加速了她的离开。
但是洛建成一口咬定是因为身体虚弱,并且严令禁止洛泱再插手她母亲的事情,甚至将逝者需要安息的理由搬出来,让洛泱适可而止。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什么能力,洛泱识时务,并没有在自己还是一个未成年的时候去和洛建成针锋相对。
她很有头脑,索性洛建成也没再多留意她,后来出国,她选择了心理学这块领域,真正开始接触这里面的知识。
等到洛建成知道的时候,她已经羽翼丰满,在国外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为自己积攒了完全与洛建成没有交集的自我人脉圈。
这一点上,毋庸置疑,洛泱是遗传了洛建成的精明头脑和有条理的安排手段。
“洛小姐,这些是您办公室里的文件,需要现在整理吗?”
“好,你把它们放到二楼尽头的那个办公室就可以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处理。”
田甜因为洛泱最近忙于准备订婚宴,整日里都愁云惨淡,李怀看着她这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看着手机里的停留在几天前的聊天记录,再一联想现在洛泱和叶故在一起的画面,田甜就气上心头,仰头就是一小杯酒。
李怀叹气,无奈摇头:“人家总要结婚的,你这样搞得好像谁抢你的婚一样。”
田甜理直气壮,“对啊!要不是叶故,阿河至于这么多天不理我吗?你看看,这么多天,只要我问她在干嘛,就只有两个字——在忙!都是拜你的好兄弟叶故所赐!”
加上桑槐遇似乎也在忙结婚的事情,田甜就更加郁闷了,好像一夜之间她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都要步入婚姻的殿堂。
像是预谋商量好的似的,现在她倒成了孤家寡人。
这出气,她不出就不舒服。
李怀也很无奈,他最不擅长搞定陷在情绪里的女人了,不成熟的女人更甚。
田甜心绪繁乱,加上之前在桑槐遇和墨尘的朋友见面会上,遇见了让她讨厌的人,而那个讨厌的人还是桑槐遇男朋友的朋友,她就更气了。
真是祸不单行,水逆到家了。
正气不打一处来,手机突然剧烈震动,来电人竟是叶故。
“喂,叶大少爷这么晚有何贵干啊?”
田甜本来就气他霸占了洛泱的时间,心里有气,自然说话也没好气。
叶故恍若未闻,听起来有点隐隐的着急,面上却还是一贯沉稳。
“洛泱在你那里么?”
田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现在整天都和你在一起,你问我,不是搞笑呢嘛。”
电话那边许久没说话,田甜缓缓意识到,是不是洛泱真的不在叶故身边。
她表情逐渐凝肃,语气认真起来,“你没打她电话吗?”
叶故:“她手机应该是没电关机了,而且我现在就在洛家,刘旻进去过了,家里除了洛可和张佩兰,洛建成也不在家。”
田甜沉默了,上一次这样长时间失联,还是在出国的那段时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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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泱忙了一天,已经是腰酸背疼,拖着疲惫的身体,陪着月光在回家的路上别有兴致的塞着耳机听歌。
MP3耳机里是她喜欢的人间,好像在听别人娓娓道来人生的路途。
在国外的那几年,总会在心情低迷茫然的时候,听这首歌。
后来便养成了习惯,夜色早就低垂,洛泱计划了一下,打算在订婚宴结束后就正式让咨询所开工。
筹备了这么久,也算是万事俱备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却看到整座别墅几乎暗无灯火,好像早已陷入沉寂。
洛泱按了门铃,这样重复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来开门。她低头看了下手表,这个点,吴叔上了年纪必然早就休息了,醒不过来很正常。
洛泱灵光乍现,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看着洛可那间亮着灯的窗口,她嘴角微扯,还真是沉不住气呢,这么想将她赶出家门,那她也不能辜负了洛可这迫切的一番好意,总得陪她好好玩玩,不然多么浪费她白费的心思。
洛泱是遇难则上的性子,越是有人要针对她,她就越不会离开洛家,她可得多住一阵子。
不过现在晚了,她也不想打搅了家里其他人的休息,今晚就只能另找住处了。
手机又没电,洛泱一时没了去处,在家附近的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去附近的旅馆住一晚。
“阿河?这个点你怎么在公园坐着?大半夜出来夜跑?”
席靳洲刚下班,最近医院很忙,他从早到晚足足做了四台手术,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
洛泱耸肩,一笑而过,“这不是有人不想我回家呢,席医生辛苦了啊。”
席靳洲不置可否,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洛可干的?”
洛泱默认,她这点小伎俩,一眼就能被人看穿,拙劣又幼稚。
席靳洲拿着手机,边发消息边和洛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要不你先去我家住一晚?”
洛泱大惊失色,“这倒也不至于,我打算去旅馆住一晚的,住你家不合适。”
席靳洲看穿了她的想法,轻哂:“想多了你,我有个空的公寓,就在我家对面,正好还没租出去,你就住一晚,没事。”
“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就免了你的住房费了,去不去?”
说实话,洛泱现在很累了,大概只要头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她百般纠结,还是接受了席靳洲的建议,“那今天就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席靳洲一笑,将钥匙抛给她,在空中划出流畅的抛物线,精准的落在洛泱的手心。
“算在叶故头上,我可得好好敲他一笔。”
洛泱有半刻的停滞,转而莞尔。
公寓看起来确实还没有人住过,除了设施齐全,烟火气却是全然没有沾染过的气息。
显得没什么人气。
席靳洲看着洛泱关上门,才回到对面的公寓。
“行了,别挡了,门都关了,她看不见你。”席靳洲看着沙发上举着报纸掩耳盗铃的家伙嘲讽。
作者有话说:
叶故施法:她看不见我她看不见我她看不见我……
第8章 玫瑰啊玫瑰
那报纸之后才缓缓露出了面孔,叶故凛然如故,叠放好报纸走到中岛台。
“就你有嘴。”
席靳洲别的不说,损人倒是一流且自带的技能。
他满不在乎,在叶故对面闲在在坐下来,转着手里的水杯,指节轻敲中岛台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自己想让她住还要用我的名头,是你没嘴才是吧。”
这两间公寓,是叶故的不动产,早先几年在这边新建起来的时候,他就看好了位置,那时候和家里也闹过一段时间的矛盾,在公司事务上又碰到了钉子,祸不单行。
叶故不是会和人抱怨的性格,他就搬来了这里自己住,也是给自己腾出冷静的时间和解决问题的空间。
在一个地方住的久了,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环境也就懒得搬回去了,只是每周都会回叶家看看长辈。
他不希望对面住的是不知根知底的人,于是当时干脆两间房都买下了,干脆利落的斩断麻烦。
却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般用处。
席靳洲看他不说话,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咽了口气,“叶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腼腆的性格呢?”
上学的时候叶故喜欢捉弄洛泱,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时候叶故看起来就像个讨人厌的小屁孩,喜欢抓人马尾辫,也喜欢在洛泱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伸出脚故意绊她。
洛泱脾气柔顺,除却偶尔会有眼神上的警告,是唯一一个没有对他说过重话的女生。
叶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调皮捣蛋鬼,有什么就要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留半分,成熟开始成为了他的常态。
席靳洲曾经一度都非常不习惯他的改变,但后来到洛泱离开,叶故的状态更加的根深蒂固,席靳洲就大概猜到了原因。
言语间,脚步无声的三花猫从书房里踩着高傲的步子团在叶故脚边的猫窝里蜷缩起来,安静的梳理着自己的皮毛。
叶故垂眸看着猫,依稀能记起那个瓢泼大雨的晚上。
那天,是洛泱的母亲火化的日子,殡仪馆的火和那天突如其来的暴雨一样大,却比雨要火热许多。
叶故是一起参加了杨粤最后的送别仪式的,他站在圈的外围,只能隐约看到站在安详躺着的杨粤面前的洛泱。
料想之中的泪眼婆娑或是崩溃大哭都没有呈现在他的面前,叶故恍惚之间感觉有点不认识她了。
以前的洛泱柔软却也是简单的女孩,会哭也会无意识的没能藏好自己的脆弱。
可是那天,他看到洛泱眼里的探究意味混杂着衡量利弊,冷静的让人害怕。
杨粤生前待叶故很好,送别仪式正式结束,也就代表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叫杨粤的温柔爱笑的女人存在。
叶故虽说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并不是没有感情感知能力,孰好孰坏,他分得清。
回家的路上,天上的雨毫无预兆的就铺天盖地的倒下来,冲刷的人和大地都措手不及。
叶故在躲雨之际,看到了安静蹲在公园附近的洛泱,她没有撑伞,蹲在花坛前。
一身白裙,裙摆沾满了泥点子,斑斑驳驳。
看着雨水肆无忌惮的落下,她也不找地方躲雨,叶故气急,想上去责问她在干什么。
却突然看到花坛里一只骨瘦嶙峋的三花猫,因为下雨淋湿而使得全身被人为剔刮的毛发一块块丑陋的紧贴在身上。
小猫叫声孱弱,十分气虚,洛泱像是对暴雨恍若未觉,只是顺着小猫的背脊,小声的安慰着,和他说话:“你也没有家吗?不过我也不能养你呢,因为我刚刚也没有家了,没关系,我会给你送好吃的,你要好好活着的哦。”
不知道就这样在落雨天里渗透了多少水,衣服湿透到什么程度,洛泱才在暴雨逐渐停下的时候缓缓站起来。
约许是蹲伏太久,有些充血,眼前一片光晕黑圈在环绕,脚下轻盈,眼看着就要倒过去。
叶故差一点就冲出去,洛泱眼疾手快的抓住身边粗壮濡湿的树干,因为太害怕,指甲抠在树干上,有半截指甲擦断。
看着洛泱在转弯的尽头消失,叶故才敢从阴暗处走出来。
视线在花坛前徘徊游走,终于看到了那只瘦弱的小猫,定睛一看,小猫的身下被垫上一块小手帕,手帕已经有些发黄,但依旧能看出主人很珍重它,拙劣的绣技却没有一点针脚脱卸的迹象。
那是洛泱出生的时候,杨粤最好的朋友送给她的出生礼物。
看着蹲在手帕上喵喵叫的三花猫,叶故陷入了沉寂。
原来,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因为太难过,所以才会在雨天,在一只小猫面前,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昭告她没有了家。
可是那时候的叶故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找回以前的洛泱,只能在她喂猫的时候偷偷看着。
后来洛泱想将猫悄无声息的带回家养在杂物间,却被鸠占鹊巢的洛可连盒子带手帕全部丢到了垃圾回收车。
幸而叶故拦下了车,在暗中将猫和手帕带回了家。
他不擅长取名,在此之前也没有养过小动物,只是简单随大流的叫他一声咪咪,就这样一直叫到现在。
洛泱至今也不知道这只猫其实并没有死于非命,但叶故从来没有和谁说过这件事情,除了席靳洲某次自己撞破了事情,才会知道叶故的这个秘密。
“所以是洛可干的?”
叶故对席靳洲的试探充耳不闻,自动过滤。
席靳洲默认,“是这样没错,那你又待如何?你联姻的事情拍板之后,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家人的事情了。”
就心理年龄而言,席靳洲显然还是要比叶故虚长几岁,头脑理智也清晰,更擅权衡利弊,沉得住气。
叶故以前就说过,如果席靳洲也走商业的话,他未必会是席靳洲的对手。
因为他太心思缜密,一个剑走偏锋的人最终都会败在一个心思缜密的对手身上。
猫咪大概是在脚边蹲久了也没得到想要的抚摸,“喵”的叫了一声,又踩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走了。
叶故突然鼻腔轻哼,手中的杯子落在光可鉴人的台面上,手指骨节咔咔响。
那渗人又吊儿郎当的眼神又重现了。
“谁跟她是一家人?”
席靳洲愣了一秒,低头笑,“不愧是你,真行,总之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走之前,叶故叫住席靳洲,眼神飘忽,双手插兜。
“喂,她……有哭吗?”
“噗嗤”一声,席靳洲笑开了,扶着门框缓着那股上来的劲儿,才慢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