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逗不逗啊,她都多大了,会哭?再说了,要哭她也不会在我面前哭啊,真是,你自己担心自己去看看不行吗,怂包。”
“你!”叶故气急,眼尾洇红,隐忍的嘴角微颤,很快还是败落。
“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想要我的酒你是别想了!”
席靳洲:“……”
不知道的以为叶故才十岁,还总爱拿东西来威胁别人。
///
午夜的月被遮盖起来,看不见光,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还真是没有人住过,不过应该是有阿姨定时来打扫,屋里一尘不染,物件摆放也都很整齐。
洛泱失眠,在屋里漫无目的的踱来踱去,地板拖鞋是男士的,穿在她的脚上难免不合适,趿拉着,白皙的脚背骨骼分明。
席靳洲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看书,书架上好多关于医学的书,她都只是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但不是她的领域,便也没有深入接触了解。
洛泱喜欢听翻书的声音,书页翻动的质地和掀动的风带着墨水特有的味道,总是能让她在焦躁和烦闷中安静下来。
像是一种神奇的魔法。
随手挑了一本诗集拿出来。
——《月光落在左手上》
名字很美,洛泱对好听的书名天生没有抵抗力。
闲来无聊,便就抱着这本书盘腿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白开水。
书页很平整,但是书的整体色调都有些发黄了,看起来这本书席靳洲应该已经购入很久了。
一页一页看着,洛泱逐渐沉浸在其中,每一段诗每一个都泥沙俱下,烟熏火燎的嘶吼之下,写得却是真实的生活,苦痛并存,却依旧要走下去。
拖着凡胎□□,在痛苦中一直走下去。
好在秀华姑娘有小狗小巫。
想起来,她曾经原本也是有一只温顺的小猫陪伴着的,在杨粤离开的日子里,每天喂养那只小猫成了她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最后一点不会消失的期待。
可是后来……
算了,洛泱不想再去想那些让人反胃的人和事。
折角的页面突然随着书脊的翻折过度出现在洛泱眼前,书名简洁明了,只“少年”两字。
——
他要翻山追一只蝴蝶
他的白球鞋脏了
衬衫也有汗渍
那时候的家在乡村,竖着炊烟
横着鸟鸣
那时候他不知道将来会有一个年老的爱人
他在田野上跑,带着风
他在天空里跑,携着云
那是一青翠的蝴蝶,生于童年的水
那时候他不相信自己会长大
他要翻山去追一只蝴蝶
他不知道一个中年人梦见过他
中年人老了,又一次梦见了他
他不知道跑过的路
蜷缩在一个球里
不久后,他就扔了它,让它一年年堆积灰尘
洛泱看完,沉默了好久,才长舒一口气,小声喃喃:“席医生这么多愁善感的吗?”
直到看到落款的一个签名,她愣住了。
——
:记于2016年2月7日,祝安康顺利,愿能找回少年。
叶故留
作者有话说:
注释:他要翻山追一只蝴蝶
他的白球鞋脏了
衬衫也有汗渍
那时候的家在乡村,竖着炊烟
横着鸟鸣
那时候他不知道将来会有一个年老的爱人
他在田野上跑,带着风
他在天空里跑,携着云
那是一青翠的蝴蝶,生于童年的水
那时候他不相信自己会长大
他要翻山去追一只蝴蝶
他不知道一个中年人梦见过他
中年人老了,又一次梦见了他
他不知道跑过的路
蜷缩在一个球里
不久后,他就扔了它,让它一年年堆积灰尘
选自余秀华《月光落在左手上》中的一篇“少年”
第9章 玫瑰啊玫瑰
2016年过年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因为发烧在与人合租的公寓里吃着只有苦味的药,像是苦酒入喉一般,洛泱从来没有那样排斥喝药。
出国那几年,她第一次哭,因为药真的好苦好苦,苦涩到她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
这一晚,洛泱常态一般没有睡着,看着太阳露出鱼肚白,就像是在等待白昼的到来。
走之前,为了感谢席靳洲,洛泱借他家的厨房多做了一份早饭留在了对面席靳洲的门前,按过门铃之后,见席靳洲迟迟没有出来,只能先行离开。
早上这个点,公寓里出门的人还没有几个,电梯来的很快,洛泱在门关闭之际,似乎看到了席靳洲的家门打开了。
电梯门的彻底关闭截断了她的视线。
叶故看着门口地上袋子里的便当盒,停滞许久,视线缓缓挪向电梯口,半分钟后,拎着袋子回了屋。
便当早餐很简单,花生酱三明治,外加切好的苹果,苹果看起来还切成了当下时兴的小兔子模样。
叶故突然想到什么,鼻息间轻哼,很不爽的给席靳洲打了电话,但对面大概是在忙,并没有接。
叶故想了想,看着便签上的感谢,思忖片刻,眸光一闪,从书房里拿了一支笔在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
圆珠笔按下,叶故颇为满意的看着便签,才心安理得的吃起早饭。
///
洛泱一早就回到了洛家,看着依旧紧闭的大门,视线挪到院子里的衣架上,她浅浅一笑,温柔无害。
就这样,颇有闲情逸致的在院子里的茶花座上坐下,边吃着早饭边看着手机,手机里还隐隐播放着愉悦的曲调。
天渐渐大亮起来,洛泱拍拍手,算着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按响了门铃。
之前洛建成说过要给她钥匙,但是被她拒绝了,反正如果真的联姻,回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来开门的是吴叔,一看到是洛泱瞬间就放下了心。
“大小姐可真是吓死我了,昨天晚上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您回来,后来实在是掌不住就睡着了,看到您没事就好,以后我会给您留门的,肯定不会出现昨天那种情况了。”
洛泱看他满眼歉意,笑着把些许佝偻的吴叔搀扶起来。
“没事,昨晚是我工作室事情多,晚回来就在朋友那里住了一晚,没事,您不用自责。”
吴叔赶紧让开道,洛泱边走边问:“洛建成回来了吗?”
吴叔点头:“先生昨晚的飞机,今早凌晨到的,现在正在休息呢,您要不先去房间等等?”
洛泱一怔,嘴角些许动容,呢喃着:“……房间?”
吴叔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是的呀,您的房间还是一直在打扫的,先生都不允许我们动里面的东西,所以还是以前的样子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洛可备受宠爱,但是当初也没能让洛建成同意把洛泱的房间腾给她用。
这大概是洛建成那时候唯一给洛泱的维护了吧。
走在这条熟悉的红木板地上,洛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上一次走在这里是上辈子的事情了,现在看这里的一花一木、一桌一椅都感到陌生。
吴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关于她的房间,关于她走之后先生如何不允许别人动她的东西。
洛泱从头至尾都没有开口说话。
洛建成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洛泱最清楚这一点,从杨粤的离开再到洛可和张佩兰母女的登堂入室,她就知道洛建成虽然也爱她,但除了是她父亲这个身份之外,他更是一个精打细算权衡利弊的成功商人。
感情在洛建成那里是不可能排第一的,大概是因为经历过苦日子,也经历过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么的不容易,因此洛建成非常看中地位和财富。
这一点无可厚非,洛泱也从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正的三观,但是她唯独不能理解的是,洛建成可以轻易忘记结发夫妻的陪伴和支持,如果不是有杨粤的帮扶,洛建成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如此通俗易懂的道理,她当时身为一个孩子都能看得清楚,洛建成却看不懂。
直到很久,洛泱才知道洛建成为什么会同意张佩兰顶替杨粤的位置,竟是因为张佩兰是曾经一个商业巨富的女儿,只是后来那个巨富垮台了,而张佩兰也只是嫁给了一个没什么本事且一身毛病的男人,还没来得及结婚,那男人就卷走了张佩兰所有的钱逃跑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洛建成深谙此理,虽然巨富垮台了,但因为之前的地位,身边的朋友总会卖他一个面子,且在商海之中浸淫沉浮多年,总有几个交情极好的挚交。
凭着这点,洛建成灵活的借着巨富的关系打通了在海外的市场,开拓的商业范围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繁华。
不可否认,洛建成的商业头脑不比任何人差。
洛泱不知道张佩兰是否知道洛建成娶她的初心,但她也不关心,也大概是因为这一点,她从不为难张佩兰,尽管她恨她,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杨粤不会那么快离她而去。
拿得起放得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大小姐,到了,我给您开门,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我就在楼下。”
洛泱看着房间里泄进来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瀑在地板上,泛着诱人的光,恨不得将人席卷进去。
“好,谢谢吴叔。您忙吧,我一会儿自己下去就行。”
这里,是她曾经居住了十八年的房间,十八年里的每一个夜晚,不论噩梦美梦,都全部装载在这个房间里面。
房间朝南,因此阳光是最充足的,这里是当时杨粤给洛泱选的房间,原本这里是洛建成的书房,但那时候杨粤和洛建成还很恩爱,杨粤想做什么,洛建成都不会反对,总是顺着她。
于是这里从洛泱出生前开始,就被杨粤规划成了她的房间。
杨粤很喜欢粉粉嫩嫩的东西所以这里面都是她给洛泱置办的玩偶物件,包括床上四件套,也都是很有少女气息的,幸好洛泱也并不排斥。
看着房间里的一木一物,还像她离开前的模样一般,没有变动,看来洛建成是真的没有允许别人随便碰过她的东西,连离开前放在窗户前的玫瑰花盆已然枯萎了,都没有动过位置。
单支的玫瑰花很难养,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怎么心血来潮就要种的,其实后来是成功了的,但是她骤然离开了,什么也没带走,包括那盆开出花骨朵的玫瑰花。
她错过了最美的花期,从十八岁那年离开的时候就注定会错过。
///
席靳洲好不容易今天和人换班,下午才得以能回家休息,看到有来自叶故的未接电话,刚想打过去,叶故就自己打过来了。
“你今天下午还有班么?”
席靳洲:“没有,怎么了?”
叶故斟酌着,还是说:“本来我今天要回老宅的,但是我中午有点事情,就麻烦你了?”
席靳洲瞬间脸都沉顿了,“你又来,到时候你家老爷子不仅骂你,还要连带着一并告我的状,我不干。”
“那瓶罗曼蒂康白葡萄酒,你要的年份,任你选。”
席靳洲想都没想:“好!成交,那我先去你家换身衣服,挂了。”
等到进了叶故家,才意识到自己又进他的圈套时,为时已晚。
算了,一次挨骂换一瓶酒,值得。
一上午都在手术,换完衣服,准备去厨房先找点干货垫垫肚子,木然看到白瓷桌面上那张粉色方正的便签。
“感谢收留,这顿简易的早餐就聊表谢意,以后请你吃大餐,席医生。”席靳洲双唇翕动,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落款是洛泱,但是看着那个被黑色水笔划掉的“席医生”,上面被潦草遒劲的两个大字遮掩
——叶故
席靳洲只觉得好笑,咬牙切齿的幽幽吐槽,叶故真的三岁不能再多了,既然想被感谢,干嘛还要躲他背后借他的名义去帮洛泱,真是别扭鬼。
///
“啊——”
“我的衣服去哪里了!为什么会在垃圾桶里啊!是谁!”
“吴叔你就是这样管事的?!”
连绵不断的尖叫呵斥声从楼下不绝于耳的传来,洛泱看着洛可气急败坏的拎着那件沾满垃圾桶脏水的西装,面红耳赤的指责吴叔。
那件衣服是她前几天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定制西装,当时为了定制,和设计师交涉转圜了好久,结果还没穿几次,就变成现在这种模样,洛可怎么能不气?
吴叔不明所以的看着洛可手上的衣服,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毕竟这是他工作的失误。
“道歉有用的话,要你们这些管事的干什么?!”
“拿了酬劳就应该做你应该做好的事情,而不是做成这样!”
“以为你仗着在洛家时间最久,是洛家的老人就能敷衍了事吗?!我照样能让我爸开了你!”
“你开一个试试!”
吴叔惊异转头,赶忙走过去。
“大小姐您怎么下来了,是我的问题,您不用管。”
洛泱将吴叔拉到身后,眼神居高临下,漠视众生般,强有力的直攫洛可。
“你这件衣服,是我扔的。”
“你——”洛可刚开口,就被洛泱截了胡。
洛泱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纸,一根一根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
轻描淡写道:“毕竟这拙劣的缝线,我还以为是家里用来擦玻璃的毛巾呢,所以就扔了,如果需要毛巾,可以买更好的,我想洛家应该不会缺这点钱吧。”
洛泱每一个字都在洛可的雷区疯狂横跳,她忍不住尖叫起来,说着就要去拉扯洛泱。
吴叔想拦,却诧然接收到洛泱的一个眼神,像是在对他说别动。
洛可果不其然,狠狠拉住了洛泱的手腕,她本来就瘦,手腕上稍被人施加用力,就会有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