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颜一弋
时间:2022-06-20 07:26:52

  满天繁星落在眼中, 林子觐揽着她的肩, “姐姐, 别怕, 以后有我保护你。”
  护你免惊少苦, 护你一世周全。
  哪怕我单枪匹马,也为你劈开这人世的千军万马。
  风很轻, 夜很静,这是他的承诺。
  顾夏听了, 忍不住笑了。
  不是笑他这句话, 是发自内心的,由衷地高兴。
  她终于有了后盾, 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哪怕前头是万丈深渊,是惊途险滩,一转身,总有他在那里。
  顾夏侧过身,慢慢抬眸看他。他坚定的眼神,在夜色中,给了她无限底气。
  “谢谢你。”她颤着声音说。
  明明在笑,眼泪却不自觉地流。
  林子觐抬手,擦去她眼尾的泪,就这么看着她,也笑了。
  人这一生,会有很多重要的时刻。
  就像这个夜晚,她把不完美的自己展露在林子觐面前,让他看到她的破碎,她的忧伤,她的惊恐,她的绝望。
  她把自己掰碎了,揉烂了,他却化成了一道光撞了进来,将四分五裂的她捧在手心。
  回想起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知道,这是她这一生,最明智的决定。
  后来,顾夏累了,闭上眼,困意袭来,头不自觉地靠在了林子觐的肩上。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林子觐侧过脸,看见她长睫下,平静的双眼。
  她的呼吸很轻,很静,像是睡着了。
  怕把她吵醒,他缓缓地挪动身子,把她平稳地放在床上。
  顾夏今晚哭太多了,此时眼角带着点儿红,像是被热水泡过,透着让人心疼的柔软。
  林子觐摸摸她的脸颊,然后俯身,轻轻落吻在她的眼睛上。
  不带□□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掰碎了揉进吻里,去亲吻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然后,他退出房间,走进浴室。
  林子觐站在水下,闭上眼睛,任由凉水兜头而下。
  此刻,唯有冰冷的水才能熄灭心中的怒气和心疼。
  他想到那一年,顾夏蜷缩着身体,躲在无尽的黑暗中,自责、内疚、惶惶不可终日,却没有人拉她一把。
  “我希望此生得偿所愿。如今看来,生日愿望都是骗人的。”——那时的她,该有多绝望。
  他一拳砸在墙上,生出许多陌生而汹涌的无力。
  这种感觉,只有在他退役的那一年,才出现过。
  水汽蒸腾,熏得他眼酸。
  他在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找到她,没有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半晌后,他关了水,走出浴室。
  回到房间,他在手机上搜索当年的事情,那段过往终于有了清晰的痕迹,真实得像是他的亲身经历。
  那些不堪的污言秽语,全都还在——
  “杀人凶手”、“去死吧”、“怎么有脸当记者的”……
  字字句句,像刀子,刀刀见血。
  饶是现在,林子觐看得都有些心惊,更何况是当年的顾夏呢?
  他懊恼地想,为什么那时的他不在她身边呢?为什么他来得这么晚?为什么他不能早一点找到她?
  如果他在,一定不会让这些人欺负她。
  网络,像一块面纱,遮住了这些人的面目。他们变得肆无忌惮,变得无法无天。
  话语背后,是一张张面目模糊的脸。他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然后再用最恶毒的话去攻击一个人。
  而如今,那些欺负过她的人,或许早已忘了这件事儿。但给顾夏留下的,却是无期无尽的痛苦。
  想到这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幸好,他找到她了。
  从此,他在她身边,会好好保护她,把她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不让她再受任何一点儿伤害。
  林子觐把过去那些片段翻了个遍,注意到时间,是三年前的七月。
  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而彼时的他,正带着千里在遥远的纽约参加比赛,没有关注网上的这件事儿,就这么生生地错过了找到她的机会。
  而那时的顾夏,也并没有以“顾夏”这个名字示人。
  她进入松月电视台后,给自己起了个笔名叫“页久”,后来采访、写稿都用的这个名字。
  “顾夏”二字各取半边,不就是“页久”吗?
  难怪他当初在网上搜不到她。
  林子觐失笑,正是这一个个巧合撞在一起,才让他久久寻不到她。
  他不知道应该感激命运还是怨怪命运。为什么让他遇见了她,又生生让他找了她这么多年。
  *
  顾夏醒来,已是天明。
  昨夜的痛苦,像是都留在了昨日。
  她还记得林子觐对她说的话——
  “不是你的错。”
  “以后有我保护你。”
  像是一剂良药,给了她新生。
  顾夏下厨,煎荷包蛋,切黄瓜,做了两个三明治。
  等她做好早餐,林子觐也起来了。
  经过一晚的休息,他的腿好多了,至少走路没有问题。
  他闻着香味儿,问:“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顾夏没回,想到昨晚两人在痛苦中相拥,心里有些羞赧的暖意,“昨晚……谢谢你……”
  林子觐不在意地笑,“姐姐,这回欠我的人情该怎么还啊?”
  她把三明治递给他,“吃不吃?”
  “吃!”
  林子觐坐下,吃了两口三明治,又抬头,看向顾夏,说:“六年前,我的腿在一次比赛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几乎不能行走。那时我以为自己会残废,非常绝望,整个人很丧气。”
  顾夏听着,“然后呢?”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我,人生是一条河,中间总会遇到激流险滩。只要自己不放弃,坚持下去,阴霾终究会过去的。”
  顾夏知道,林子觐是在鼓励自己。
  她垂着眸,没说话。
  他问:“姐姐,有没有想过再回去当记者?”
  他知道,因为那段无法诉诸于口的过往,她最终放弃了理想。
  他亦知道,被迫放弃理想的痛苦。
  就像他,再也无法回到赛场。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想,如果能够重新来过就好了。
  然而他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腿上不可逆,他永远无法再回赛场。
  但顾夏,还有机会……
  顾夏闻言一顿,想起老唐的话,片刻后,又摇摇头,“不可能了。”
  “为什么?”
  她自嘲般地笑了,“几年没参与了,业务早就生疏了。”
  林子觐没再说什么,只是他看见顾夏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失意。
  只是很快,就不见了。
  *
  林子觐回到俱乐部,先让陈医生帮忙做了个检查。
  “最近似乎更严重了,我先帮你把积液抽出来。你忍忍。”
  陈医生拿出针管,扎进林子觐的膝盖。恍如蚂蚁啃噬,他痛得倒吸凉气。
  抽完积液,陈医生摇摇头,“才多久啊,已经这么多积液了。我劝你还是尽快去医院做个检查。必要时,再做一次手术。”
  林子觐放下裤腿,“比赛结束再说吧。不到三个月了,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陈医生知道林子觐有多轴,他决定的事儿,别人再催也没用。
  “最近是不是没注意休息?你这腿啊,必须好好养着。”
  林子觐笑笑,“不碍事儿。有你在,我放心。”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治不了不爱惜自己的病人。”
  “你不比华佗厉害?”
  陈医生摆手,“诶,你可别捧杀我。回头我要是有了什么过失,淑姐非得杀了我。”
  林子觐问:“淑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陈医生道:“你不是买了辆车吗?老钟今天带她办车牌去了。幸好淑姐有眼光,刚来临奚就去拍车牌了。这不上个月刚拍到,你就买车了。”
  林子觐买车的时候,压根没想到车牌的事儿。
  “车牌还要拍呢?”
  “当然了,十万一张铁皮。”
  从医务室出来,林子觐回到板场。
  “哥!”
  千里见了他,立刻跑过来,冲林子觐挑挑眉,狡黠地问:“昨晚是不是又住在漂亮姐姐家啊?”
  林子觐不说话,千里故意在他身上闻了闻,开口唱歌:“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干一切陪……”
  林子觐:“……”
  这小子还学会含沙射影了。
  千里歌还没唱完,就被林子觐揪住了耳朵,“我看你是不想训练了,想转行当歌手了是吧?”
  千里心虚地笑,“那哪儿能啊!我这不是欢迎你回来嘛!”
  他松开手,教训道:“赶紧训练!”
  滑板运动,比拼的不仅仅是实力,还有体能和运气。
  然而运气是最捉摸不定的。唯一能把握住的,只有实力和体能。
  在林子觐制定的训练计划里,除了技巧训练外,每天的体能训练必不可少。
  他要求这群孩子每天进行五公里的长跑训练。
  有孩子坚持不住,中途停下来休息,他冲人喊:“谁让你停下来休息的?起来,继续跑!”
  他训练的时候,严格到不近人情。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比赛,远比训练残酷一千倍一万倍。
  哪怕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都会在比赛中放大,成为毁灭千里之堤的蚁穴。唯有在平时做到极致,才能在赛场上游刃有余。
  林子觐一直训练到晚上,才离开俱乐部。
  他回到顾夏家,刚在小区门口,就被淑姐叫住。
  淑姐这一整天都在外面办事儿。早上先是和老钟一起去办理了车牌,下午办理了俱乐部营业剩下的手续,晚上又去给孩子们采购了一些日用生活品。
  她累了一天,回到俱乐部,听陈医生说林子觐的腿伤又犯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人,看来腿是不想要了。
  幸好上回特意问了林子觐住在哪里,她开车追出来,在小区门口,终于见到他。
  林子觐见了淑姐,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见到车,又笑,“这刚买的车,你就用来追我了。”
  淑姐跳下车,怒气冲冲:“林子觐,你能耐了是吧?你数数过去一两个月,腿伤犯几次了?你上回怎么答应我的,全忘了?”
  淑姐教育人的时候,像个班主任。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把林子觐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事事放在心上。
  林子觐眼神有些乖,安抚道:“淑姐,别生气了,我心里有数。”
  “你有个屁的数。”
  林子觐鲜少看到骂人的淑姐,忍不住笑了,“真的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能走能跳的。”
  淑姐见他确实没事儿,逐渐冷静下来,想到方才自己怒气冲天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语气缓和下来,“那你给我一个准话,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陈医生说可能要动手术。”
  “等比赛结束吧,现在我去了不安心。”
  淑姐其实能理解他。
  大赛在即,这种关键的时刻,别说是林子觐,就算现在让她在床上躺上一两个月,恐怕也是心不安的。
  夏夜起风了,风卷了片树叶落在林子觐头上,淑姐抬手把那树叶拿走。
  看见他一头的蓝发,顿生嫌弃。林子觐这起了带头,回头俱乐部那群小屁孩有样学样,都去染成杀马特,就乱套了。
  “你打算顶着这头蓝毛到什么时候?”
  林子觐自然知道淑姐的担心,想了想说:“过两天染回来。”
  淑姐满意了,看了眼林子觐身后的小区,“那姑娘住在这儿?”
  林子觐点头。
  “还瞒着她?”
  “嗯。”
  淑姐提点道:“你想过有一天她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被人欺骗,不是什么好事儿。”
  林子觐自然知道。当初是为了接近顾夏,迫不得已。如今已经骗了,总要寻个最好的时机坦白。
  他默了片刻,“等比赛结束,我会亲口告诉她。”
  *
  顾夏从花店回来,开车到小区门口,意外看见林子觐正和一个女人在聊天。
  他顶着一头蓝发,非常扎眼。
  女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脸又瘦又小,配上寸头,看上去又酷又飒。
  女人靠在车边,那是一辆白色的SUV。
  这车,很贵。
  女人对面,是眉眼带笑的林子觐。
  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儿通通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和乖觉。
  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后来女人甚至上手摸了摸林子觐的头发,看上去非常熟稔。
  说不清什么缘由,顾夏忽然觉得心情不太好。
  像是一块鱼骨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
  她开车进车库,停好车,又不甘心,走回小区门口,看见林子觐竟然还在和那个女人聊天。
  顾夏想到这阵子,林子觐天天叫自己“姐姐”,更觉得不痛快。
  原来,他压根不止一个姐姐。
  身体像是不属于自己,她觉得此刻自己像是凝固的冰,放在哪里都觉得多余。
  顾夏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希望自己从未看到过方才的画面。
  可越是想要忘记,那些细枝末节越不受控地往脑袋里蹿。
  她刚到家,空调刚开,房间里还未完全凉下来,空气闷热,带着热度往她身上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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