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吴漾
时间:2022-06-21 07:05:32

  她接过,态度更加客气:“谢谢师兄。”
  他冷嗤,语气欠得一匹:“你应该的。”
  “……”
  又是一阵沉默。
  她觉得今天萧时光的态度很不好,像极了前天初见时她的态度,处处觉得对方欠自己的,总想摆出臭脸色。
  好在是见过薛速速后,陶尔想明白了自己该以何种态度,面对未来一个月和研究生阶段的朝夕相处,那就是——
  完全忘记六年前那些蠢事,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对待课题组其他师兄什么样,对萧时光就什么样。没必要刻意远离或敌对,不用觉得格外难堪或者难为情。
  毕竟六年前种种不如意都属于陶白,而她现在已经是陶尔啦。
  所以,她十分大度地主动聊天:“师兄,严教授给你安排课题方向了吗?”
  他掀起眼睑,似是没想到她能聊到学习,所以语气有点怪异:“还没,他把科研方向的PPT都发我了,让我尽快选出自己感兴趣的。”
  陶尔也看过那个PPT:“你觉得机器学习怎么样?”
  他反过来问她:“你想选这个?”
  陶尔实话实说:“我也没想好。”
  他:“那你决定选什么之后,告诉我一声。”
  陶尔心弦微微动,好像被他方才的话给撩拨了一下:“哦,好啊。”
  下一秒就听到他又说:“我好避开你的选题。”
  ??
  “……为什么?”
  刺目阳光下,他发出直白又苍凉的笑声,语气极尽嘲讽:“怕你做不出来项目,教授安排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妈的,真行。
  陶尔眯眼望了望天:“我也有点怕,怕我这种本科就学计算机的人,要给从机械学院考来的研究生,辅导专业基础知识。”
  “确定到时候是你辅导我,不是我带着你回顾?”
  “你都没学,怎么带我?”
  他瞥眼看过来:“145。”
  “??”
  “我考研专业课成绩,145。”
  陶尔本想拿出自己保研的事儿压他一码,转念想到周师姐提过他当年也获得了保研资格,只是后来放弃了,于是把嘴里的话咽下去,微笑着比起大拇指:“那你确实,比较牛逼。”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身旁的人蓦地停住,挑眉望住她:“你怎么知道我本科机械学院的?”
  陶尔轻怔后赶紧扯了扯唇角,装出天经地义的模样回道:“周师姐说的啊。”
  他笑:“你这么关心我?还去打听我本科在哪个学院?”
  陶尔也笑:“就不能是周师姐记挂着你,主动提起来的吗?”
  都到这份上了,后面的路程里,大家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抛却兄友妹恭那一套,竭尽所能地互相嘲讽,不知不觉间,就路过她的宿舍楼。
  陶尔正好不想多聊,打算就此分别,他去他的工作室,她回宿舍睡大觉。
  却听到他破天荒的关心:“感冒好了吗?”
  “啊?”陶尔回头。
  “今天还发烧吗?”
  “不烧了,”她仰面问,“是周师姐告诉你的?”
  他却叉开话题:“我看了你的暑期作业。”
  陶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看到我的作业的?”
  “从林鸿大师兄那儿要的。”
  陶尔百思不得其解,他要她的作业做什么。绞尽了脑浆终于找到一个解释:“专业课145的人,还需要拿我的作业来瞻仰学习吗?”
  明灿光束下,他浅浅侧目,面色温煦柔和,目光慵懒散漫,眼角微微弯时,细而长的睫毛沾上细碎金光,衬得他有点儿像——慈眉善目的菩萨,低头望着她的时候像是准备度化她。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跟无常鬼来催命似的,一句一句地冲击向她的心脏,生怕她死得晚了耽误时间,最后完不成阎王给他定的指标:
  “你作业里,通讯协议那部分还没完成。
  “你应该也清楚,这个协议写不完,作业就没办法交付,严教授就会骂你。
  “严教授既有接收推免生的权利,同样也有拒收的权利。而且,整个暑假过程中他能随时反悔,除非你已经拿到景大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他之前就有过反悔的先例,因为报他的研究生比比皆是,供大于求,可替换的人很多。”
  头顶明明有滚烫的日光照耀,但这突如其来的PUA让陶尔后颈发凉。
  她手指收紧,把果汁杯捏得陷进去:“所以呢?”
  他牵动唇角,露出优雅的笑:“所以,既然不烧了,就别回宿舍了,去工作室写程序吧。我顺便还你果汁的钱。”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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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挺全
  跟在萧时光背后,到了工作室。
  李琛回头瞥了眼萧时光,就转回去,边敲键盘边问:“钥匙找到了?”
  “找到了。”
  “不是我说,你跟舍友借了再配一把多好?大中午在外面找两个多小时真不值当的,多热啊。”
  萧时光淡淡地应了声:“嗯。”
  “你知道配钥匙的在哪儿不?就东门明德粥铺旁边那个修自行车的大爷……”李琛再次转过身,看到陶尔从他背后走出来,立刻笑着打招呼,“哟,小师妹也来工作室了?”
  陶尔坐自己位子上,恹恹道:“嗯,还得继续写作业。”
  萧时光也坐下。仰头靠着椅背,单手掂着手机,以大佬姿态擎等着陶尔把微信二维码凑过来。
  她递上收款二维码。
  萧时光看这她,呵出一声笑:“当自己是收银台了?换成联系人二维码。”
  她懒得计较,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再次递上,并在他的审视下,点了同意,备注【景大-萧时光师兄】。
  萧时光收回视线:“你有很多师兄?备注得还挺全。”
  陶尔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听到他语气有点不爽,心里就浮出几丝愉悦:“是呢,毕竟我性格比较,”她顿了顿,“温和,乐观。所以在裴大、景大都有很多学长师兄的,比较照顾我。”
  男生不再说话。
  半分钟后,她收到转账16元。
  陶尔不在乎这杯果汁钱。完全是紧迫感促使她来到103。
  但坐下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实现通讯功能,就不由自主地生出某种异样情绪:午觉起来也不耽误写程序啊,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他来了工作室……是不是被套路了?
  思及此处,瞄了眼旁边的人。
  他侧颜疏冷,眼尾锋利,不但看不出丝毫奸计得逞的快乐,反而一副被奸人得罪后、思考着如何反击的睚眦必报模样。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打开电脑,桌面启动后,陶尔发现自己要用的编程软件、调试软件连带着数据库都装好,状态栏里还有她处理照片会用到的LR和PS。
  她被这样的细心折服,赶紧扭头感谢李琛:“哇,琛哥,你竟然把软件都帮我装了!”
  谁知李琛两眼迷茫:“……啊?”
  身旁的萧时光漠然开口:“是我。”
  那句“谢谢琛哥”就这样在喉咙卡住。
  脖子僵硬地转回来一个角度,看着那副讨命的菩萨脸,嘴里的话被迫变成:“多谢萧师兄。”
  萧时光眉头稍稍舒展,额前碎发随着挑动的眉毛轻灵地动了动,但嘴里还是那句欠得要命的:“你应该的。”
  “……”
  而李琛师兄怕她不够尴尬,反应过来后勾着萧时光的脖子,拍着萧时光的胸脯,用起哄的腔调补充:“昨天你没来工作室所以不知道,你萧师兄从前天晚上就开始鼓捣你的电脑,几个驱动超级难装,昨天大清早他就过来继续弄。我靠,真是看得我目瞪口呆,你萧师兄追小姑娘的手段真是可以。”
  她还没说什么,萧时光就开口制止了:“她才19岁。但凡有点良知的老男人,也不可能跟小这么多的女生,去谈恋爱。”
  ……?
  他这话……怎么这么熟?
  这不就是那会儿在果汁店,她对薛宴讲的话吗?
  陶尔本想指责他偷听别人讲话。可转念一想,他可能是恰好路过,恰好听见,而且……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只是李琛看看萧时光又看看她,瞳孔震荡,满脸惊骇:“卧槽?陶尔你才19岁吗?”
  陶尔被这话一提醒,猛地抬眸,又惊又疑地盯住萧时光。
  萧时光捏着被椅背顶部硌疼的脖颈,解释得漫不经心:“严教授说的。”
  严教授。
  很好。真他妈活无对证。
  下午再没说话,各自专心工作。
  五点多,萧时光接到朋友的电话,从工作室出去后再没回来。
  五点半的时候,薛宴发来微信,说半小时后到景大南门,带她去吃饭。
  陶尔捏了捏脖子,暂存程序,刷完乙女游戏里的副本任务,跟游戏里多日不见的李总裁发了几句腻得肾疼的情话,就奔赴南门。
  但等到六点半,薛宴的车才过来。
  没让司机下车,她自己打开后门坐进去。
  “生气了?”后座上的薛霸总掂量着语气问。
  “这有什么生气的?”陶尔好脾气地表示理解,“景行这边本来就堵,何况是下班时间。”
  见她没生气,薛宴便放心地揶揄:“记得你小时候,我去接你放学,迟到十分钟你就不高兴。我有好几次被你扔过来的书包砸到脸,车门也被你甩烂好几个。”
  “也没有多小吧,”陶尔回忆着,“至少初二了。”
  “嗯初二,6月1号,我差点被你书包砸死,你的生日差点变成我的祭日。”
  “这就有点夸张了。”
  “夸张吗?被砸的不是你。”
  陶尔垫着胳膊,趴在车窗上。
  看着景大南路堵得水泄不通的十车道,看高楼大厦外的往来攒动的人潮,看隔壁轿车内温馨的三口之家和后座上笑出犬牙的柯基,回想那个阶段性格大变、飞扬跋扈,把老薛家作腾得鸡飞狗跳,还觉得自己是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可怜的自己。
  是初二,6月1号的下午。
  她在裴也外国语学校门口等了半小时才等到薛晏来,也不管后排有没有人,打开车门就把书包扔进去,自己也钻进车里。
  薛宴把书包从肩头拿下来,扶正被砸歪的镜框:“怎么这么大怨气?”
  见她不说话,就笑着问:“今天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跟高中部一男生走很近,这是早恋了?”
  她遗传了妈妈的体质,特别容易发烧。脑子昏昏胀胀,完全没有心情好好说话:“我要是早恋可不会早恋一个。”
  薛宴淡定如常:“那要多少个?”
  “至少三个起吧,”说完还不解气,就转过脑袋,阴阳怪气地反问,“我班主任怎么老是给你打电话?他性取向是不是有问题?他还不结婚是不是看上你了?你要是出柜的话大伯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啊?”
  平素里兄妹俩互相揶揄的话多了去了,何况薛宴还比她大了17岁,所以轻易不跟她计较。
  但好像通过她微红的眼眶瞧出了不对劲,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吩咐司机,“老张,掉头去儿童医院,”说完继续问她,“早上送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烧了?”
  她又扭头,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紧蹙的眉:“这周末我不想去长沛,不想跟薛望山的新老婆吃饭。”
  薛宴顿时明白:“所以是故意把自己弄发烧的?”
  跟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中午去体育馆游泳池泡了一小时,高一练游泳的学长以为我溺水了,就把我拖了上来,”她撑着胳膊趴在车窗上,怨念道,“送我回班里的时候被班主任看见,他就觉得我早恋了。”
  早恋不早恋的,薛宴并不在意,却对她故意让自己发烧的做法很失望:“这次可以躲,下次呢?等易小茜跟他领证之后搬到你家常住了,你又打算通过什么办法不跟她吃饭?”
  “午饭在学校吃,晚饭去你公司跟你一起吃,晚上我回我妈的房子去住,你不放心就帮我请个保姆。我出钱。”
  薛宴后颈抵着靠枕,面色沉郁,嗓音肃冷:“陶白,你是陶迆亲自教出来的小孩儿,不应该没有教养、没有胆量,更不该没有脑子。长沛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可以找我或者你大伯,我们总有办法帮你体面地拒绝。但你非得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在所有办法中选择了最蠢的那个。”
  “像你说的,这次你们可以帮我拒绝,那下次呢?以后她们搬来裴也常住了呢?”她缩起整个身子,把自己埋在后座的角落,“反正陶迆不在,没人帮我,那一家三口以后可以随便欺负我。”
  薛宴的大掌落在她的后脑勺上,轻抚了一把算作安慰:“我保证,没人能欺负你。”
  她不吃这套,嫌弃地躲开他的手:“你又不住在我家,你怎么保证?我一个小孩儿怎么能是那一家三口的对手?”
  说到这个薛宴好像放心了,唇角抽了抽:“那一家三口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听说今天薛望山开车出门的时候,发现四个轮胎都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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