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没有跟他吐槽或者诉苦,更没有耍脾气直接摆烂。
全程好脾气得就好像她真的坦然接受了自己是他的小助理这件事一样。
搞得萧时光都忍不住嗤出一声笑。
小姑娘这才皱眉表达不满:“你在笑什么?”
他瘫在副驾上,盯着她的侧脸观赏:“你做我助理多久了?”
她神色恢复平静:“13天,”顿了顿,又顶着这副平静的表情漠然道,“度日如年。”
萧时光被这话逗笑:“但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有机会给你的萧师兄做助理,能天天看到我这绝色无双的脸,想想都替你感到开心。”
听到这个,她朝他极快地瞥了一下,留下个被恶心到的眼神,又回头专心致志地开车。
哎——
这姑娘怎么回事,这么刺激她她都不骂人,怎么能这么好脾气呢你说。
今天请客的是深川高新区一家电子元器件生产商,对方很希望能和君雅合作,从去年开始就一直联系,希望能入选君雅供应商名单。
董事长看工业园项目这边进展顺利,就让萧时光抽个空和这家公司吃个饭,把合作的事情深入聊一聊。
对方很重视这次合作,在深川唯一一家六星级酒店定了包厢,那位姓谭的老总还强调他安排了几瓶好酒。
萧时光在电话里谢了对方,说自己不喝酒,那老总就跟他打干哈哈,说浅酌一杯。他就又强调了一次,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放心上。
陶尔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后等着萧时光下车,但自己没有要下车的样子,反而靠着椅背坦然道:“等你吃完饭给我打电话吧,但如果你能大发慈悲打车回家,我就可以重新认定你还算个人。”
“原来我在你心里已经不是人了,”萧时光惬意地舒展了下后颈,笑道,“没关系,当不当人对我来说不重要。今晚这饭桌上有你一个位子,跟我走吧陶助理。”
应该也不想自己回家做饭,毕竟这快半月的时间,都是他做好晚饭后软硬兼施“请”她来家里吃的,多少达成了目的,让她对自己产生了些许依赖。
所以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停好车跟他进了酒店。
*
萧时光猜测得没错,搬到新家两周,陶尔确实回家就躺尸,隔壁做好了饭她就吃,白天受的委屈晚上都能找补回来,这也是她任劳任怨干到现在还没辞职的原因。
既然今晚他没法回去做,那就跟着蹭个饭吧。
那位谭总挺客气的,亲自带人到一楼迎接,看到萧时光时愣了下,俨然是没想到他这么年轻,试探地问了句:“萧总?”
方才在车上闲散得跟村头树下老大爷的萧时光,立刻端庄稳重了,先伸出手:“抱歉啊谭总,有点堵车。这是我的专业助理,陶尔。”
这不是陶尔第一次听到他强调“专业助理”。
最开始她跟着去工业园基地、去建筑公司,萧时光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先介绍她是自己的专助,后续会支撑他做技术方面的决策。
然后,陶尔就看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疑惑、探寻甚至漠视的眼神,瞬间变得敬重起来。
谭总这边也是如此,他旁边那个既发福又谢顶的中年男人目光猥琐得很,估计还打算开个玩笑“漂亮女秘书”之类的玩笑,听到她是专助后,惊诧地看了她几眼,随后不知怎么回事眼皮一抖,唇角立刻抿紧。
因为对方怪异的表情,乘电梯上楼时,陶尔又看了这秃顶一眼。
然后就发现,他有点眼熟。
紧接着,一些不怎么开心的回忆被扯出来——连绵不断的小雨,又湿又冷的冬季,毫无头绪的项目,甲方想一出是一出,不断地提不合理的要求。
以及那位傻逼崔总,对她和她的劳动成果很不尊重。
陶尔的坏心情一下子就上来了。花了四个月才培养起来的对深川的好感,倏忽之间被这么一个脑满肠肥的人给粉碎了个干净。
萧时光好像也发现了什么。
目光一直锁在秃顶脸上,直到出了电梯后,才低头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
萧时光眉心微皱:是他?
陶尔点了下头:是他。
萧时光狭长的眼眸里突然放出光亮,他粲然一笑,是志在必得甚至不可一世的模样。
入座后,谭总开始介绍饭桌上的人,到秃顶的时候,他果然说:“这是我们公司的销售经理崔宏崔经理。”
姓崔的赶紧起身递来名片。
萧时光没什么异常表情,欣欣然地交换了名片。
酒桌上氛围还不错,就是谭总劝酒劝得有点强势,在萧时光拒绝多次后,对方竟然开始道德绑架:“咱这珍品茅台专门招待贵宾,萧总要是不喝一杯,就真的不拿我当朋友了哈。”
想到上次餐厅偶然遇见,他只喝了一点红酒就胃疼难受,陶尔就坐立难安。
她实在不想看到他今天喝完酒蹲在路边恶心呕吐,又不确定这次合作对他和君雅的重要性,陶尔纠结再三后举起自己的酒杯挡住萧时光的:“谭总,萧总他胃不好,我酒量可以,我来喝。”
身旁的男人垫在桌沿的手腕很明显地动了下。
短暂失神后,垂眸看她。
好像对她的举动很吃惊。
但她已经握着满杯的白酒起身:“谭总,我替萧总敬你。”
陶尔以前都喝调制酒,这是第一次喝纯白酒,有点摸不清怎么个喝法、该喝多少,一口闷下小半杯。偏偏这位谭总又是个极其会劝酒的人,双方你来我往两三巡,陶尔已经忘了自己喝了多少了,只觉得酒气直直往天灵盖上顶,顶得脑子有点懵。
但谭总又让服务员给她满上了,还夸赞她:“陶助理酒量真不错,虽然长得小巧玲珑,但从酒量来说可以说是女中豪杰。我再敬陶助理一个!”
陶尔听话地举起酒杯。
可有修长有力的手指从身侧出现,挡在了她酒杯前。下一秒,这杯酒就被抽离出去,重新放回桌上。
“她不能喝这么多,”身旁的萧时光语气有点强硬,还有点冷,“我们今晚还有工作要处理,大家都吃点东西,然后早点结束吧。”
谭总这人真的不愧是公司的老总,做事八面玲珑,立刻闻风而动:“那就听萧总的,我们边吃边聊。崔经理负责销售这块嘛,先给萧总报个第一年合作的友情价怎么样?”
沉默了半小时的崔秃顶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元器件报价单:“萧总您过目。”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时光没接。
不但没接,反而仰着下巴颏很轻蔑地笑了下,把那层窗户纸给挑破:“崔经理真客气啊,咱们不是老朋友了,你还跟我用什么敬词。”
姓崔的泛着油光的脸皮清晰一颤。
不知情的谭总还十分惊喜,乐呵呵地左右环顾:“原来都是老熟人哈哈!崔总之前在TTB公司,年前才跳槽到我们这边,能力很强的。”
萧时光指尖优哉游哉地点着桌面,眯起他那双勾魂摄魄像妖精似的眼,锁住对方:“不只是熟人这么简单。我和陶专助曾经去过TTB公司做项目,结题的当晚,崔总就给我打电话,骂我算什么东西,明明就是一研究生,还硬装成是教授,好像还说我这种学生一抓一大把,来给他提鞋都不配。”
“……”谭总僵了十来秒,敛起小脸转向崔秃顶,“怎么回事?”
崔秃顶脑壳上霎时暴出一层汗:“是个误会,当时……”
“误会?”萧时光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陶尔,“我记得我也从来没说我是教授,是崔总看我水平不错,硬要把我当教授的吧?”
陶尔脑袋有点烫了,但还是凭借本能的默契接收到暗示,立刻跟上:“嗯,没错,是这样。见第一面就主动和萧总握手,叫他萧教授。”
但话说出来,她就意识到不好。
她竟然帮着萧时光呛对方,这个合作还要不要谈了?
于是掐了掐掌心让自己稍微清醒,然后举起酒试图打个圆场:“我和萧师兄当时还是有些年轻气盛,崔总那样也情有可原。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萧时光起身,先把她的酒杯抽走,又把她从椅子上搀起来,然后面向在座的所有人说,“我师妹可被那个项目折磨得不轻。这件事在我这里永远也过不去。”
陶尔就这样怔住。
可他却冷静清醒又难掩得逞后的愉快,攥住她的手,无视对方一众人的挽留,拉着她走出包厢,步速越来越快,最后都带着她跑起来。
厚实的地毯向前延伸,透明的电梯急速下降。
壮观的水晶灯贯穿上下五层,璀璨壮丽似有星光凝成玄冰模样。
在这很光怪陆离如走马灯般的场景下,陶尔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过去好多的画面。
生日宴上的撑腰,电梯上行时的接吻。
从君雅加班回学校偶遇初夏的凉风,跑到鹿鸣广场告诉他她在哭的事情。
焦灼之时看他从KTV里冲出来把她揽进怀里疯狂逃跑,辅导班结束的黄昏坐在电动车后座喝他买的桃汁饮料。
并不都是快乐的场景。
有汗,有心酸,有冲突,有抗衡。
也有不服软不信命,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趴在地上后再站立起来。
“萧时光,”她脑子一片混乱,声音也有点哽咽,可情绪却是这几个月来最好的,她甚至想冲回去,捞起一杯酒泼在她讨厌的人的脸上,但她还是忍住,向对方求证,“合作没了,真的没关系吗?”
说完这个,她已经被抱起来又安稳地放在副驾,他俯身过来系上安全带,随后手掌捂着她的后颈,把她勾过来在她嘴唇上落下一个迅速的、清淡的亲吻。
“当然没关系,这合作一点都不重要。”
他这样回答,笑声里有18岁的夏天领到工资时那般纯粹的开心,那种是舒展的,放松的,生机勃勃,骄傲自满的开心。
“陶尔,你最重要,”似是担心她没听清,他都走到车前了,又回来亲了她的眉心,薄薄的唇贴着她的耳根强调,“记住了吗陶尔?你永远是最重要的,起码在我这里是。”
作者有话说:
还有2500明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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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上天
萧时光说完便默默观察着她的表情。
这位小富婆只是轻飘飘地眨了下眼睫, 示意他自己听到了,然后再没有其他的反应,甚至原本锁在他脸上的视线也缓慢地移向别处。
俨然一副高冷矜贵的“朕已阅”的样子。
他轻笑两声, 又确认了一遍小富婆的安全带, 然后驾车驶离。
回秦江府的一路上,旁边的人都很沉默,萧时光在夜路中谨慎驾驶,偶尔转头看一眼她的状态,确认她没有不舒服后, 便又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夜晚的车灯汇成温暖明亮的河流,在道路上蜿蜒起伏, 中和着冰冷沉寂的沥青路。城市高楼里似乎有常年不息的光源目睹一次又一次的辛苦加班, 但也有垂落的灯盏见证每一场其乐融融的团圆。
到此时, 萧时光的心里仍旧是闲适安宁的, 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他将面临什么。
到哪里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呢?
是车停放好后, 两人乘电梯上楼。
到了家门口, 萧时光想到饭桌上的陶尔光喝酒也没吃多少东西,便握住她的胳膊拦了她一拦,问道:“要来我家吗?给你做点吃的?”
这边, 都已经把手指放到指纹锁上的小富婆听到动静后就回头看他。
走廊冷调的光源打过来, 他发现她细长的脖颈被烟粉色铺满, 在往上看,眼神也有点飘忽, 迷离,不知所措。
好像在努力听清他的话, 她天真无邪地朝他的胸膛歪了歪脑袋。夜风自走廊外吹进来, 好像把她吹痒了, 抬手胡乱地揉了把头发,额发当即变得乱糟糟的。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到你家?”她问。
“我说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他笑道。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因为小富婆听到后,原本涣散的瞳孔很快收缩,目光聚焦到他脸上。紧接着就犟了犟鼻子,露出一副气鼓鼓的表情。
萧时光太阳穴忽地一跳。
一些关于她酒品的记忆就这般跋山涉水撞入脑海。
眼前的小富婆,眼尾凛着,眉心拱着,语气不善,像是寻问他又像是审判他:“你床又铺好了是吧?就等着我过去睡了是吧?”
床……铺好了?
萧时光愣了半秒,才想起她刚搬过来时他故意逗她的话。但他仍然很惊奇:“不是,你是怎么把我刚才的话——”听成这个样的?
可话并没有说完,小富婆已经咬住小白牙抬头瞪住他,并给他的人品下了严重的定义:“萧时光,你真卑鄙啊。”
行吧,果然是醉了。
萧时光知道现在跟她讲理没用,干脆冷笑一声,举手投降:“不饿就算了。那就回家。”
谁料她也跟着冷笑,不屑中又带点儿大义凛然:“去就去,今晚不还上这一次,你就不会放过我。”
说完,先于他走到东边户,强行扯过他的手,扒拉出他的食指按到指纹区。
门应声打开。
萧时光有点懵,赶紧拢住她的手把她往回拉:“你要干嘛?这是——”我家。
“我干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富婆再次打断他,反问道,“装什么装,你不就等着这天吗?”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酒气上涌,她脖颈上那大片的、生动的烟粉色已经漫上她的右耳,填充着她原本白到透明的耳朵尖尖,嫩得生动又鲜活。
心脏在胸腔发出怦然声响,还他还是拦了她一拦:“陶尔,你清醒清新,你家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