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走边聊,发现前头很热闹,闻令慧拉着闻风悦的袖子道:“堂哥,我们快去看看,前面有什么热闹。”
第十四章
两人走上前,一衣着褴褛之人被围在人群中,正吐沫横飞:“小民我单姓一个混字,大家可以叫我混金仁。走过路过,都过来瞧瞧。大家看到我手里的镜子了吗?”
他手里拿着一面铜边框的小镜子。此人五官皱巴巴的挤在一起,脑门独占了大片的空地,说癞□□比他好看丝毫不过分。
一个围观的男子道:“看到了,不过你这镜子好灰暗模糊,不擦光亮,怎么用啊?”
混金仁得意洋洋道:“它是擦不动的。”说完拿袖子使劲擦了擦,铜镜依然灰暗。
“我手里的这面小镜子叫昏镜,它很了不得。”
路人道:“怎么个了不得法。”
混金仁道:“大家这么捧场,我就不卖关子了,我的昏镜能判断人有没有说真话。”
众人不相信他说的话,有人直言骗子。混金仁也不生气,拉过刚刚那名男子,道:“来来,你有没有胆量试试?”
男子道:“当然有胆量,我从没做什么亏心事,我很爱我的妻子,我…”混金仁打断他的话,“好!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妻子的事?”
男子斩钉截铁答道:“从来没有。”
混金仁将手放在镜子上轻轻摩擦,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众人惊讶的发现,镜子居然变浑浊了,而且越来越黑,不由发出一阵惊呼。
混金仁笑道:“你说谎,你对不起你的妻子,你做了亏心事。”
男子战战兢兢,说话有点结巴:“你…你的镜子…一点…都不准,我…我没有。”
混金仁冷笑一声,一把扯过那男子,道:“我的镜子从不骗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认得被混金仁抓住的男子的人,叫道:“奇二,你在怡红院不是有个相好吗?在这撒什么谎?”
奇二慌道:“大仙,求你让我走。” 他从怀里拿出钱往混金仁手里一塞,然后逃出了哄笑的人群。
“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吗,只要赏些钱,我都可以验。”
人群里马上有人给混金仁撒起了钱币,叫嚷着“再来一个”。
混金仁在人们的惊叹和疯狂撒钱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一个小孩,笑嘻嘻道:“我还可以验证人的内心,比如我知道你今天有没有好好上学。”
他拿出昏镜,做了跟刚才一样的动作,念念有词后,本来灰蒙的镜子变得清澈,混金仁道:“你今天确实好好上学了。”
“妈妈,大仙说的很对,我今天把先生讲的都记下来了。”小男孩旁边的母亲听得很高兴,搂着自己儿子,乐呵呵道:“乖儿子,走,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混金仁又走到一对手拉着手的男女面前,如法炮制,拿昏镜往男子一照,昏镜慢慢变黑了,混金仁对女子道:“他不是真的爱你,别有所图。”
“阿月,你听我解释,他瞎说的,我是真心爱你的。”姑娘愤怒的甩开男子的手,捂着耳朵不听男子解释。
站在人群外面的闻风悦和闻令慧看得也颇惊奇,不知道混金仁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有鉴别的本事,两人忍不住挤进人群中。两人外貌出众,混金仁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就闻令慧和闻风悦。
混金仁眼睛滴溜溜地转:“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旁边这位亮眼的又是谁啊?”
“我叫闻令慧,这是我堂哥闻风悦。”
“好秀气的名字,姑娘叫这个名字好听的很,好听的很呐。”混金仁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砸着嘴夸赞道。
闻令慧好奇的问道:“昏镜是怎么判断出一个人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昏镜需要结合道法使用,才能判断真假话,也就是说单独拿这一面镜子是不能用的,而道法里的无穷奥妙啊,是说不清的。”
“你刚刚说的需要结合道法使用,这么说昏镜的显示结果不是完全由它自己决定,所以昏镜是不是能按照你的心意改变结果?”闻风悦好奇道。
“那不就是骗子吗?”闻令慧吃惊道。
“昏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普通的物件,它是一件有灵性的宝贝,我的道法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辅助它,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左右它。”
混金仁大声地解释着,顺便瞪了闻风悦一眼。“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做的都是实诚生意,绝对不说假话。”
闻令慧听了叹道:“好神奇,是只要会道法的人都能让它起作用吗?”
混金仁得意洋洋地摸了摸镜子,道:“小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只有会用的人才能驾驭它。这件宝物只有与我苦练多年的独门道法配合起来,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威力。”
“除非你能验证我说的话真假,我才信。”
“你说,我绝对不会糊弄你。”混金仁殷勤地说道。
闻令慧有一点害羞,“你测一下,比如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
混金仁拿着昏镜往闻令慧一照,念出咒语,昏镜变黑了,混金仁道:“不对,闻姑娘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闻令慧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验对了。”
混金仁的小眼睛里闪烁出光芒,“我一直想收一个聪明貌美的徒弟,我觉得姑娘你非常合适。不如你认我作师父,以后我飞黄腾达了,你少不了好处。”
闻令慧听了,直摆手:“这可不行,我父亲是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也不想成为行走江湖的女侠。”
闻风悦撇了一眼混金仁,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跟你走,简直痴人说梦,这人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
“让开,让开,我家老爷听说有个人很厉害,想来看看到底是神人还是骗人?”人群里骚动起来,魏家老爷的四个手下强行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道。一个叼着大烟斗的肚子滚圆的男子走了过来。
“听说你能辨别真话假话,真的如此?”魏家老爷一口大烟喷在混金仁脸上,熏得他后退了好几步。
“是的,不信老爷您可以来试一试。”混金仁自信满满地说道。
“好,”魏家老爷走了几步,靠近混金仁,“我做生意发家,从没做过亏心事。”
混金仁拿昏镜一测,运法时手上一颤,他已经测出这人说的不对,但他要是当众说他说的是假话,相当于揭了他老底。
但那人又说要看他能否测真假,所以他到底该不该说实话。混金仁看了周围一圈伸着脖子期待他的人,一咬牙,决定照实说,心想那人好歹是个老爷,该有些肚量吧。
混金仁把镜子一亮,是灰黑色,“回老爷,您说的不对。”
四个奴仆一看自家老爷脸拉的比驴还长,一把按住混金仁,你一拳我一脚狠狠揍着混金仁。
周围群众指指点点却不敢多言,魏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那老爷与不少官员都交好,他们哪帮得了混金仁。
魏家老爷悠悠地看着地上的混金仁,鄙夷道:“瞧着真寒酸,长得寒酸,穿的也寒酸,就这模样,拿把破镜子就想出来忽悠骗人。我看你别装什么大仙了,还是老实回去种地吧。”
四个侍从得了自家老爷的命令,更是猖狂,将混金仁讨钱的袋子扯烂,又要夺过昏镜,混金仁手里死死拽住昏镜,不让他们砸这镜子。
闻风悦本不想掺和,他不觉得混金仁是什么好货,但他看不下去魏家老爷欺人太甚。遂上前将魏家老爷的几个仆从全都赶开,那些人一开始不听便被他揍得只得走开。
“何必因为他说了实话让你心里头不爽,你就砸他饭碗,肚量太小。” 闻风悦扶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混金仁,对魏家老爷道。
见手下完全不是闻风悦的对手,魏家老爷气头上的火焰先消了三分,他又看到闻风悦衣着华丽,气度非普通人家,像是有背景的人,气焰便消了大半。
他讪讪道:“我也不是要为难他,只是他一张臭嘴乱脏人,我做生意清清白白,苦心经营,才有的现在,他倒好,说我说的是假的,他怎么不该打。”
混金仁双手攥着拳头,愤愤道:“我的镜子可不会骗人,再说你们做生意的有几个干净,在这装什么清白。”
“你…瞧你这嘴脸,我跟你说,你可别想在这块地上招摇撞骗了,不然我下次再看到你,一定打烂你的镜子。”魏家老爷忌惮混金仁旁边的闻风悦,没有动手,恶狠狠地警告道。
“咱们走,居然敢当众拂我面子,哼,不识好歹。”魏家老爷带着随从们大摇大摆地走了。
经此一闹,众人的兴头也没了,一哄而散。原本热闹的场地就剩下混金仁和闻风悦、闻令慧三人。
混金仁蹲在地上,不吭不响地捡着撒在地上的铜钱。
闻风悦看他十分狼狈,好心道:“你的本事何必用浪费在这上面,只能赚点小钱。若是能为官府抓捕犯人,你会成为老百姓的功臣,也会成为得到朝廷的器重。”
混金仁脸色发红,道:“像你这样衣冠楚楚的纨绔子弟,含着金钥匙出生,不缺钱也不缺女人,很难知道我这样有上顿没下顿,风餐露宿的生活感受吧。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张口闭口,什么为国为民,对我来说这些都没实在意义。”
“连肚子都填不饱,谈这些虚的,真可笑。”混金仁冷冷道。
闻风悦很想反驳混金仁,他并不是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有点怜惜有本事却穷困潦倒的人,尤其刚刚混金仁选择在魏家老爷面前说真话,让他多了一丝好感。
“你是觉得没有门路,我可以介绍给你。你带着我的口信,去建康找闻正堂大人,说是我让你来的。他知道你的本事后会向朝廷举荐你,你为朝廷做事,把本事用在正途上,造福百姓,将来会飞黄腾达的。”
混金仁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本来可以在这糊口饭吃,你把那老爷的人打了,现在我就不能再在这待了。”
他面子上有些过不去,闻风悦的鼓励话,在混金仁听来比责骂的伤害力度更大。
要是闻风悦说点讽刺或者责骂他的话,他就有了大吵大闹的理由,但闻风悦却好言相劝,搞得他像个废物,还是个喜欢找事的废物。
闻令慧看混金仁没有领堂哥的好意,反而脸越来越难看,于是拉了拉闻风悦,“堂哥,咱们回去吧,我妈做了热腾腾的饭菜,你回去尝尝。”
“好,我也累了。”闻风悦觉得跟混金仁说话很累,跟他讲道理完全听不进,给他帮助反而被他嫌弃,有种一腔好意喂了狗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他不爽。
两人转身离去,留混金仁一人待在原地咬牙切齿。混金仁挤在一起的五官更扭曲了,原本不好看的脸变得更丑陋。
第十五章
一辆马车急行在去建康的小道上,独老二佝偻着腰坐在马车的前面。他想到一些快乐事,坐直了腰板,开始昂首挺胸地赶路。
独老二心眼多,怕马车内的两人路途中醒来,刻意用了强的昏迷药,还将两人都用铁链锁了起来。他估摸着这两人用了这药,绝对能一路昏睡到建康。
然而此时宋驰却被来自身体的疼痛疼醒了,体内的内力像一座随时都可能喷发的活火山岩浆,它们像火一样灼烧着昏睡中的宋驰。再加上车子的颠簸,宋驰比独老二预想的时间醒早得多。
宋驰醒来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被独老二送到了蒸笼里,等蒸熟了做人肉馅包子。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他和阿阮只是被捆在了马车里,脚边堆放了一片片的石片,定睛看是沙漠洞中刻画着长乘教功夫的石片。
独老二居然把整面的石壁都撬了下来,宋驰心想独老二这是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独老二对宋驰、阿阮和石片一视同仁,将两人扔进马车与丢石片毫无区别,所以马车里两人紧靠在一起。
阿阮睡得昏沉,宋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想拉扯掉身上的铁链,但四肢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铅,抬不动手,挪不动脚,嗓子干的冒烟,他甚至说不出话。
这时体内的内力冲撞又开始了,宋驰感到头痛欲裂,他才想起龙沙掌门将内力全部传给了他,但他没有将这些内力转化。
他应该好好打坐驯化体内的强大内力,宋驰开始静心打坐,过了一段时间,身上的灼烧感渐渐退去,头痛也慢慢消失,脑袋舒服多了。
马车一直在快速地跑着,宋驰猜独老二应该就在前面赶车,也不清楚现在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独老二,他只知道自己手脚一直被束缚了这么久,现在根本使不出劲,还感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最重要的是,他很好奇独老二要把他们及这些石片带到建康去见谁,能够让独老二背叛南大王的人,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所以他不想这么快就与独老二决斗。
长乘拳又千石之重,把区区铁链挣脱开应该不成问题,宋驰调匀内力到右手,使着力将铁链捏断,腾出一只手后,他又将左手的铁链掰断。
“阿阮醒醒。”宋驰小声呼唤着,阿阮还是不为所动。
宋驰见叫不醒阿阮,看着阿阮白里透红的脸蛋和翘挺的鼻子,想到了个法子。他右手捏着阿阮的脸蛋往上提,左手堵住阿阮的鼻子。
“你在干嘛?”阿阮愠怒地注视着他的手。
“我是想叫醒你。”宋驰连忙松了手,他看到阿阮脸蛋被他捏的有点红,感到有些歉意,又顺手揉了揉。
“你!”阿阮两侧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正要恼火,发现自己居然靠在宋驰怀里。
“嘘,我们现在独老二的车里,小声点。”
阿阮低头发现自己被铁链锁了起来,她想抬手都抬不了,不得不道:“你帮我解开铁链,我就不生你的气。”
宋驰认真地帮她解开链子,他双手运劲,轻轻一拉扯铁链,轻松就把铁链扳断了。
他解释着:“独老二给我们下来昏迷药,我叫不醒你,只好用此下策,不是故意要整你。”
那你干嘛揉我的脸,阿阮嘴上没好意思问,心里问了百八十遍,为什么他坦然自若地揉她的脸,动完手又一脸无辜。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宋驰已经将她身上的链子全部解开。
现在两人不再被链子束缚,但车外坐着独老二,他们只能在狭小的车厢内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阿阮觉得这样沉默地挨靠着过于亲昵,道:“你的武功肉眼可见地精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