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将盒子往地上一扔,然后捂住口鼻,在浓雾中四下看去,可这黑雾伸手不见五指,连本来离她仅一步之遥的红爷她也看不见人影。
“呀,糟糕!”秀婉儿叫了起来“那些混蛋呢?”
无人回应,过一会儿浓雾里传出康尘的若有若无的声音:“师姐师兄,我也看不到他们,这浓雾太厉害了,我甚至听不太清你们的声音。”
宋驰耳中传来阿阮的轻声细语:“驰哥,我们现在趁着黑雾往东南方向撤。我已经转告了其他人,咱们在五里外的地方会面吧。”
宋驰听到后,也不管伸手不见五爪的黑雾了,立即往东南方向走。一路没撞到任何人,除了听到几句模糊不清、不知道谁说的话,他往东南方向估摸走了两三里路,道路逐渐变得宽敞,黑雾渐渐散去,身边已经见不到灵韵教的人了。
秀婉儿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走,不见前方的路,也看不见后路,伸手摸不到人,抬头不见天日,感觉瘆得慌,她不得不站定脚步,等待黑雾的散去。
等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浓雾渐渐散去,秀婉儿四下一瞅,哪里还有宋驰等人的身影,只有曲波、康尘和闭目养神的红爷,她一跺脚恨恨道:“这几个家伙溜走了!”
红爷慢悠悠的睁开双眼,道:“小丫头把我们都耍了一通,她故意吸引你去捡那个黑盒,黑盒破裂后冒出巨大的浓雾。估计黑雾将山脚都笼罩了,现在他们已经逃之夭夭,我们追不上了,我要回去跟天师说一下情况。”
四人走到树后面,红爷伸手在树身上摸索了一下,树后方的地上露出一个不宽不窄,刚刚好够两人通过的一个洞口,四人进了洞,洞里是一条宽阔的通道。这条隐蔽的通道是灵韵教内部挖掘的,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不用走弯弯曲曲的上山路,能省去许多时间。
一路上没人敢出声,气氛安静,一行人急匆匆的穿过过道,前方光线骤亮,走出洞口就到了山门。
红爷道:“曲师弟、康师弟和师妹你们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找天师就好了。”
曲波三人连连道谢,要是被掌门知道他们连在自己地盘闹事的人都没抓住,肯定要挨一顿臭骂。红爷将三人打发走,大步走向天师的住处。
来到园前,两个内门弟子正一丝不苟的看守着,看到大师兄,忙抱拳道:“见过大师兄。”
“我有要事要找掌门。”红爷说完就要进去,被两人拦住,看门两弟子毕恭毕敬道:“恕我们失礼,师兄你现在不能进去。”两人看到红爷的脸色急速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互看了一眼后,忙解释道:“因为贵妃人在里面,掌门嘱咐不许打扰。”
红爷两手一摊,道:“不羡鸳鸯不羡仙,那我不搅掌门好梦了,明日再与掌门细说。”
他转身就走,身影渐渐消失到不见。
一人责怪道:“你看,还好咱们及时赶了回来,要是被发现咱们中途悄悄去看戏,那咱们可就完啦。”
另一人不在乎道:“害,其实咱们不用着急赶着回来,看完再回来也来得及。你看这期间也没出什么岔子嘛,再说了,谁敢来天师的休息的地方啊?”
“那戏有啥好看的,你兴致勃勃的非拉我去看,说什么’昭君’美若天仙。我可被你忽悠了,台上哪里是美若天仙,那’昭君’脸上都是皱纹,走步都颤颤巍巍的,是昭君她娘还差不多。”
另一人不以为然:“你就不懂欣赏了吧,看戏要看走步,要听唱段,你看那半老徐娘,化上妆后可是风韵犹存,别有风味,再看她走起步来,身段也窈窕的很,唱段更是婉转动听,听的我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诶,刚刚我好像听到脑袋上方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你听到了吗?”
另一人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道:“你疑神疑鬼干嘛?哪有什么东西,连只鸟都没看到。”
“奇了怪了,难道我幻听了?”两人前后左右地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红爷轻轻落到院内一颗树的顶部,随即又跳到另一棵树顶,像个长腿螳螂一跳再跳,最后稳稳地落在天师的宅院前,他潇洒地拍了一下衣袖,道:“天师,我有重要事情相告。”
过了一会儿,院内无人回应,红爷猜知天师已经睡下,但事情急迫,于是他用内力向天师密音传话:“天师,有人烧了偏殿。但属下无能,让他们逃走了。”
“你说什么?”天师从温柔乡里惊醒,一边起身披衣,一边回话,“你细细讲怎么回事。”
红爷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天师急匆匆的下了楼,“偏殿现在什么情况?有没有烧坏殿内的贵重物品?”
“偏殿已经没事,小鬼们只是虚张声势,火势其实不太大,很快就被灭了。”
“那你这么着急的过来干嘛?教训他们一顿不就好了。”天师不悦道,大晚上被打搅睡眠,谁都没有好心情。
“因为我觉得那四个小鬼目的不是放火,而是别有目的。但我没问出来,他们就使用伎俩逃走了。”
“纵火却没有什么火,是在做障眼法?”天师眼睛下面的肉突然跳了几跳,他一拍大腿,叫苦不迭。
天师急匆匆地来到大霞殿,将台子上的坐垫翻了个底朝天后,长叹道:“我听说藏木教的长老离不开三样贴身宝贝,想逗一逗这三个老古董,就从他们那悄悄拿了三样东西,想我们教内人多手杂,特意找了个不容易想到的地方,不料就被人偷走了。他们是不是藏木教的人?”
“徒弟通过观察他们武功,确认他们都不是藏木教的人。我们追到山脚下,有四个外貌怪异的人接应他们,他们功夫奇怪的很,徒弟确定他们也不是藏木教的人。我本想把他们抓回来问个清楚,不料中了他们的伎俩,让他们跑了。”
天师脸色不悦道:“你们个个都是老江湖,怎么还被一帮孩子骗倒,还有曲波竟然不敌他们,丢尽了灵韵教的颜面。”
红爷沉默不语,过来一回儿道:“他们既然不是藏木教的弟子,怎么会特意前来偷窃?这三样东西的放置除了天师您,可还有他人知道?”
天师面色凝重道:“东西是我亲自放的,只有她和我知道,何况她一直与我在一起。”
红爷深知,作为弟子绝不能瞎猜忌天师的心头好,而且眼下他也确实不知事情原委,不好妄作揣测。
天师沉吟半晌,吩咐道:“偷就偷了,不用声张此事,毕竟追究起缘由,咱们也不光彩。倘若藏木教有人来问是否看到他们长老的东西,你就装糊涂应付过去,反正东西也不在我们这。倘若没有人问,你就当从没看见这三样东西。”
红爷点头答应默默退下。
第三十八章
宋驰一行人借着黑雾逃出灵韵教的地盘,狂走五里地,众人在一小旅店会和了。
蛋老大和蛋老三因为受了内伤,是被蛋老四和蛋老二背着逃了出来。在旅店歇息了一晚,二人不仅没好转反而伤势更重了。
见他二人脸色不佳,阿阮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白色的药瓶,取出两粒药丸让蛋老大和蛋老三服下。
药丸的药效甚奇,蛋老大和蛋老三昏睡了两晚,逐渐好转。蛋老四奇道:“阿阮你这个药是不是很宝贵?”
“这是我师傅给我的保命丸,一共两粒。”阿阮道。
蛋氏兄弟傻了眼,“你太大方了,这药珍贵得我们无以回报,只能用命回报了。”连桃柒娘自认为心肠硬的人也忽然觉得人间只有真情在,并非全是冷漠。
“如果我有药却不救你们,叫我良心如何过得去,能帮就顺手帮了而已。”阿阮摇头道。
“我们兄弟愿意给你做牛做马。”蛋老大诚恳道,“咱娘说不能欠人情,这是一定要还的,咱兄弟没钱但有一颗真诚的心。”
阿阮陷入了尴尬,她根本不想蛋氏兄弟给她做牛做马,她只希望他们跟她做朋友。他们说得越真挚,她越不知道如何是好。
蛋氏兄弟一脸期盼地看着她,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阿阮盯着蛋老大头顶寥寥几根头发,斟酌着该如何说话,盛情难却的滋味像被架在火上烤。
“你们再这样客气,阿阮都要后悔救你们了。既然人没事了我们回藏木教吧,趁早把东西还给他们长老。”桃柒娘插嘴道,心想阿阮没学会怎么拒绝人,换做她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
蛋氏兄弟终于听从了建议,不再执着于要还阿阮人情,阿阮心里轻松了下来。
一行人找了两辆马车,沿着大道行驶了一天回到了藏木教。
青穆正在心不在焉的打磨着木具,听说宋驰他们已经回来待在迎客厅,高兴地将手里活一丢就跑去迎接。
“青兄,东西我们拿回来了!”宋驰见到青穆后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三样东西。
青穆接过三样东西,喜笑颜开道:“正是这三样,今日正好三位长老都在,大家快随我去见我们长老吧。”
他们来到藏木教的大堂,堂里端坐着三位长老,羽长老年纪最大,今年六十岁,腰微驼,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跟山脉一般此起彼伏。他这段时间没睡好,眼窝深陷,眼睛布满血丝。
羽长老左手边坐的是冯长老,身材圆胖,五十岁上下,长相很仁慈,面带着些许笑容。羽长老右手边坐的是亭长老,身材瘦削,四十五六的年纪,腰板笔直,正襟危坐。
他们挨个跟三位长老报了姓名,青穆对居中的羽长老说道:“正是他们找回了这三样东西。”
青穆恭敬地将东西分别递给三位长老,羽长老接过木石尺后轻轻爱抚起来,紧皱的八字眉舒展开来,道:“多谢几位小兄弟,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那可不,这段时间我起码瘦了好几斤。”冯长老接过绿木碗,笑呵呵道:“弟子们说我瘦了后人变得精神了,现在碗找回来了,看来我很快又要胖回去了。”
亭长老赶紧打开柔云凳,一屁股坐下去后倍感舒服,感慨道:“还是这把凳子坐着最舒服。我们几个太粗心大意,离开灵韵教后才发现东西被偷了。又因为教派之间的原因,不好直接去讨要东西。多亏有你们的帮忙,不过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三样东西的?”
阿阮将事情一一讲述,三位长老听的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又拍手称奇,一会儿又心惊胆跳。
冯长老咧嘴直笑:“还好阿阮姑娘机灵,现在那奸贼也不敢声张,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他一笑,其他人就能感受到他肚子上的肉在颤抖。
宋驰心想,或许不把绿木碗还给冯长老对他更好。
羽长老和颜悦色地问道:“我的弟子跟他们的大弟子也交过手,所以知道灵韵教为首的那几个弟子功夫还是可以的。宋小兄弟,你是如何将曲波打伤的,能否给我比划一下?”
宋驰便将闻风悦如何一脚踢中曲波,自己如何一掌击中曲波的后背,导致曲波吐血倒地不起,他一面说一面比划。“我一人打他时,处于下风,闻兄过来助我后,我们两跟他便打成了平手,然后再趁他不备,给了他重重的一掌。”
“好,你们二人做的不错,就该如此。” 羽长老道,他心下沉吟:“曲波善用毒物,宋驰一人跟他决斗时还能不被毒侵害,这是学的哪家功夫…”
蛋氏兄弟反应比藏木教长老们激烈的多,他们兴奋不已,“宋驰功夫可以啊,比我们初见你时有了大进步。”
“我私底下一直有勤加练习。”宋驰道,他也能感觉自己运用内力逐渐开始得心应手。
蛋老大骂咧咧道:“什么狗屁天师,身为掌门居然做偷窃的事情。”
羽长老笑眯眯的看着蛋氏兄弟,年轻人太冲动了,教派之间关系复杂,哪能跟孩童过家家一般。
他说道:“平时我们两派都在努力维持虚假和平的景象,不必因为这点事向灵韵教兴师问罪。而且我们与他们掌门打交道多次,看多了这人的所作所为,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这人名头说的好听——堂堂灵韵教的掌门,但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个江湖骗子。”
蛋老三吃了一惊:“什么?老…您说灵韵教的掌门是个骗子?”
亭长老冷哼一声,“很吃惊吧,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成了堂堂江湖四大教派之一灵韵教的掌门,这世道世风日下。”
羽长老继续道:“他们天师本名叫吴寂,是文人出身,年轻时候屡次求取功名不得,一怒之下灭了做官的念头,投入灵韵教麾下。
吴寂善于揣测他人心思,对师兄专门投其所好,很讨人喜欢,他一张嘴更是能言善辩,在极短时间里辩过身边一众其他弟子,所以很快从普通弟子升为内门弟子,又升为大弟子。你们这次去灵韵教应该对他们的等级制度有所了解吧。”
宋驰等人点点头,他们原先觉得奇怪,那群人心思居然不在提高本领上,而是完全专注于讨好同门师兄上,现在明白了,原来掌门就是这样的人。
亭长老刻薄地说道:“他们现在的掌门就是靠这样的办法当上掌门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弟子当然是有样学样。我看他们别叫灵韵教这个名字了,直接改成骗子教吧。”
另两位长老听了微微一笑,并无反对。蛋氏兄弟放肆地笑出了声,这老头真会取名字。
羽长老等大家笑够了,才说道:“其实吴寂还是有点本事,他那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死马都能被他说活,他不去做官可惜了。但他当了灵韵教的掌门比当官更赚钱,他现在也瞧不上做官。”
闻风悦道:“说明他觉得钱比权更重要,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不贪权力。”
羽长老悠悠道:“不是他不贪,是他不敢贪。权力变幻莫测,今日当王,明日成寇,生死不由自己决定,活得惊心胆战。他胆子小,钱财能牢牢握在手里,这比权力香多了。”众人听得若有所思。
闻风悦对这番话深有感触,他自己就体会了这种落差变化,要让他选择,他也宁愿远离皇上,做一个自由自在的闲人。
“灵韵教说着为百姓答疑解惑,其实就是用花言巧语骗老百姓的钱罢了,实际上给不了什么帮助。”亭长老见他们似乎对灵韵教还带着困惑,补充道。
闻风悦问道:“这样的一个坑蒙老百姓的教派怎么能成为江湖四大教派呢?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
亭长老道:“江湖四大教派其实就是个名头,大部分百姓并不了解这些大教派的真实面目,就算知道也不在意,而且灵韵教的影响力在江湖上不小,排在里面绰绰有余。
我们看灵韵教是一群骗子,但对困扰烦恼多如牛毛的老百姓来说,唯有灵韵教愿意帮他们答疑解惑,虽然并不能实质地帮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