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吴腾无话可说。
桃柒娘道:“我看小魏挺懂事明理的,比那些只会红脖子吵架的大人好多了。”两姐姐的话说到小魏心里了,他疯狂地附和点头。
吴腾没法,只好带着三人走到应老的屋子前,吴腾敲门道:“应老,我有急事要见您。”
听到里面传来清晰有力的人声“请进。” 他们走进屋内,房间不大,里面摆设很简单。
一老者坐在椅子上,衣着朴素,约莫六十来岁,胡子垂至胸口,他右手拿着一雕纹茶杯,左手拿着茶杯盖,茶杯里冒出徐徐热气。
吴腾恭敬道:“应老打扰你了,咱们一娃子混上了烧鱼派的渔船,然后被逮着了,导致刚刚我们渔民和烧鱼派的渔民动了手,被两姑娘阻止了下来。”
应老客气地道:“多谢二位姑娘出手阻止了村里的闹事,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们村最近的常态。”
吴腾又跟桃阮二人道:“这是我们炖鱼派的老大,我们叫他应老。”
“她们是何来路?”应老看向桃阮二人,问道:“这两姑娘是路过咱们村的人,这位高个的姑娘叫桃柒娘,旁边小巧的姑娘叫阿阮。她们因为渡不了河,暂时留了下来。她们聪明过人,我觉得她们能对咱们村的链子鱼有一些帮助。”
应老道:“敢问你们有何法子,能帮我们破了现在村内的僵局?”
阿阮道:“首要是从刺史那边解决,不能让他破坏了链子鱼的价格,要尽快恢复村里的正常捕鱼,不要让村民们饿肚子。然后希望村内两派能尽快和好,恢复通行。”
“刺史大人怎么是我等小民敢去烦扰的?就算斗胆去了,他也多半不会听取我们的想法。” 应老摇头道。
阿阮道:“其实我们一行还有两个同伴,他们已经去找刺史了。”
“什么!”应老正喝着热茶,听到这时,手震惊的一颤,手中的茶杯向一旁倾斜过去,茶杯里的热水撒了下来。他伸出右手在杯子下面一挥将撒下的热水尽数揽去,没让一滴水落在地上,他像没事似的,吖了口热茶。
阿阮看到应老这露的一手,心道:“身手真利索,要是换了我,肯定会被烫的嗷嗷叫。”
应老叹道:“你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该这么莽撞,万一惹怒了刺史,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他有一丝慌乱和担心。
“吃不了兜着走?你多虑了,我们正是为你们村民考虑,才没用更直接的法子,不然…”
桃柒娘不悦道,她心想亏你身为烧鱼派的管事,却如此怕事,难怪事情一直迟迟得不到解决,一群废物。
阿阮纳闷应老怎么做到看到村子乱成这样,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她向应老投向质疑的目光。
应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我只是怕到时候刺史大人会怪罪于我们,既然你们的朋友有分寸,不乱来就好。等他们回来,还请赶紧跟我们说一下进展,省的我们担心。”
吴腾道:“应老,其实他们做的对,确实应该去和刺史大人商讨。虽然他们是莽了一点,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屋内几人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突然一只木箭射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应老右手的茶杯上。茶杯“啪”的碎了,应老的右手被碎片划了一道口子,流了一点血。
吴腾骂道:“怎么回事,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今天居然打到应老家了!”他刚要出门看,几个人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
一人粗声粗气道:“哟,应老您还有时间和两姑娘喝茶聊天呢!老子都没这个艳福,你这个老头福气不浅呢。”这人五短身材,鼻子上有一道大伤疤,手握单刀,背上挂着一把弓箭。
“你嘴巴放干净点。”吴腾抽出刀径直砍向那人的左臂,那人一侧身,一脚踢在吴腾的腿上。吴腾忍着剧痛,一声没吭,又举起刀拦腰砍去,那人迅速地朝后翻了个筋斗,轻巧地落至一旁。
“吴腾,他的后背才是弱点。”应老说着,手中捏起一块茶杯碎片。
那人被应老说中了弱点后有些慌乱,忽然迎面飞来一块碎片,他急忙举刀格挡,碎片撞在刀口上,发出“当”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巨疼,他大骂道:“王八羔子居然偷袭我。”
应老依然坐在椅子上,面不改色道:“是王谭贤弟啊,有失远迎,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你刚刚那话说的可不地道,我未向你邀战,尤其今天我这好多人都不在,你却带人打上府来,到底是谁偷袭?”
王谭道:“呸,论嘴上功夫谁都比不过你,也不知道你这个老头子从哪学的。”
吴鹏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是你成心捣乱,我们村怎么会到现在还打的不可交?让你这样的人当炖鱼派的管事,真是胡闹!”
虽然两方时常发生这样的打闹争吵,且都习以为常,但王谭这次直接闹到应老府上,让吴鹏气得不行。
“应老都不生气,你生什么气。”王谭正要大发雷霆。
“王谭贤弟你冲到我家到底所为何事?”应老打断了他的话。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们人被你们人欺负了,我来找你算账。”王谭摩拳擦掌道。
桃阮两人面面相觑,光是两派的管事就闹成这样,要让两方和解该有多困难。
王谭身后一个人突然传出一声惨叫,众人停止纷纷转头看去,小魏正死死咬着王谭身后一人的手臂。
那汉子一脚抬起踹中小魏,将小魏踢开,看到手臂上留下了一个血印,骂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张嘴就咬人!”
小魏立马从地上爬起说道:“小畜生在骂谁?”
那人气的七窍生烟,大步上前要伸手抓小魏。小魏急忙往桃柒娘和阿阮身后跑,桃柒娘一手拔出剑,另一手护住小魏。
那人右臂探出,身子纵起,避开了桃柒娘的刀,伸手要抓小魏。桃柒娘顺手抓住那人,用劲一甩,将他摔了出去。
“你这女人什么来头!”王谭手下惊叹着拿出钢刀,他们将桃柒娘围了起来,但都不敢贸然动手。
这些人嘴上叫的凶,却没人敢上前,桃柒娘并不着急,她给阿阮使了眼色,让她不用着急动手。
桃柒娘问道:“小魏你怎么回事,刚为什么要咬人?”她知道这次是要消除两方的矛盾,要是现在将烧鱼派的人打伤就达不成目的了,所以想在动手前把事情弄清楚。
小魏道:“那人之前将我爹打得三天下不了床,就在村口那,我看的一清二楚。今天是我错在先,他们打我我不记仇。但是打我爹,我就一定要给我爹报仇。这次即使没有姐姐你帮忙,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绕过他。”
齐三从地上爬起,偏头想了一会,他是在村口与炖鱼派的人打过一架,道:“好像是打过一架,但老大,你看这小王八蛋在说什么。这些日子我们村里打了那么多架,我怎么知道打的是谁?又不是只打了你爹。再说,如果不是炖鱼派找事,你以为我想打架吗?”
王谭不耐烦道:“今天是有要紧事要说,别在这时候和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居然还打不过人家娇弱姑娘,平时的饭都白吃了!”
众人退回到王谭身后,齐三对小魏道:“我老大发话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小魏学着大人的模样,朝齐三大度地拱了拱手,道:“我咬了你一口,已经解了心头恨,而且我姐姐们今天有事在身,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屋内众人都听到小魏话里阴阳怪气十足,此时也不顾自己的派别,纷纷捧腹大笑,齐三又被气到哽住。
屋内气氛缓和了下来,应老开口道:“王贤弟,你接着说找我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王谭叫道:“你真的不知道?刺史那里一个丫鬟是我手下的相好,就刚刚我手下匆匆过来和我说,有两人因为链子鱼的事情去找刺史了。我以为是你派去的人,才找上门来。”
应老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派的,是这两位姑娘同行的朋友去的,正说着你就闯了进来。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刺史有何反应?”
“不知道啊,所以我才来问你。”
“不如王谭你和这二位姑娘去探一下情况,要是情况不好,赶紧回来商量对策。”
“这就去,我太好奇这样做的结果了。”王谭高兴道:“要是刺史能取消收购链子鱼,我王某一定要请他们喝酒。两位姑娘是他们的朋友吧,我一起请!”
阿阮面带笑意,这里村民原来挺热情的。
应老接着道:“阿阮姑娘,你刚是不是说了村子要恢复和平,还需要我们两派和好。”
阿阮道:“是的,需要你们两派都各退一步,不要再互相伤害,让村民避免因为无谓打斗而受伤。”
王谭拍了拍胸脯说道:“这事情造成现在这样子,我也有责任。应老,以前的纠葛我既往不咎了,希望以后我们能好好相处。”
“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村的,有什么不能包容的呢。”应老走过去拍了拍王谭,说道:“王贤弟,这次链子鱼事情发生的恩恩怨怨,以及你打碎了的茶杯是上好的瓷器,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收到的,我都不计较了。”
“你一向宽容大度。”王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惭愧道:“是我做事太冲动了,我一定改。”
“不用了,你们赶紧去吧。”应老摇了摇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第四十七章
王谭看应老不生气,便放心地走了。没走多远,小魏发现王谭的衣服下露出了白屁股,他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人纷纷朝王谭屁股看去,也笑出了声。桃阮二人好奇地撇了一眼,连忙红着脸走到了一边。
王谭在前面走路,没在意后面人的情况,只感觉后面笑声越来越大,觉察到不对劲后,赶紧往屁股一摸,原来他屁股处的衣服破了个大洞,好家伙,他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走了这么久。
虽然王谭是个糙汉子,但在这么多人面前漏了丑,也不禁又急又羞。
他仔细一思索才知应老拍他,是故意做了手脚,把他裤子搞了一大洞,以报他打坏了茶杯之仇。他气得暴跳如雷,立马朝身边人吼道:“把你的上衣给我,我要回去找那个臭老头算账!”
身边人忙将外衣脱给他,劝道:“老大,现在万万不可啊。咱们好不容易才与他们讲了合,你又要反悔,那不讲道理的人就变成了您啊。”
王谭围上衣服,想想也是,道:“算了,我王某大度不和那老家伙计较了。还有你们别笑了,谁笑我抽谁!”
桃柒娘挑了下眉,应老聪明但胆子小怕事,王谭鲁莽没有才智,村里两派的管事竟是这样,她知道为什么这小渔村一直没解决链子鱼的事情了。
刺史住在离村子数里外的镇上,闻风悦和宋驰两人问清位置后,径直来到了镇上。两人说了身份和目的后,刺史将两人迎进门。
刺史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自收链子鱼以来,他不止一次碰到村民来,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按照惯例,他左耳进右耳出地听完了闻风悦的讲述。
闻风悦见自己好声好气说话,刺史神态却渐渐不耐烦,他知道客客气气说话没什么用,语气立马一变,道:“大人,这些村民都是你的子民,此时要是因为你一人之私,使这事情变得严重,到最后连给您供鱼的人都会没有。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注1],你现在却不顾他们的死活,只顾自家人的口舌之欢。你身为一县父母官,做出的事情却一点都配不上父母官的称呼。”
刺史被闻风悦的话说的挂不住颜面,他不悦道:“你口条比村民们好上不少,但说的话难听至极,我就没遇到说话如此不客气的人。”
“我父亲闻正堂说过,说话之前要想清楚自己是为谁说话。我是为村民说话,又不是为了讨好你,当然不会挑你喜欢听的话说。”
刺史张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人是闻正堂的儿子,他又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宋驰手按在长剑上,对他怒目而视。
他压住怒气道:“我又没有强买强卖,更没有强迫他们上缴链子鱼,用钱跟村民购买鱼合情合理,凭什么这么说我。村民该庆幸,我给了他们那么高的价钱,因为他们只要多卖点链子鱼,就能发家致富。”
闻风悦反驳道:“你口口声声说用跟他们买链子鱼,但你花高价收鱼对小渔村的破坏其实比强买强卖还严重。你出高价后,他们就为了钱争的你死我活,甚至反目为仇。你经常与他们收鱼,难道对此毫不知情?若是明知故犯,是坏,若是毫不知情,是愚。”
闻风悦自小听父亲说过很多官场的事情,自己也见识过,肚里早就憋了许多不快。只是之前因为自己的身份从未畅所欲言,如今没了担子,自然是一吐为快。
刺史气得胡须乱颤,但瞧闻风悦说得正义秉然,又瞧见宋驰横剑而立,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他生硬地说道:“那我堂堂一刺史,想给家人买链子鱼吃都不行了?”
闻风悦道:“你当然可以买,但一你不要出高价,二你不能一个人就几乎买断了渔村所有的链子鱼。”
闻风悦观察着刺史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像走马灯一样,心想自己只是跟他讲道理,他就什么理都说不出来。
这些人之前一直都习惯了对别人发号施令,所以他应付不了别人顶撞他的局面。
旁边的门人见刺史被说得无话可说,朝刺史使了个眼色,道:“大人,我有急事。”
刺史巴不得被救,他连忙起身与闻风悦、宋驰两人道:“失陪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和门人去了外边。
二人走到较远的位置后,刺史牙齿咬得咯咯响:“当初用高价去收链子鱼是应老出的主意,说这招叫哑巴吃黄连,让渔民们有苦说不出。现在倒好,闹出这样的结果,反倒是我来承担骂名。
你说这个老头是不是很过分?我当初说出个市场价鱼就好了,他却来求我出高价收,还说买鱼的钱全部由他出,我这才同意了下来。
现在看来应老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渔村被这么一闹,炖鱼派的人受伤的不烧,势力被大大削减,应老他那烧鱼派,非他心腹者被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或者心灰意冷地离开了,果然勾起两方的斗争是除人最好的手段。”
门人恍然大悟:“没想到应老心思如此深,唉…我们被他摆了一道。大人,闻风悦为何说话如此不客气,你却不生气?”
刺史道:“闻风悦他来头不小,闻正堂是朝廷的高官,他那独子就叫闻风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