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有三刃,剑尖及左右两刃,练剑时要明辨’三尖’,才不至于混如刀式。剑若过顶,则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所以一般剑需过顶时,视线一定不要离开。
舞剑时,右手持剑,左手拈剑诀,左手剑诀还有保持平衡的作用,剑术之劲均在手腕,所以腕劲要硬,劲始可至剑尖。照我说的做一遍。” 无姓僧指点道。
第四十九章
宋驰照他说的点,站在船头,颔首持剑,敛神内敛,再次使剑,因为内在修为高,他只稍稍使点劲道,便轻松在水面上掀起了波澜。
趁着宋驰练习的功夫,无姓僧进到船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后他继续悠闲自在地指点宋驰的剑法。
练了一个钟头后,无姓僧认为宋驰的剑法与内力初步达到相辅相成的程度时,夸道:“一点就通,这次做的很好,不过力道还要收放自如。”
“凡练武功者要逆着人的本性和惯性,突破惯性后,使劲时方能用对方法,这时就跟一般人处于不同的层次了,练成后在这一层次即可运用自如。
练功是件刻苦的事情,能有大成就者,须有坚忍不拔之志。很多人学了半吊子,就开始耀武扬威了,动起手时很毛躁,仿佛在耍狠。”
宋驰一听连连点头道:“没错,我以为的大侠是气势内敛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不动手时跟文人一般,一旦动手过招能不动声色地将对手打倒,而且大侠应该给人以如沐春风的和气,他不止因为武功,还有人品、人望上都应该能让人折服。”
无姓僧微微一笑道:“这是无法刻意追求的,等你对武学领悟更深了后,这些就会不请自来的。既然你想自己抓鱼,那就去到湖面上试试。”
宋驰虽然心里没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右脚在水面上踩了一下,清凉的水立刻淹没了鞋子,他正要将脚收回,又想:“不行!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倒我。龙沙掌门教我的飞鹏步法,之前只在地上用过,也没说水里不能用。”
于是运起内力,心里想着飞鹏步法的每一个步法,鼓起勇气毅然踏出小船,脚随心动,心无旁骛,待走出几步,看了看脚下,居然真的站在水面上,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他回头正要与无姓僧说话,身子立刻往下沉了几分。
“莫要惊慌,凝神聚气,气沉丹田,你只要坚定地往前走,别想脚底下,信念不坚定就会动摇。”
宋驰耳边突然响起无姓僧钟声一般洪亮的声音,但看无姓僧面无表情的站在小船上,嘴巴都没有张开,才知是无姓僧在用内力传声给他。
他便按照无姓僧的话做,很快就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他正暗暗欢喜,耳边又响起无姓僧的声音,“莫骄莫燥,你心一分神,便容易落下去。”果不其然,他身子往下掉了一些。
宋驰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以为水上行走与功夫有关,现在看来,竟然和心境大有关系。”
无姓僧悠悠道:“人习惯在坚硬的土地上行走,现在脚底下突然变成了无形的水,人就没了安全感,心里就容易慌乱。
任何事都受心境影响。比如一个人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听闻心爱之人要离开他的消息,有如当头一棒,当即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脚下的路也踩不踏实,如踩在棉花之上,必须要找个地方扶住才能站稳。你想,是不是如此?
比如一心喜欢武功的人,如果突然遭受意外手脚皆废,即使家财万贯,衣食无忧,也无心享受这荣华富贵。比如一个人遭人陷害,满腹委屈,郁郁寡欢,即使面对珍羞,也无法大快朵颐。”
宋驰想到闻风悦的遭遇,沉默了半晌。他与闻风悦一路相处下来,见他与众人在一起时谈笑风生,从不吐露半分个人痛楚,但独自一人时,却常望着远方,脸上难掩悲愤之情。
他知闻风悦被贼人陷害,险些丢了性命,从锦衣玉食到沦落天涯,未抓到杀害堂妹的贼人,有家不能回,还担忧家人的处境,内心应该饱受煎熬。他心里替闻风悦打抱不平,但又只能着急。
见宋驰晃着神,无姓僧微微一笑提醒道:“你还有五条鱼。”
“啊!对!”宋驰问道,“大师,但我没看明白刚刚那’鱼雨’ 是如何弄的?”其实他刚见无姓僧做一遍已经记下了动作,但内力如何运转却无从得知,只好开口相问。
“你既然能练得上乘的内功,为何会连刚刚捉鱼的方法都看不明白?”
宋驰心想:“这人分明在拐着弯子问我这内力是如何练得,我若胡说看他样子不太能随便打发。只是龙沙掌门叮嘱我不要将他说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只好道:“我这一身内力是一位前辈临死前传授给我,不是我自己勤学苦练得来的。”
无姓僧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然以你小混混身份,练几辈子也不能练得如此高深的内力,如此机缘别人都不敢妄想,你却轻易得到了,命也。
但我需要提醒你,人心是一个永远都装不满的容器,而人的身体是有限的。如果吸收了巨大的内力却无法转化成自身的,身体随时都可能爆炸。”
他仔细盯着宋驰,没看到宋驰露出胆怯或者后悔的神情。
“也罢,既然我都帮你捉了十条鱼,就好人做到底。你在水中站稳,再凝聚内力在双腿,分一小部分内力在手掌,两掌伸入水面…”
四下肃静,河面空旷,无姓僧做一个动作,宋驰便跟着学一个动作,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看到宋驰学的认真用心,无姓僧在一旁指导的兴致也颇高。
宋驰把无姓僧的每句话都仔细琢磨,再加以实践,过来一炷香的时间就掌握了要诀。
无姓僧脸色郑重道:“这些动作并不复杂,只是调配内力却需要万分小心谨慎,尤其你内力异常充沛,稍有不慎,内力容易走岔,导致体内经脉逆转,极易暴毙。教你功夫者居然不教会你如何运转内力,就传授给你如此多内力,如果不是你小子命大,早已经命送西天了!”
宋驰听了心里一惊,不由捏了一把汗,点头道:“是,会多加小心。”当时龙沙掌门传给他内力,却没有细说这些细节,他也没有多想,万幸过了这么久,还好没出什么岔子。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内力慢慢能与手上动作相配合,内力运转通畅,宋驰额头竟然起了一层热气。
无姓僧见状,站至一旁,道:“不错,你已经学有所成,现在你再抓几条鱼。”宋驰点头,将无姓僧叮嘱的细节快速回想了一遍,然后做出无姓僧所教的动作。
很快宋驰与无姓僧四周的水面搅动起来,宋驰不知为何骤然感觉有点寒冷,水面隐隐有点震动的趋势,宋驰见河面没有“下雨”,准备再来一次。
无姓僧阻止道:“先等等,你动作做的没错,就是不知你内力控制的怎么样。”
话音刚落,两人周围簇拥上来一阵阵如雪一般洁白的水花,水花瞬间越过两人,直冲天际。宋驰不懂避水的方法,只知捂住口鼻,运转内力才使自己在水中站稳了。闭眼过了一会儿,却不听见任何动静,睁开眼,才发现冲天的水花已经落回水中。
宋驰突然听到脚边发出声音,低头一看,河面上跳出一条活鱼,紧接着又跳出两条活鱼,越来越多的活鱼跃出水面。宋驰手疾眼快,抓齐了五条链子鱼,才发现无姓僧人好好地站在一旁。
无姓僧道:“本来只需调动一两成内力即可,但你这次抓鱼调动了四五成内力,所以水花比上次动静大得多。因为你体内内力太过凶猛,你现在还没法压制住它,不过只要你多加勤练,会得心应手的。你已经记下了我跟你说的全部要领,下次抓鱼就可以自己完成了。”
宋驰得到无姓僧的认可,喜上眉梢,道:“多谢大师!我们这次捉了这么多鱼,何不让船家做了,再喝一杯。”
无姓僧微微一笑,道:“世人大都喜走走捷径,是不肯花一整天的功夫来学抓鱼这种无用功,你倒学的不亦乐乎。如此痴迷于武功,且心思纯净、不偷奸耍滑,这最为难得。这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现在天色渐晚,你不是说你有要事在身,而且我需要去换一身衣服。”
夜风渐凉,宋驰被风吹的打了一个哆嗦,深夜的天空被一颗颗星星照的发亮,他想起闻风悦还在刺史那。于是欲与无姓僧分别,突然听到一个急促的女声:“满花!你给我站住!”只见其声,不见其人。紧接着空中又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你别急啊,要是磕着碰着了,那我可应付不了叹叹长老,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一个男子风风火火地从河岸边跑过,年纪约莫三十五岁左右,身材修长,皮肤白皙,脸上略施粉黛,手里拿着一把粉白的帕子擦着额头的汗。
一个脚踩木屐,个头小巧,一身红裙格外夺目的女子忽然出现在男子身后,猛地一掌拍在男子的后背上。那男子猝不及防,“啪”地摔了个狗吃屎。
“可叫我抓住你了!”那女子将男子一把提起,得意地说道。那男子心疼自己的新衣裳沾了泥土,叫苦连天:“诶诶,我的新衣裳哟!”
这女子是疯魔教的教主夜萤,那男子姓朱名满花,是夜萤的手下,也是疯魔教的四大长老之一,负责掌管胭脂坊。
夜萤松开了手,喝问道:“怎么回事,你说这个地方山青水灵,说今天是钓胖头鱼的最好时间,我们钓了一天,不仅一条胖头鱼都没钓到,我连胖头鱼的影子都没见着。而且好端端的,河面为什么喷水?要不是我躲得快,衣服都要被打湿。”
朱满花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说道:“教主,今天虽然没有钓到胖头鱼,但你看现在夜景,还有夹带着芬芳香气的夜风,泛着淡淡蓝光的湖面,多么迷人的夜晚。教内事情繁杂,你天天忙的腰酸背痛,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瞧,我今天带你来散散心的决定多正确。”
夜萤听了莞尔一笑,道:“你这人最会讲甜言蜜语,难怪那么多女人为你神魂颠倒,没有女人不喜欢嘴甜的男人。不过,你那套功夫可别在我这用了,肉麻得我受不了。” 她装出一副作呕的样子。
“她们才不是因为我嘴甜爱我,而是我对她们每一个都爱得持久且全心全意,不像其他男人的爱来的快去的快。”
第五十章
夜萤眼睛看向一边,受不了道:“…没法忍受这么自恋的人。”
朱满花撒娇道:“教主,我这一身新衣裳可是找城中最好的衣服铺子专门给我做的,你看——”
“你们胭脂坊可是从不缺钱,你去找他再给你做一套不就好了,难道还要我给你买套新衣裳。”
朱满花瘪着嘴,苦巴巴地说道:“我们胭脂坊虽然赚钱多,可是花钱也厉害啊,教主你可是知道的,每年要研制新的胭脂就要…”
夜萤撇到河面有人盯着自己和满花,立收顽皮戏弄之态,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道:“河面上是什么人,你不是说,方圆十里的渔民都已经被你打发好了,今天这里就我们吗?”
朱满花一听有人,神色一变,忙严肃起来,他看到河上确实有人,纳闷道:“奇怪,我明明和渔民们都已经说好了,今天都别来打搅教主的兴致,怎么河上还会有人。看他们装扮像是江湖中人,莫非刚刚河面的事情是他们所为。”
在外人面前嘻嘻哈哈,朱满花深感丢了长老的颜面。教主表面冷冰冰,实际与四位长老亲若家人,私底下不用遵从严格的上下级关系。
但在外人及弟子们面前,需维护威严,让众人畏惧。他身为四位长老之中最年轻的,本就最需树立威严,如今在外人面前和教主打打闹闹,要是传到弟子耳中,他该怎么指挥胭脂坊上下两百来人。
疯魔教身为江湖四大教之一,夜萤是传下来的第十位教主。教内拥有四位长老包括唐兴、叹叹长老、张佑和朱满花,分别掌管教内四大派别。疯魔教向来以人才为先,不讲辈分,所以人才盛出。
朱满花十岁进的胭脂坊,比他资历大、辈分长的弟子大有人在,但他十七岁时已经能独自研制出市面上最受女人们喜欢的胭脂品,教主发现他能力出众拔萃,所以他二十多岁就当上胭脂教的长老。
他生的一副好面貌,胭脂坊的买家又主要为女子,他与女人打交道多了,知道怎么与她们相处,所以他的女人缘一贯很好。教内其他三位长老,唐长老年至五十,喜爱小孩子,除了忙于研制糖丸就是陪孙子玩耍,哪里有时间和心思陪教主玩。
叹叹长老年愈七十,为人持重,喜欢念叨,心思多在教内事务上,教主一看到叹叹长老就差捂着耳朵拔腿就跑,所以也不可能让叹叹长老陪教主游玩。
池墨门的长老张佑更不可能,他生性逍遥洒脱,喜欢游山玩水,人都经常找不到。
所以教主有时候在教内待的烦闷了,朱满花虽然知道陪着教主是个苦活,也只能主动请缨,仍教主无理任性的挑刺。夜萤眉毛一挑,道:“居然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本事不小啊,咱们去会会他们。”两人走下河岸。
夜萤和朱满花说话的时侯,宋驰虽然见河岸上两人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又集中内力凝神细听,可依然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宋驰正疑惑不解时,耳中传来无姓僧的声音:“你可知为何你听不清他们说的话?我们遇到是江湖四大教之一的疯魔教,他们有一种功法叫秘闻功,可以用来防止别人听到教内重要消息,除非你站在他们跟前才能听清他们说的话,就算内力再深厚,也窃听不到一句。”
宋驰因为经历了灵韵教的事情,所以对江湖四大教的名头并没有太稀罕,而是对秘闻功更好奇一些,他用内力传声给无姓僧:“不知道河岸上两人是其教内什么人,说话这么神神秘秘?”
“听说疯魔教现任教主是一外貌娇美、身材娇小的女子,性格暴躁任性,如果没猜错,那女子就是——”忽然没了声音,宋驰一转头发现无姓僧居然不见了。
河岸上两人走了下来,朱满花疑惑道:“咦,刚刚在河岸上我看下面好像是两个人影,怎么走过来却只有一个人?”
宋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他脸部瘦长,长相秀气,一身墨绿色长衣,衣服纹理精细。
他旁边的女子长发及腰,举止之中透着一股傲气,一袭黑裙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若单看脸庞和个头,年纪大概十五六,但其气质成熟凌厉远不是少女能有的,估摸实际年纪约二十五。
宋驰挠头道:“是还有一人,但他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已经走了。”
宋驰穿一身粗布衫,又手中拿了数条鱼,朱满花以为他是个渔民少年,好奇道:“小兄弟,现在这么晚了你还在河边捕鱼?”
宋驰感觉他语气有些古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注意时间而已,现在天色已晚,我得赶紧走了,两位告辞。”他想到闻风悦现在一人留在刺史府上,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只想立刻赶回去,不想跟面前两个陌生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