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满花又想挽留,宋驰却拎着鱼心急火燎地走了。
“看着像是有急事,根本懒得搭理我们,这绝对不是渔民…渔民说话做事不是这个样子。”朱满花评价道,“长得高大英气,性格直愣少精怪,很适合招进我们教。”
夜萤露出一丝我就知道的神情,眯着眼睛问道:“你怎么每次出来都在搜刮这样的少年和青年?”
“因为我教需要像他这样朝气蓬勃的正直年轻人。大家平日里太沉迷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在外人看着总有点疯疯癫癫、放浪形骸,是时候招一些这样的青年,给我们教增添一些新气象。”朱满花一本正经道。
夜萤取笑道:“真想不到我们教的长老居然会嫌弃教徒放浪不羁,你怎么突然改性了?”朱满花微笑着不接话。
夜萤已经看穿了他的真实意图,她毫不留情道:“你们坊多的是手巧貌美的女弟子,我看你就是想给她们觅良婿。”
朱满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教主对我们胭脂坊的情况懂得一清二楚。我胭脂坊的妙龄女弟子太多,她们总是缠我让介绍夫婿,我每每想起就头大得不行。你知道的,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的撒娇和纠缠。”
夜萤噗嗤笑出了声。疯魔教四个分部主要由各长老掌管,她虽然为教主,但其实不干涉也不怎么过问分部的事情。但不过问并不意味她不清楚,相反她对分部的诸多事情了如指掌。
朱满花麻溜地转移话题道:“就我们下来的短短功夫里,走掉的另一人是谁?”
“那人我看着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哎管他呢。”
“咱们该回去了,一到晚上怎么这么冷呢,山风这么一吹,我这身子骨有些经受不了。”朱满花说着打了个哆嗦。
夜萤拽着朱满花边走边说:“不行,我无聊了一整天,现在终于有了点劲。刚刚那少年是往那个方向去了,反正我们没事,过去瞧瞧他到底有什么急事。”
桃阮二人与王谭等人赶到刺史处,刺史府大门紧闭,门口不见一人,于是阿阮礼貌地敲门却不见人搭理,王谭道:“阿阮姑娘你这样敲门,他们是听不见的。”便不客气的开始用拳头咚咚地砸大门,忽然一家仆开了大门。
家仆喝道:“你们有什么事吗?知不知道无事聚众骚扰刺史是要被抓起来的?”阿阮道:“不好意思,我有两个朋友叫宋驰和闻风悦,他们先前来找过你们刺史,是为xx村链子鱼的事情,已经过了两天了,不知道商讨得怎么样了。”
家仆道:“唔,是有过两个年轻人来过,只不过有一个年轻人今天一早就离开了,另外一个没过多久也离开了。所以你们还是快快请回吧。”
阿阮道:“不应该啊,他们一离开应该马上就回去找我们了,可我们却迟迟不见他们身影。”
家仆道:“那可能是你们路上错过吧。现在天快黑了,刺史大人要准备吃饭休息了。”转身便想离开。
桃柒娘直冒冷汗:闻风悦在刺史手里,他会怎么样?
“嗖”的一声,家仆耳边飞过一个东西,家仆回头一看是一支箭钉在了门上,慌张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王谭举着弓道:“两姑娘要见他们的朋友,你不给个确定的说法,我们就要见刺史。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下一箭射中的就是你的脑袋。”
那家仆本是提前受了刺史叮嘱将这些人打发走,没想到这群人完全不听应付,权衡之下当然是小命要紧,于是只好赶紧进了门去问刺史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穿着官服的刺史出来了,王谭抢上前道:“刺史大人,小人是渔村的王某,今日无意冒犯,只是想来找两个人。”
刺史道:“我认得你,也知道你们要找的是谁,只是他们现在确实不在我这了。”然后两手一摊,作出无可奈何状。
桃柒娘微笑道:“口说无凭,小女子我想进去找一下人,如果真的找不着,那我们马上就离开。”
刺史结巴道:“这、这…”桃柒娘率先走了进去,紧接着阿阮和王谭等人也走了进去,把刺史晾在了门口。
门人紧张道:“大人怎么办,他们来的太突然了,要不要我去找衙役们来把这些无礼之徒全都抓起来?”
“现在来不及啊。”刺史苦笑道,“不过他们进去应该只会搜个空,咱们先静观其变。”
众人在府内搜了一圈,每一个小角落连床板底下都搜了个遍,却连闻风悦和宋驰的人影都没找着。
阿阮道:“桃姐姐,会不会真的如刺史所说,他们已经离开了?只是和我们刚好错过。”
桃柒娘不安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地,在来的途中,只要一想到闻风悦我就心神不定,心里担心他出什么事,所以才非要进来找一下,可能是我多虑了。”
阿阮挪逾道:“难怪路上王谭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但都不见姐姐你一展笑颜,原来是心有牵挂。”
她平日待在小岛上,大部分时间是与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度过。师兄师姐们被师父严格管教,不能像江湖人士那样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大家觉得她年纪小,一些粗鄙但好笑的内容自然就不会说给她。
师父更不用说了,她的心思多放在岛内事务上,即使和阿阮待一起时,也多是在教导。所以阿阮没有多少机会能听到这些接地气的好笑事情,听到王谭与其手下讲杂七杂八的事情她觉得有趣极了。
桃柒娘脸红地反击道:“才不是呢,王谭讲的那些陈词滥调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因为我早就听过了,男人们讲的来来去去就那些。”
第五十一章
她们正说着,王谭跑了过来:“姑娘们,我在后院里一口井里发现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朋友。”
阿阮和桃柒娘急忙来到后院,王谭手下们已经将井中人打捞了上来,桃柒娘定睛一看,躺在地上那人正是闻风悦。闻风悦双目紧闭,嘴唇泛白,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阿阮惊叫道:“这、这就是闻风悦!”
王谭一个手下见他们过来,惊慌地叫道:“不好了,老大,我们发现这人…死了!他已经没呼吸了。”
“呸呸呸!别瞎说!我来看看。” 王谭走近闻风悦一探鼻息,却也说不出话了,他默默走到一边,同情地看着闻风悦。
桃柒娘一时难以置信,她摇晃着闻风悦,却不见他有一丝动静,不由悲从中来,掩面痛哭起来。她自小被沧于南夫妇收养,以为他们就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后来才知道那两人另怀鬼胎,便毅然离开选择孤身游走江湖。
她生的貌美,贪她美貌的男人数不胜数,那些男人总是正义秉然,以一副要帮助弱女子的姿态接近她,对她甜言蜜语,甚至愿意把全部的钱都给她。
好在她机敏聪慧,从不曾让这些登徒子占到她一点便宜,因为她发现这些人不管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真实目的不过为一个色字。曾有人自以为有一副好皮囊,有大把的钱绝对可以征服她,但却被她揍得鬼哭狼嚎后再也不敢见她。
这些不好的经历使得她再看到那些脑子空空,却扬扬得意、自以为是的男人时,就会感到恶心。
唯独她与闻风悦相识后,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温润如玉的人,闻风悦对她甚好,却很有分寸,也不动一点坏心思。
一开始她以为闻风悦是个风流滥情之人,对姑娘都一贯的温柔,所以心里对闻风悦总有些抵触。时间长了,她才知道这人品性端正,不是像之前遇到的花花公子们,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当然被闻风悦的心意打动过。
但爱是一件需要双向付出和包容的事情,她自认为脾气不好且没法跟人掏心窝,所以她没法认真对待闻风悦的殷勤。
她知道闻风悦身陷囹圄又遭父亲误解,饱受了委屈,心里便决定帮他到底。谁知闻风悦竟然丧命于刺史手里,而眼下他还没抓到凶手,未洗净清白,她就帮不了他了,想到此不禁万分伤心。
阿阮用衣袖擦着眼泪,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立马问道:“宋驰人呢?他…他该不会——”
这时宋驰拎着一竹筐的链子鱼急匆匆回到刺史府,未进大门他就大声道:“刺史,我终于把十五条链子鱼捎回来了。”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他看见门府大开,不由一愣,忙走进去,却依然不见一人,越往里走隐隐听见后院有女子哭声,大惊之下忙奔赴到后院,就看到桃柒娘哭成一个泪人,阿阮也红着眼眶站在一旁,而闻风悦则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
宋驰不知发生了何事,把竹筐往地上一扔,想去搀扶起闻风悦,却被桃柒娘一把揪住质问:“你为何将闻风悦独自一人留在刺史这?他被刺史扔进井里,我们来晚了。”
宋驰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那刺史说接受了我们的建议,说只需我去捉十五条链子鱼回来,刺史他人在哪?”
王谭怒骂道:“他妈的,我刚去找了一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他发现情形不对趁我们不注意已经溜了。”
宋驰看着躺在地上的闻风悦,咬牙切齿地发誓:“闻兄我对不住你,我不该让你一人留在这的。我要活捉了这刺史,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剁碎他的骨头,为兄弟你报仇。”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桃柒娘悔不当初,“或许我该跟他一起来,他就不至于此。”
屋顶上站着两人,夜萤冷冷地看着院内的情形,道:“有了这经历,这些小年轻对生离死别能有更深的理解吧。”
朱满花问道:“什么意思?”
“其实地上的那人根本没死。”
“可是他没了呼吸啊,难道他不是因为溺水导致的没有呼吸?”
夜萤点点头,“我听唐兴说过,灵韵教独门秘制有一种药,服下后可以让人短暂的停止呼吸和脉搏,其状似已死,大概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恢复过来。”
“我以为世上只有唐兴喜欢做古怪糖丸,没想到灵韵教的人也有这等兴趣爱好。”
“唐兴做的糖丸要么药用、毒用或拿人折磨取乐,他不屑于做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确实,我听闻他手下曾想偷他珍惜的糖丸,被发现后虽没致死,但被迫服下一粒不知什么的糖丸后,听说有如利剑穿心,尖刀入腹的痛苦,我见那弟子生不如死的模样,才知唐兴的狠辣。”
因为不断闪过的回忆,朱满花的脸庞变得有些苍白,他道:“我生怕他哪天看我这幅漂亮的皮囊不顺眼,嫉妒心作祟把我毒死。”
夜萤笑道:“像你这般自恋的人实在不多,你又不偷他糖丸,他毒你做什么。我对灵韵教的这种药好奇,便缠着问他,于是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给我做了两粒。我当即拿出一粒叫了个小弟子试验一下,果然与灵韵教的药效果一样。不过他说做这太没意思又耗费精力,再不肯做。”
朱满花酸溜溜道:“他一向对特殊的糖丸的保管格外谨慎和严格,不会把特殊糖丸拿给别人。我之前从他那要过好几次特殊糖丸,他像珍惜命根子一般,从没给过我。”
夜萤对朱满花的羡慕一笑置之,“灵韵教他们对这药品把控的严格,他们也从不在市面上出售,非普通弟子能有的。所以这药品只有我这有一粒,另一粒被我拿去试验用了,另外就是灵韵教的大弟子那才有。你说这刺史怎么会有这药?”
朱满花道:“要么刺史是灵韵教的大弟子,要么他与灵韵教的大弟子有来往。”
夜萤若有所思道:“若是灵韵教的大弟子,怎么着也会些像样的武功,不必见了这些小孩就跑吧。他们这些做官的,人脉会多一些,要认识灵韵教的人不难。只是灵韵教的大弟子居然愿屈尊与一小小刺史交好,实在为人不耻。”
朱满花道:“教主说的极是,我们刚刚见这刺史吓得跟只老鼠一样,连孩子老婆都不顾就逃跑了,哈哈哈。”
阿阮突然发现闻风悦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以为自己哭花了眼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看到闻风悦眨了眨眼。
桃柒娘正伤心,完全没发现闻风悦的动静,自顾自地说道:“我认为不是个热心肠的人,看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知道许多事情无力改变,便决定做一个袖手旁观之人。可遇到闻风悦之后,不知为何,看到他遭受磨难,我心里竟然想帮他。可没想到这笨蛋就这样轻易地丢了性命…”
桃柒娘泪眼婆娑中发现阿阮和宋驰两人眼睛亮闪闪,神色飞扬,感到奇怪,正要回头。
她突然听到身后有异响,似乎有人在她背后要做什么,来不及多想,出于本能她立刻向后拍出一掌,喝道:“什么人!”
只听到“砰”的一声,闻风悦刚站起来就又滚到了地上。
闻风悦看到桃柒娘伤心难过的样子,就心花怒放得忘却了自己的遭遇,心中飘飘然产生了桃姑娘应该对他有好感的想法,于是他走到桃柒娘身后,想靠近一点听她说话。
却没想到忽地挨了她一掌,闻风悦一个没站稳身子向后跌去。好在桃柒娘虽不知身后是何人,但知道院内均是认识的人,并没出多大力,闻风悦在地上翻了个滚,很快站起来,他捂着心口道:“桃姑娘,你这一掌正好打在我心头上了”。
桃柒娘又惊又喜:“你没事吧?”
闻风悦虽然被打得有点昏头昏脑,但还是道:“当然没事。”
桃柒娘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结巴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我们都以为…以为你活不过来了。”
“刚好在你说话时我醒了。”闻风悦笑容灿烂地看着桃柒娘。桃柒娘躲避开他的目光,扁着嘴什么话都没说。
“桃姑娘,我从未听过你吐露心声,刚听到你自责的话,我觉得像掉进了蜜罐里,心里万分甜蜜,幸福得快要昏快去。其实我平日里想把千般好万般好都给你,可惜你很少领情,我又嘴笨的很。”闻风悦坦然地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宋驰阿阮均瞪圆了眼睛看向闻风悦,这家伙从井里捞出来后居然突然开窍了。
院子里王谭等人吹起了口哨声,还有人发出了笑声,他们窃窃私语:“到底是小情侣,说话真是肉麻。”“有啥肉麻的,人家差点生死相隔。”
当桃柒娘听到“桃姑娘还愣着干嘛,都到这份上了,有啥好犹豫的。”时,心中突然生出一阵不快。
扪心自问,她跟闻风悦相处下来确实比较愉快,他善解人意且风度翩翩,很体贴人,但她是个对感情十分谨慎的人,绝不会因为一次冲动和感动就随意接受他人的感情,她需要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