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询问裴彦琛为何想要见她时,她的心中尚存着几分侥幸,或许裴彦琛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对她多少是有点儿感情的。
只是此时听裴彦琛的话语的意思,裴彦琛只是仍然对她的身体感兴趣,不满她对他的冷淡。
是了,她过去只能够依附裴彦琛,一言一行皆只能够以他的喜恶为主,如今她不必再为了活下去,像原来那般讨好和巴结裴彦琛。
裴彦琛已经习惯了她的讨好和巴结,自然不满她现在对他的态度。
可是她不想自己永远只能够卑微地讨好裴彦琛。
裴彦琛现在之所以还来纠缠她,不过是贪恋她的身体。如果她轻易地如了裴彦琛的意,她在裴彦琛的眼里永远是那个只能够紧紧攀附着他,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李倚薰’。
她之前几次拒绝与他相见,就是在告诉裴彦琛,无依无靠的李倚薰只能够小心翼翼地讨好和迎合他,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却不需要时时刻刻卑微的讨好他了。
裴彦琛望着李倚薰姣好的脸蛋,唇边浮现一抹冷笑。他岂会听不出李倚薰话语中在讥讽他身为堂堂太子,却学登徒子的行径夜探女子的闺房?
他真是脑子昏了,才会在李倚薰拒绝与他相见后,还不死心地跑来见李倚薰。
“如此看来,确实是孤不识趣了。”
裴彦琛直起身子,收回视线,不再看李倚薰一眼。
李倚薰现在摆明了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牵扯,难不成还他死皮赖脸的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夜风从打开的窗户灌进来,裴彦琛的手撑在窗户上,离开了李倚薰的屋子。
李倚薰走到窗户前,裴彦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倚薰的脑海里回想着刚才裴彦琛的神情。她想,裴彦琛以后大概都不会来找她,或者想与她见面了。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凭她过去的那些经历和裴彦琛的身份,她不认为裴彦琛日后会正大光明的迎娶她,她在裴彦琛的眼里跟花楼里的姑娘没有区别,哪怕她现在回到了靖安侯府,她在裴彦琛的心中的形象也没有改变。
堂堂太子自然可以随意地宠幸任何女人,等他以后对她厌倦了,他也可以像对待脏衣裳般将她丢弃。可是作为一件脏衣裳,不想乖乖地任他揉捏搓扁。
……
庭院中的积雪尚未来得及清扫,枝头堆积着厚厚的白雪。
李倚薰来到靖安侯夫人的院子时,靖安侯夫人刚刚洗漱完毕。
这几日李倚薰每日都会来静岚院陪靖安侯夫人吃早膳,在李倚薰的陪伴下,靖安侯夫人的失眠症好了许多,渐渐不再像从前般难以入眠。
李倚薰也慢慢习惯了靖安侯府的生活。
那日裴彦琛从她的闺房离开后,裴彦琛再未来找过她,或者托人传话说要见她的话语。她和他的相识似乎是他和她幻想的一场旖旎的梦。
“姑娘今日来得早,外面冷,姑娘可别冻着了。”门口的丫鬟看见李倚薰,急忙挑起帘子,恭敬地请李倚薰进屋。
如今谁不知道靖安侯和靖安侯夫人对李倚薰这个女儿的重视?陆濯辞也是日日往李倚薰的院子跑,生怕李倚薰会在靖安侯府受委屈。
而且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靖安侯夫人的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不再像之前一样经常郁郁寡欢,她们这些下人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在面对李倚薰时,也更加的真诚和恭敬。
李倚薰轻轻勾起唇角,含笑冲丫鬟颔首。
李倚薰踏进屋子,便看见靖安侯夫人穿着鸭黄色的衣裳,模样端庄和娴静。
靖安侯夫人看见李倚薰,脸上露出温柔和宠溺的笑容,她站起身,抬脚朝李倚薰的方向走过来。
靖安侯夫人摸到李倚薰带着几分凉意的手,轻轻皱眉,不禁嗔怪道:“你每日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今日天气如此寒冷,你不需要每日特意来陪我的。”
她无疑是对不起李倚薰这个女儿的,李倚薰能够对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毫不怨怪,她已经很欣慰了。如今李倚薰对她这个失职的母亲如此好,越发让她忍不住责问自己,她这些年都做了一些什么,居然让乖巧的李倚薰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
“我答应了母亲,每日都要来陪母亲的。而且我也想陪着母亲。”李倚薰的唇角弯弯,笑盈盈说道。
闻言,靖安侯夫人忍不住笑着睨了李倚薰一眼。她与李倚薰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寻回了李倚薰,李倚薰还如此乖巧,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呵护李倚薰,不让任何人再有欺负李倚薰的可能。
二人在贵妃榻上坐下,靖安侯夫人对一旁的丫鬟招了招手,将一封书信交给李倚薰,她笑说道:“这是你大哥给你的书信,你大哥还从边关给你寄了不少的东西回来,等会儿我让人送到你的院子。”
李倚薰的大哥名唤陆则渊,前段日子桑北侵犯大燕,陆则渊被纯宣帝派去了边关。
靖安侯夫人笑说道:“你父亲已经将你的事情写信告诉给了你大哥,如果不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你大哥不能够回来,你大哥肯定是要回来看你的。”
“虽然你大哥现在不能够回来见你,你大哥的心中也是念着你。你大哥特意单独写了一封信给你,怕你忘记了他这个大哥,他还特意从边关给你搜罗了不少稀奇的玩意。”
李倚薰将书信拆开,视线落在信纸上。陆则渊给她写的书信虽然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语,却可以察觉出陆则渊对她的关怀。
她记得陆则渊作为大哥,总是十分维护她和陆濯辞,只是不知道现在的陆则渊长成了何模样。
李倚薰将书信收好,笑盈盈说道:“我知道大哥念着我,如果大哥实在想念我,我可以去边关见大哥。”
“你大哥可舍不得你去边关,不过年关的时候,皇上大概会让你大哥回京,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你大哥了。”靖安侯夫人笑着点了点李倚薰的额头。
如今边关不太平,她好不容易才寻回李倚薰,可不敢再让李倚薰去危险的地方。如今靖安侯府的人大概都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说话间,靖安侯府的下人已经将早膳摆好了,靖安侯夫人牵起李倚薰的手,朝饭桌走去。
饭桌上的饭菜基本上都是李倚薰爱吃的。
等吃完早膳,靖安侯夫人将一张请帖放到李倚薰的眼前。
待看清楚请帖上的内容,李倚薰疑惑的看向靖安侯夫人,说道:“俞夫人想邀请我去俞府赏梅?”
靖安侯夫人笑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俞夫人十分喜欢你的。俞夫人这次不仅邀请了你,还邀请了京城的各位夫人,以及未婚配的公子和小姐。”
李倚薰听见靖安侯府的话语,秀眉微微皱了起来。京城的这些贵女和公子往日里没有见面的机会,经常会借这样的宴会相看。
俞夫人邀请她去俞府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看出李倚薰的顾虑,靖安侯夫人拍了拍李倚薰的手背,笑说道:“你别害怕,俞夫人是看你回到靖安侯府后,一直待在靖安侯府里,想让你出去走走。那日我也会陪你去俞府。”
李倚薰回到靖安侯府后,除了每日来靖安侯夫人的院子陪靖安侯夫人吃早膳,基本上都待在菀苑,幸好陆濯辞担心李倚薰闷坏了,经常去菀苑和李倚薰说笑。
他们好不容易才寻回了李倚薰,自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而俞夫人办的这个赏梅宴就是很好的机会。
靖安侯夫人的话语,李倚薰听懂了。俞夫人的这场赏梅宴很可能是特意为她举办的,之前所有人都以为章心荷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如今靖安侯府突然说她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外面的人肯定对她好奇,和议论纷纷。
靖安侯夫人让她去参加俞夫人举办的赏梅宴,便是想让众人认识她。
想明白了俞夫人邀请她的目的,李倚薰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知道了,那日我会和母亲去俞府的。”李倚薰笑说道。
既然俞夫人邀请她去俞府是一片好心,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且她也不是喜欢闷在府里,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她的心中也是欢喜的。
靖安侯夫人见李倚薰同意了,她给李倚薰解释京城各府的情况,以及那日需要注意的事情。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李倚薰虽然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品行完全不输京城的这些贵女。只是李倚薰毕竟对京城的情况不了解,她难免担心李倚薰会应付不了那日的情形,这也是她那日会和李倚薰一同前往俞府的原因。
过了巳时,李倚薰才离开靖安侯夫人的院子。
“姑娘之前让奴婢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
李倚薰刚刚回到菀苑,初晴快步朝李倚薰走了过来。
李倚薰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说道:“你说。”
那日陆老夫人将这个翡翠镯子赠送给她时,她觉得陆老夫人的神态有些异样。初晴在靖安侯府待了多年,她让初晴打听一下这个翡翠镯子的来历。
初晴说道:“老夫人赠送给姑娘的这个镯子是前朝皇帝赠送给一位公主的。那位公主本来被前朝皇帝嫁去他国和亲,可是那个国家后来起了异心,还想将前朝公主害死。”
“前朝皇帝将爱女接回来后,便将这个镯子赠送给了前朝公主。从那以后,前朝皇帝不插手那位公主的任何事情,甚至那位前朝公主公然在公主府养面首,前朝皇帝也一如既往地纵容那位公主。”
李倚薰回想着陆老夫人将翡翠镯子赠送给她时说的话语,诧异的望着初晴。
“姑娘,老夫人将这个镯子赠送给姑娘是何意思啊?”一旁的秋芽不解问道。
李倚薰回神,白嫩的手指摸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之前她拒绝与裴彦琛相见,她本来还担心她的行为会连累靖安侯府,或者靖安侯府的人会对她的行为不满和怨怪。
原来陆老夫人在将这个翡翠镯子给她时,已经为她打算好了一切,出乎她的意料的包容和纵容她。
……
去俞府的这日,李倚薰穿了一件艳丽的石榴红色的衣裙,头上挽了一个精美的元宝髻。之前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她基本不会穿这样高调的颜色的衣裙,石榴红色的衣裙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白皙,人比花娇。
靖安侯夫人骄傲地看了身旁的李倚薰一眼。她的女儿生得如此好看,应该让更多的人看见李倚薰的耀眼和夺目才是。
等马车在俞府门前停下,俞府的下人带靖安侯夫人和李倚薰去见俞夫人。
两炷香后,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走到了俞夫人的院子。
等下人通禀后,李倚薰和靖安侯夫人随下人走进了屋内。
“这便是瑰安吧……”
李倚薰听见一道友善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李倚薰抬眸看去,便看见一位与靖安侯夫人年纪相仿的妇人正含笑看着她,妇人穿着石青色的衣裳,眉眼精致,瞧上去有几分精明干练。
“是,她便是我的女儿,瑰安。”靖安侯夫人拉着李倚薰的手走向俞夫人,笑说道。
李倚薰微微屈膝,笑着说道:“瑰安见过俞伯母。”
俞夫人让下人扶了李倚薰一下,她笑说道:“你小时候便长得十分讨喜,当时我还好奇你长大了会何等的貌美,如今一瞧,果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李倚薰笑说道:“俞伯母谬赞了。瑰安小时候得到了俞伯母的许多帮助,可惜这些年瑰安未能够常常来见俞伯母。”
俞夫人眼眶一红,嗔了李倚薰一眼,她说道:“本来我还想着今日绝对不能丢脸的在你的面前落泪,你却主动勾起我的眼泪。”
李倚薰未失踪前,俞夫人是真心将李倚薰当作女儿疼爱的。后来章心荷来到靖安侯府后,她没少关照章心荷,如果不是她有一日看见章心荷仗着陆大姑娘的身份,让家世不如她的官家女跪在地上给她擦鞋,她也不会对章心荷冷淡下来。
可是前段日子她才知道,原来章心荷并不是她认识的陆大姑娘。
俞夫人知道李倚薰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曾经还让章心荷占了她的身份,她自然心疼李倚薰的遭遇。
“勾起俞伯母的眼泪,是瑰安的不是。瑰安说错话了,该打。”李倚薰的脸上露出笑容,作势要打自己的脸。
俞夫人连忙拉住李倚薰的手,眼眸中的泪意也消失了。她看向一旁的靖安侯夫人,笑说道:“瑰安的这张小嘴越发能说会道了,你不用为她担心了。”
俞大人与靖安侯交好,俞夫人与靖安侯夫人的关系自然不错。俞夫人知道靖安侯夫人将李倚薰寻回来后,心中一直担心李倚薰会被人欺负。
靖安侯夫人听出了俞夫人的话语的意思,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李倚薰这些年虽然未在她和靖安侯的身边,可是李倚薰却比她想象中要优秀和出色许多。
俞夫人拉着李倚薰的手又说了一些话,才让俞府的下人带李倚薰去贵女们集聚的地方。
……
往日在众人面前趾高气昂的章心荷并非真正的陆大姑娘,李倚薰才是靖安侯府的陆大姑娘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听说李倚薰今日也来了俞府,今日来俞府的贵女无不对李倚薰感到好奇。
几个贵女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靖安侯府的做法可真是稀奇,居然让一个假女儿在靖安侯府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前段日子找回了真女儿,那个假女儿是不是还会在靖安侯府待下去?”
“我听说真正的陆姑娘长得跟仙女似的,比那个假女儿要漂亮许多。太子殿下曾经还救过真正的陆大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之前不是说太子殿下将一个商贾的义女带回了京城,那个商贾的义女就是真正的陆大姑娘吧……”
“我听说商贾出身的人都带着铜臭气,庸俗不堪,真正的陆大姑娘即使长得不错,只怕也是浑身铜臭气,行为粗鄙……”
忽然贵女们都噤了声,不约而同朝款款向她们走来的李倚薰看去。
她们皆是见过章心荷的,章心荷的容貌已是不俗,李倚薰的姿容却是远胜章心荷。随着李倚薰的走近,她们这些自诩貌美的贵女皆黯然失色,周边的红梅都不及李倚薰。
一时间贵女们的眼眸都有些微妙。这个真正的陆大姑娘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甚至有一种令人怜惜和保护的美。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在亭内品茶的各府夫人。有几位好奇的夫人朝李倚薰的方向看去,当目光落在李倚薰的脸上时,眸光顿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