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使质子,阑溪王子无疑是个尴尬的身份,两国一旦开战,第一个开刀的便是这个敌国王子。但对于九阙和西漠来说,阑溪王子是个大筹码,同时也是个棘手的人物。
在九阙,琅玕王府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这座王府的主人便是阑溪质子。而每一代琅玕王都会娶一名皇室嫡出公主为正妻,以此姻亲手段来均衡势力以及安抚阑溪。
九阙领地共有九州八十二城池,其九州分别是锦州、西原、平川、长安、阳关、南蜀、临川、湓城、涿昌。长安是九阙国都,国姓:东宫氏。
西漠领地共有六州六十四城池,其六州分别是西蛮、朝天、凉州、甘泽、北荒、突厥。凉州是西漠国都,国姓:萧氏。
阑溪领地共有四州五十三城池,其四州分别是龙城、禹州、花海、龟耆。花海是阑溪皇城,国姓:丌官氏。
南彧领地共有三州五十一城池,其三州分别是西陵、玄疆、天山。玄疆是南彧皇城,国姓:白氏。
回夷领地共有三州二十七城池,其三州分别是伊吾、哈回、达纳。王城伊吾;姓氏:贺楼氏。
姜桓领地共有三州二十五城池,其三州分别是焉犁、梁东、蒲海。王城梁东;姓氏:即墨氏。
乌羌领地共有三州二十一城池,其三州分别是于阗、若绝、荇泥。王城于阗;姓氏:仓氏。
锦州城左围贺兰,右绕仓颉,仓颉山直跨锦州、甘泽、凉州三大州城。那日亲眼看着用活人做祭祀的白衣公子和侍从骑马进入了贺兰山。
于此相较,顶接云霄的仓颉山更是没有表面上这般风平浪静。曲环深涧,巍峨高山,朝阳方,琪花瑶草欣欣荣,背阴处,厚雪寒冰三尺峰。
木林森森,嶙峋料峭处,两位白发清癯老者正如入定般直立高峰,犹如置身云端。
一人着白衣,一人披黑蓬,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正站在入云峭崖旁对弈,只不过是以整个悬崖为枰,百年墨松和古石白岩为子,俨然如同敌我两方军队对阵。
“下一局?”
“此局已布百年,是时候该落子了。”白子先行,白衣老者先动内力,将一块白岩古石移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四方星位置上。
“那你不算算,此局谁胜谁负?”
“长!”黑衣老者以百年墨松将自己的棋子连成一片,做好了攻击对方的准备。
纵观棋局,已是崔嵬云起,杳如雾分。
“挡!”白衣老者并不急于阻断黑棋的路,反将旁边的小道围起。
“胜负天定,何须强求。况且,再厉害的占卜之术也算不出此局,人心难测。”
“哈哈哈,原来这个天下还有你白老头算不出的!”
黑蓬老者仰天长笑完后又一动内力,提着墨松,浑厚地声音吼道:“冲!”
黑子行到了白子的“关”形交叉点处,一子阻击,便将白子的棋局分成两块,下一步,只需寻找机会将白子一举吃灭。
“镇!”白衣老者不急不躁,缓托白岩,将一块白岩行到了墨松中腹关起的位置,整个棋局顿时形势逆转。“不过是执迷过深罢了。天下、权谋、情仇,皆为虚妄,人生百年,到头来都是枯骨冢荒。心中已有结局,何须占卜。”
十九纵横沟壑将整个棋盘分出交叉点,子落交叉,交替行棋。
建将军,布将士,黑子攻,白子守;列两阵,驱双轨,黑子上,白子退。峭崖中虎豹丛行,獐鹿阵走,可黑白两方却在这方丈之局上伸曲行棋。你来我往,恍如清夜列宿,流慧互奔。高手对决,两股内力急剧膨胀,惊起满林满崖的麋鹿飞禽。
黑蓬老者听完了白衣老者的话,久久,一声叹息:“执于心念罢了。”
“逼!”一颗墨松倏地落盘,赫然夺取了白子的活动地。
“破!”白衣老者摇了摇头,将右崖上的最大的白岩嵌入崖上,直接断开了黑子之间的联络,将黑子形成的战路逐一打散,让白子生根。
方才还是变化相符的棋局,现竟然已成了一盘死局。
此子一落,松山水月都沉寂了下去,仿佛满山生灵皆无灭无生。
白衣老者拂尘一扫,问道:“已是定局,还需再奕?”
峭崖开始裂痕,黑蓬老者又是一声长息。
“落子无悔!”
一颗墨松重重落局,古石白岩也随后而至。
“走!”
“走!”
死局已破,可这最后一子两位老者皆是拼尽了半生内力,两败俱伤。
“轰隆——”整个峭崖炸裂,如一道精光破云入霄。
从布局开始,行子,还未等收官,棋局便毁。
云风而过,即刻便吹散硝烟,两位老者各于一山头盘膝而坐,调养内息。
烟霞轻笼远岫,日月照落云屏。方才还是星罗宿列,转眼便成了满盘皆空。这一局,到底谁胜谁负?又是谁布下了这百年棋局,谁为棋?谁执子?
若是天下作棋苍生子,又当谁执子,谁行棋?
寒风西北来,衾绸化露霜,这注定了是不平凡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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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这一章生涩无味,但背景总得交代清楚,微博上传有地图,微博链接在文案上,有兴趣的亲可以来看看。
第十回 千里雪峰千梨酿
翌日,锦州城北路戒严。
直到午时,一队人马才整装从甘泽顺利进入锦州,前面旗子上大大的“使”字昭示着这队人马的身份。
“停!”
整条路上的百姓早就被勒令逐散,府尹带着大小官员等在道路两旁,杨樨常跪道:“锦州府尹杨樨常拜见漠北四王子!恭请四王子下榻,以缓舟车劳顿之苦。”
马上的斛律光居高临下问道:“杨樨常,杨府尹?”
“正是下官,将军一路辛苦了,劳烦将军传报!”
最前面马上的斛律光俯身下马,远远朝着后面的轿子行了礼,恭敬道:“四王子,我们已行至锦州,前面就是驿馆,四王子可要下榻?”
轿子里面没人应声,守在外面的侍卫靠近轿帘,低低询问了一番然后上前不卑不亢地道:“斛律将军,四王子有令,将军带领着众侍卫在驿馆,四王子要自行选择客栈。”
“这……”斛律光心中狐疑愈甚,其实这一路上他压根就没有见过四王子露面,什么话都是莫侍卫传来的。有时候斛律光都在怀疑四王子到底在不在轿子里,这个念头一出,斛律光就被吓得汗流浃背,若是王子真的不在,那么……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可他又偏生不能掀开轿帘去一探究竟。
还没等斛律光说话,杨樨常先着急了,要是西漠四王子在锦州出什么意外,那他这官也就做到头了。不是杨樨常太过于杞人忧天,因为比之西漠使节,进入阳关的的阑溪使臣就有些“命途多舛”,一路上的堵截刺杀可谓应接不暇。
斛律光看了一眼轿子,恭恭敬敬地道:“臣的职责是保护四王子,为了四王子安危,请四王子允许这几人随侍四王子左右。还请莫侍卫再为通传。”
这回侍卫直接回道:“随斛律将军安排。”
斛律光使了个眼色,六名侍卫立即会意守在了轿子左右。
莫侍卫眼中敛下寒光,看了一眼左右的人,然后转道而行。
斛律光这才随杨府尹带着其他人前往驿馆,那六名是他的亲兵,都是多年来战场上一起厮杀磨砺过来的,他很清楚他们的能力,所以,由他们跟在四王子身边他很放心。当然,前提是四王子真的在轿子里。
原本齐整简单的使节队伍在杨樨常的前拥后簇下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
封锁了一天的道路终于得以疏通。
“七哥,七哥,北路的禁令撤允许百姓自由出入了。”一直打探着外面消息的铁狗,喘着大气,一路喊来。
小七闻言点了点头,去贺兰山并不是非那条路不可,只是其他路须绕行。太麻烦不说,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一旁的铁狗和铁蛋两兄弟泪眼汪汪地看着小七。
小七挑眉道:“铁狗子,不想救你心心念念的璇蓁姑娘了?”
憨厚的铁狗子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想救。
“你们也别太担心,璇蓁暂时不会有危险。”
“七哥怎么知道?”
小七拍了一巴掌铁蛋,然后指了指铁狗,道:“你方才不也看见了么,西漠使臣才到,杨府尹哪里有时间管璇蓁那女人。再说,你们难道没有觉得,就连这几天的杨小霸安分了不少。”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可小七还是坚信璇蓁不会有事,因为那个“六毛”答应过自己他会救璇蓁。没来由地信任,很奇怪。
铁狗看了一眼铁蛋,眼泪娑娑道:“七哥,我们舍不得七哥走。”
铁蛋随即附和。
小七心头有点酸楚,踢了铁狗子一脚,吼道:“行了,大老爷们的少这么煽情。放心,你们七哥肯定会救回璇蓁那女人的。”
兄弟二人坚信地点点头。
“七哥,你真的要离开了么?其实你要不离开,师傅一定会把这铺子留给你的。”铁蛋说完又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七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怎么会记挂这样一个小小的铁匠铺子。
“铁狗,铁蛋,替七哥好好照顾老铁匠。”
铁狗铁蛋一个劲地点头。
“行了,你们回去吧,我走了!”
“七哥,记得来看我们!”
“知道了!”
小七搀过藏在墙角处的凤凰,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却尽是怅然。
老铁匠、铁狗、铁蛋,还有其他活计,这些人虽然只是普通百姓,但他们却在自己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这几年来他在锦州生活地很安逸,很快乐,如果有可能,小七愿意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只可惜,他不能。
有些东西他必须要去探求。过往的回忆是怅然亦或快乐,都必须要自己去面对,去参透。最重要的是,小七能感知到,总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心中牵引着他往一个方向走。
直到后来,小七才明白,那便是信仰担当与道义昭彰。
小七的目的地是朝天崖,而此刻的朝天崖上一片寂然。
顺着朝天崖再往上,就是千年晴雪峰,这里人烟绝迹,能上崖已非易事,更别说攀上晴雪峰。晴雪峰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仿佛伸伸手便能采下一朵云。逆着暖阳,碎碎的光晕洒在雪上,闪闪发亮。
峰顶上一人负手而立,泠清地寒意浸润着那一袭白衣,若不是一头墨发,很难从这苍茫雪界中辨别出人的身影来。沉睡了千年的晴雪峰丝毫不惧阳光,厚厚地积雪绵盖了一切,几万里的盛世山河,一片连着一片,落落茫茫延向远方。
雪花簌簌,上来一人对白衣男子道:“公子,斛律将军已至锦州。”熟悉生硬的声音,但却恭恭敬敬。
白衣淡问:“可有异动?”那道声音像极了雪地暖玉,沁寒而又不失恬淡。
“回公子,并无异动,阑溪使节已进阳关。”
“进易出难。告知莫偃,三日后出锦州。”
“是,公子。”来人轻来轻去,连一片雪花都未惊动。
良久,一旁又来了一人,小童打扮,红扑扑地脸,嘴唇也冻得发紫,没有内力压制寒气,小童只得极力忍着,报告道:“公子,又有人进山了。”
“无碍。”
小童咬着打颤的牙齿,心中直叫:公子啊公子,您难道不冷么?小童抬头看了一眼半山腰上的雪莲,吸着鼻子腹诽:雪莲雪莲快点死,你死了酒便酿好了,公子便会离开这鬼地方了。
溯雪纷纷。
小童惊喜地指着雪峰道:“公子你看,莲瓣掉下来了。”
白衣男子一伸手,接住一瓣落莲,低低一嗅,道:“确是入了味。”
男子唇角微勾,轻然一笑,笑容好似融进了整个雪峰的涓涓清霜。那张如画面容,隐着盈雪,也一同印入了这海天云气中。
小童见惯了自家公子这谪仙模样,欣喜地道:“公子,取了雪酿,咱们赶紧下去吧。”
忽然,一阵寒风凌过,四周的溯雪飘得更紧了,只见三人朝着雪莲凋零的地方飞去。
“啊,公子,快看,他们要抢雪酿。”
白衣男子不急不燥,白袖一挥,气动凌霜,霎时间漫天雪扬。
忽如其来的大雪阻断了三人之路。
一人惊呼道:“二弟,小心大雪!”
就在三人退撤之际,白衣男子早已轻踏飞雪,三两瓣雪花趁机钻进了男子颈间的白绒里。旋身而下时,男子绒白的臂弯里多了个黏陶瓦罐,上面覆盖着盈亮白玉。
一旁的小童这才跑过去喜滋滋地道:“公子公子,别累着您了,让清风来拿吧。”
三人这才发现这边的主仆二人,这三人皆是貂衣厚裹,看来是早有准备。
一人凶神恶煞道:“你们是何人?识相的快把千梨雪酿交出来!”
清风小童虽然快冻僵了,可还是指着三人道:“你们是谁,竟欲盗取我家公子的千梨雪酿。”
“二弟,不得无礼!咳咳……”
“大哥!”
“大哥,你没事吧?”
三人只能看见一袭白衣,根本连白衣男子长什么样子都难窥见。
清风背对着白衣男子,抱紧怀里的瓦罐道:“我,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我家公子在,你们就别想打千梨雪酿的注意!”清风哆哆嗦嗦说着话,不是害怕这三人,而是冻的。有公子在,清风自然什么都不怕,但清风就是见不得有人觊觎怀里的酒,这酒可是公子花了三年时间才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