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出征,褚宓成了天底下最不高兴的人,出征的那天,她和赵竑在城门前拥吻着,这次出征没有退路的要打胜仗,她连一定要活着回来的话都说不出口,赵竑就是死在边关也要让赵国获胜,她一点都不愿意放手,可是不行,赵竑非去不可。
“宓儿,不行,再这样,我真的要走不了了。”
她放开了抱着赵竑的手,做了最坏的永别的打算。
城墙上战鼓起,赵国的将士浩浩荡荡的南下,出了皇城,渡了江,然后,来到了江南……
“这江南水乡的房子是挺好看的。”赵竑记得,褚宓一直看的那本游记上就有类似的插图,她一直把那页折起来,还临摹来着,就是她画的房子看着风一吹就倒,肯定不能住人。
褚谦努力忍了忍,迎合的点头笑了笑,“皇上,再不快些要赶不上行军的速度了。”明明刚出皇城还挺有个样子的,结果走到江南,赵竑独自领了个小队走了城内的路,硬是走出了种观光的感觉。
“急什么,咱们是去扩展国土的,又不是上赶着去送死的。”说的话倒是很有气势,可是赵竑四处张望着,丝毫没有一点皇上的样子,倒是看着像哪家的出来游玩的少爷。大概江南的百姓也看出了赵竑身上这样的气质,有好几个人朝他身上扔了花。
几朵花落到赵竑骑的马的马背上,他黑着脸扫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正在看他的抽着嘴角的褚谦,警告他,“这事不准告诉宓儿。”
也不知赵竑是靠谱还是运气好,总之他领着的小队最后和走在城外的将士恰好一同在江南城边汇合了。
安营扎寨,练兵谋划,赵竑又恢复了皇上该有的样子,即使深夜他的帐子里也亮着灯。赵国的将士准备着,等待着,最后果然不出所料,燕悯是那个先沉不住气的人。
不仅是沉不住气,他如今仿佛还不惜命,他的命,燕国士兵的命,赵国士兵的命,若问燕国的战术是什么,会有人说,他们是去送死的。
没人知道为什么燕悯要穿一身白衣上战场,倒是如今没有一个人会觉得燕悯是天上的神仙,那样一张慈悲的脸,穿着一身白衣,骑马提着□□进城却能把孩子吓哭,燕悯,还是成了个名不副实的人。
十三画,不是一刻钟,却是余生
边关的战事凶险又繁忙,别说赵国的将士十分劳累了,燕悯那个疯子连自己都不肯放过。
不仅是边关,皇宫里,褚宓每天也很繁忙。
赵竑每日都从边关传来家书,话里啰啰嗦嗦的让她不要担心,每天褚宓都要花半个时辰才能把信读完。
褚宓读完今天的家书后认真的想了想,每天写这么一大堆,边关的战事这么繁忙,这人都不用睡觉吗?
想着礼尚往来,褚宓也开始给赵竑回信,可是写了一封之后她突然把纸揉皱扔了,她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字太丑了,实在是拿不出手。抬头看了看桌面上赵竑的书信,她又重新鼓起勇气提笔写了起来。
赵竑的第一封信寄出去十五天后,他终于也收到了一封回信。这封信很奇怪,有的字写的很丑,有的字又写的很漂亮,赵竑摸着信上一个写得很漂亮的‘想’字,突然灵光一现,这是,这是在模仿他的笔迹。
和赵竑的信一样,褚宓的信也啰啰嗦嗦的讲一大堆琐事,但是褚宓好像比赵竑更会讲故事,每次赵竑收到褚宓的回信都笑的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赵竑每夜帐子里掌灯的时间都会更长些,每日写信,他除了抒情,记事,还要考虑措辞。褚宓的书法长进的很快,她书桌上的花瓶里还插满了赵竑夹在信里一起寄过来的干巴巴的小花。
然后,有这么一天,十月初九,赵竑的信突然就断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赵国边关军营,九月十八,燕赵最后一战的作战会议,褚谦请求做主将,被赵竑驳回。
九月十九,开战
九月二十一,赵国失三城,攻下一城,损兵一万,灭燕兵四万
九月二十五,赵国失五城,攻下一城,损兵一万五,灭燕兵十一万
九月二十六,赵国失一城,攻下三城,损兵三万,灭燕兵六万
九月二十七,赵国失一城,攻下两城,损兵一万,灭燕兵四万
九月二十八,赵国失一城,攻下两城,损兵八千,灭燕兵两万
九月二十九,赵国攻下一城,损兵五千,灭燕兵五千
十月初一,赵国攻下三城,损兵一万,灭燕兵两万
十月初二,赵国攻下三城,损兵八千,灭燕兵三千
十月初三,燕兵围困边南山,全灭,燕皇战逝,赵皇失踪
十月初四,赵国战胜告示全国通发,战场整理
十月初九,赵竑的存信寄完
十月十三,战报传至赵国皇宫
十月二十九,赵国军队回京
赵国皇宫褚宓宫里,午饭时间,如意站在一旁看褚宓吃饭,褚宓半个时辰一共放进嘴里三筷子,加起来吃进嘴里的米粒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褚宓这次把空筷子放进嘴里后,自己也是一愣,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哥哥什么时候过来?”
“知道你心里挂念着我,我可是一回京就先来了皇宫。”褚谦的盔甲还没脱,看脸上的黑眼圈,应该是连夜赶回的京城。
“哥哥,”褚宓着急的上前,“赵……,战况到底是怎么样?”
褚谦笑得一脸得意,“边关的战报还没发到京城吗?赵国战胜了,”
“我不是问这个,赵,皇上的情况?”
皇上的情况,该怎么说呢?“现在对外的说法是皇上失踪了,”
她想的果然没错,赵竑失踪肯定是对外的说法,他肯定还有别的打算,“对内呢?”
“未能找到尸骨,”现在这个时候,各个地方还不算安定,对外只能说失踪,赵国的内朝里已经公布赵竑的死讯了,“因为战事刚停,为避免动乱才用的这个说法,现在赵国军队回京,待到整顿完朝纲,也就可以把死讯发出去了。”
褚谦自顾自的说着,没注意到褚宓现在已经哭的满脸泪了,还是如意先一步发现褚宓的抽泣声,“主子?”
“宓儿?”虽说小时候他老把她欺负哭,可说到底褚谦从没见他妹妹真的因为伤心哭过,怎么是这么个让人心疼的样子。
褚宓捂着胸难受的很,这心好像要涨破,好像要撕裂,好像被拧到一处,眼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该怎么办?褚谦觉得他好像说错话了,但是他惹哭思柔时哄女孩子那一套也不能用在他妹妹身上啊,反正束手无措,他逃走了,把烂摊子扔给了如意。
很久以后才知道,当时很生气
褚谦离开皇宫,径直去了白府,看到了那个正准备回房的人,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妹妹要是再因为你哭一次,我一定打得你死无全尸。”
赵竑被抓着衣领,脸上充满了疑惑,“她怎么会哭?”
“她怎么不会哭,听到你的死讯,不该哭难道该笑吗?”
他的死讯?他明明……,褚谦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给他,“我问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只要赵国皇室稳固就可以了。”
理解赵竑如褚宓,他的确有些别的打算,这事至少要从九月十八说起,
九月十八,褚谦请求做主将,被赵竑驳回,褚谦不服,跟赵竑争执起来,“皇上可能不知,燕悯曾今屠了南边整个城,屠了整个褚家,与臣有家仇,这个仇臣想亲自去报。”
“朕知道,这个仇也是宓儿的仇不是?也是朕的家仇,朕想亲自去报。”
若拿报家仇来算,他赵竑哪有什么名分,褚谦不服,
“褚将军不服是不是?”
“臣是不服,”
“不服又能怎样,我是君你是臣,你只有听命的份,你要是再跟朕争执,朕就赏你十军棍,把你露着屁股放在军营外以儆效尤。”
看着褚谦脸上明明不服气又不能骂人所以只好忍着的表情,赵竑想起了他和褚宓抢荷包褚宓气的捶床那次的表情,忍不住扭头笑了下。
让赵竑做主将虽说自己无法亲自报仇,但对赵国军队来说,有益无损,赵竑的谋术是一等的,果断得失,进退有法,拿城做筹码,全歼燕兵,最后一场仗打得实在是漂亮。
得胜的号角吹响后,褚谦把赵国的旗插到攻下的城墙上,远看着马道,赵国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回来,却无人领兵,他冲下城墙,骑着马飞奔,赶到了赵竑所在的战场,却只看到了悬崖下燕悯尸首,他慌张的扒着战场上其他的尸体,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褚将军,”
他回头望去,赵竑面带微笑,完好无损的站在不远处,那是褚谦见过的为君者中最有君威的样子。
“褚将军是在找朕吗?平日里不知道,褚将军对朕竟是如此的情深义重。”赵竑走近,笑得跟只笑面狐狸一样。
他收回刚才的话,他看错了,哪来的君威,啊呸。
“朕有件事想要求你。”
就是在这时,他才知道赵竑真正的打算,那个计划还把他吓了一跳,
“褚将军?”
“你,真的舍得下皇位?”
“舍得下,因为我心里有真的舍不得舍不下的。以我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她在宫外会活的更开心些,虽说宓儿在皇宫里也能笑,可那笑怎么看怎么假,我要好好忍着才能陪她笑,内兄,帮我一回吧,弄虚作假,窝藏罪犯,瞒天过海,你最厉害了,不是吗?”
听了这话,他当时嘴角一抽,这是讽刺吗?
会把仗打完,可是很累
静寂又寒冷的夜晚,褚宓抱膝坐在榻上,回想着,往日。往日,她对赵竑说过很多好听的话,说的很假,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志气。
叔父的儿子抢了她哥哥的位子,这种事,她觉得身为皇上该明察秋毫吧,他没有。
燕悯屠城,她和哥哥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她觉得皇上该关心想询问下吧,他没有。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皇上,她知道赵国的皇帝是个好皇上,她从小就知道,那个位置上那个人,是个关心国家,勤勉政事,聪明的,冷冰冰的人,她明明很不喜欢那个人。
可是她却感受到了他的温度,他的情绪,只要他靠近一点,她就会变得毫无志气,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可是,怎么能去喜欢皇上呢,所有人都知道,这百余年的战争就快要结束了,到那时候,她要是喜欢着赵竑,怕是赵竑去杀他哥哥,她都会傻乎乎的去递刀。
褚家不能再死一次了,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褚家的每一个人是怎么死的,哪个位置被砍了几刀,流了什么形状的血,发出什么样的惨叫,临死时是怎样的表情,她都时常会梦到。
还记得她跟赵竑第一次冬游,赵竑带她走了小路,那时她就知道,她跟赵竑如果想要幸福,就一定要走他们自己的小路,可是这不可能啊,得到答案的一瞬,她就放弃了,她以为她一定不会后悔的,在褚家和赵竑之间选了褚家,她以为她一定不会后悔的。
“呵,我这是要每日以泪洗面了吗,冬天来了吗,怎么这么冷。”褚宓擦去了脸上的泪,起身准备上床。
“今年冬天是比往年冷些。”如意一进里屋就听着她家主子正在说天气冷,说起来,哪是天冷,是心冷。
“消息打探的怎么样了?”褚宓问的是赵国百官的底细,战场上的仗打完了,接下来就是朝廷上的仗了,这种时候,赵国皇室子嗣少倒成了好事,敌人是谁就在那明摆着。
“明日就能拿到了。”如意一边铺着床一边回答着。
百余年的征战,有一个兴起的职业,情报探子,有各国皇室养的,也有民间私营的。民间私营的情报探子们不属于哪个国家,只认出钱高的买主。如意以前是民间私营里的一个情报探子,遇到褚家后成了赵国的情报探子。
“等到朝廷稳固了,你回褚家怎么样?”
“奴婢还是在这陪您吧。”
“这吗?往后这个地方可就真的成了个金笼子了。”
同一个夜,离皇宫不远处的地方,白府,两个男人正坐在院子的亭子里。
“你的面具都快闪瞎我的眼了,这就我们两个人,就不能摘下来吗?”赵竑一边看着赵国百官的情报,一边嫌弃着收集情报的人,赵国还有不知道白士玉和蒋珹长得像的人吗,他在这掩耳盗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