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爷这才看见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先生立有赫赫之功,论功行赏,自然应当,只是此次前来,却并非为了此事。”
“哦,出什么事啦?”
刘师爷左右看了看,心知此人也是季小姐心腹,无不可言之事,便压低声音,道:“有人前来拜访,张秀才正在前厅,代云管事招待。”
独眼男人听出几分端倪,他皱眉道:“是什么人?”
“是北边有人来了……恐怕是听见战事,闻风而来,而且还一定要见你们大小姐。”
见独眼男人的神色忽变,刘师爷略做思考,便知道他误会了,他连忙摆摆手 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怎么,你不知道吗……那可是你们大小姐的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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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前厅。
人声喧哗。
“哎哟,原来崔家的板凳不是金子做的啊!”
“就是就是,我原来听说崔家的地都是白银铺的,结果根本不是嘛,和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不是白银铺地,但是黄花石磨的地砖,倒是比同等大小的白银还要昂贵一些。
“这茶也真难喝,味道淡的跟水一样,说是什么巨富,怎么就拿这些便宜玩意儿糊弄人啊!”
春风眠的味道确实挺淡的,也算不上什么顶级好茶,但是三两银子一克,似乎也不算什么便宜玩意儿。
张秀才静静立在一边,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冷静地一句句反驳。
崔云大管事如今正在外面调度,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能让张秀才顶上来招待客人。
一群风尘仆仆杀气外露的兵丁,满身黄土,一进来便吆五喝六,全无任何顾忌。
这里是崔家,虽然是一介商户,但是到底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放肆的地方。
……但是,这领头的人着实特殊了些。
张秀才的目光微微漂移,不动声色地往上首一看,那人正单手把玩着一只空茶杯,手指修长干净,脸上带着一点笑,却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高兴,是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
真是古怪,居然看不出任何深浅。
一个人走过什么路,做过什么事,总会留在他的气质里,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师爷满脸苦相,一看便是个劳心劳力的人,崔云虽然和善谦逊,但是他心思老辣周密一样肉眼可见,季青雀虽然行事古怪,但是谁都不会怀疑她优渥的生活和镇定的性情,她已经出类拔萃到谁也不可能忽视她的地步。
但是这个人,却什么也看不出。
就像是一泓清水,里面空空如也,看不出他的来路,也看不出他的脾气,他即使此刻穿着染满尘土的轻甲,像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少将,可是只要他愿意,他好像又可以变成一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即使此刻他脸上带着一点轻轻的笑意,却仍然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轻佻。
就在这时,那双浅的异乎寻常的眼睛忽然猝不及防飞快地向他一望,躲闪不及,目光相接的一刹那,张秀才后颈猛然寒毛直竖。
那双眼睛却只是无所谓地轻轻笑了一下,便又移开了。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原本吵吵闹闹的前厅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一齐引颈望去。
“哟。”
谢晟放下空茶杯,站起身。他风尘仆仆,高瘦凌厉,一闪而过的散漫笑意,他对许久不见的季青雀轻轻一笑,道:“果然是你,那可太好了,你总不会问我要官当了吧。”
第50章 星河
崔府前厅外。
一群人窃窃私语。
“听说来的是大小姐的未婚夫?”
“什么, 那就是我们的姑爷?什么来头啊?”
“你猪脑子啊,谢家啊,和大小姐家里起名的那个谢家啊!小侯爷,未来的长留侯啊!”
“谢晟谢小侯爷吧, 我倒是听说过几次, 千里独行西华关, 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们在里面会说什么啊?”
“未婚夫妻还能说什么!”
七嘴八舌里, 一群人本想心照不宣地悄悄笑一笑,但是他们彼此对视片刻,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
他们完全想不出来那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