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开没开过光,反正他从不信这些,也不会带。
倒是姜昭云,不请自来就算了,还这般能说会动,程若梨虽时常苦着张脸,却比她安静多了。
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念到她,裴屿舟眼中情绪有点凝固,就在他不爽地蹙眉时,放下锦盒的姜昭云又道:“屿舟哥哥,你的未婚妻给你准备了什么?”
“拿来给我看看嘛。”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气氛莫名变得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失去妹妹,即将失去老婆的裴狗: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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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困芳华
姜昭云拨着步摇上垂落的流苏,眼神一动不动的。
半晌,她心下确定,唇角便忍不住扬起,同时移开视线,努力将眼底的笑意藏住。
放下流苏,小公主双手背在身后,故作惊讶道:“她不会什么都没送吧?”
“不过时辰还早,晚些时候应该会过来的。”
若无其事地将锦盒往裴屿舟手边推了推,姜昭云虽是在宽慰,心底却在发笑。
算那寒酸丫头识趣。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看书。”
裴屿舟掀起眼帘,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姜昭云,手却准确地覆在盒子上,“啪”的一声将它盖起,推到一旁,动作利索决绝。
明日就要考试,他懒得跟这个见缝插针的刁蛮公主废话。
他跟程若梨之间的事她没资格置喙。
“屿舟哥哥,那我先走了。”
知道他此刻很是不耐,自己也不该在考前过多纠缠打扰,但姜昭云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眼神。
可惜裴屿舟压根没抬过头。
不管走得多慢,她终究会来到门口,提起裙摆正要抬脚时,姜昭云咬了咬唇瓣,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再次看向英气勃勃的少年,扬声道:“明日考场人多繁杂,我不便过去,但玉佩你一定要戴上!”
说完后,见他依旧不为所动,姜昭云只得摁着不甘咬牙离开。
至少他没跟以前一样将她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丢还回去,说明玉佩多少还是合他心意的......
脚步声完全消失后,裴屿舟将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抛进堆放旧物的箱子里。
不知道姜昭云哪根筋搭错了要缠着他,但他没兴趣接受她强制的好意。
傍晚时分,收拾好在考场所需的一应用品后,裴屿舟随母亲去前厅用晚膳,原想多陪她走走,将她送回皓月院,但姜锦芝不想儿子考前累着,便让他早些休息,不必远送。
回到厢房,正要解衣沐浴的裴屿舟看着不远处的床榻,放在腰带上的手不知不觉顿住。
细想之下程若梨过去从没主动找过他,反倒是他经常去那个阴僻小院,将人半哄半骗出来。
后来她生了场重病,被送去公主府静养,不久后他也去了衡阳书院念书,二人才见得少了。
不过裴屿舟隔三差五就给她写信,寄东西,完全不在意她回避的,近乎冷淡的态度。
“世子,浴汤已备好,您——”去哪里……
贴身小厮阿七看着少年散着不爽,明显是生人勿近的挺拔背影,默默咽下后面的三个字。
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
裴屿舟走得很快,最后直接飞檐走壁,高高竖起的发拂过他线条刚硬完美的脸庞,将他眼底翻滚的浓墨隐隐遮挡。
几近无声地落定在若梨的院子,他径直走到厢房门口,抬手敲门。
“咚咚咚”三声,比平常重些,却还算平稳。
出来开门的春枝看到裴屿舟时愣得不轻,若非屋内响起的咳嗽声,她还能懵上一会。
“世子,您怎么——”
时辰已然不早,裴屿舟不想再耽搁,便直接打断:“我找程若梨,你先出去。”
眨了眨眼,彻底回过神的春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过她反应还算迅速,立刻遵从命令出屋,让裴屿舟进入。
屋门合上后春枝方才抬起头,两只布着薄茧的手交握在一起,久久未松。
不管世子为何来找姑娘,至少此刻含霜姑姑不在院中。
回到国公府后她便时常去长公主院里,晚上也多与苏嬷嬷她们同住。
如此她与姑娘倒也落得轻松。
许是今日的烛火有些刺眼,所以看到他颀长身影的一刹,若梨的眸中晕开了点点湿意,她自榻上坐起,将身上厚实的毛毯放下,全都搭在腿上。
可她终究没有多看,只垂下眼帘,嗫嚅着唇瓣轻轻道:“世子。”
尽管来这一趟目的明确,但看着这般苍白羸弱的若梨,听着她柔软而疏离的呼唤,裴屿舟竟一时无法开门见山。
屋内氤氲着他熟悉的苦药味。
意识到自己的犹豫和迟钝,他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梳妆台前,微微靠着,单足点地,双臂环胸,姿态随意但压迫感依旧。
清了清嗓子,裴屿舟重新看向对面的若梨,有些别扭地道:“你又生病了?”
虽是想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模样,不过他到底直接惯了,属实不像。
他的问候突如其来,虽不敢多想,可若梨却觉得喉咙似乎变得好了一点。
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划了划膝头柔软的毛毯,她摇了摇头,柔声道:“偶感风寒,没有大碍的。”
说完,若梨便想起他明日的考试,也顾不上心底纷乱的情绪,抬头看向他:“世子将赴考场,莫要过了病气。”
而一直盯着她看的少年显然也没准备,几乎就在对上若梨视线的一瞬,他飞快地偏过头,躲开了。
“过不了,我身体好的很,不像你。”弱得好像我对你吹一口气都是在欺负你。
裴屿舟挺了挺腰杆,抱着手臂的修长双手同时收紧,又缓缓放松,他意识到此刻自己似乎有那么些挫,便又回过头与若梨对视。
在她如水般清柔绵软的目光中,少年竟短暂地脑中一空,忘记了说事。
以为是自己的担忧让他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若梨缓缓垂下小脑袋,断了二人之间眼神的纠缠。
一举一动却是比裴屿舟自然许多。
“科考毕竟是要事,世子寒窗苦读多年,慎重些总——”
“行了,我来是要跟你说正事。”
蹙了蹙眉,少年的眼神又如往常一般桀骜,他有点不耐,便打断了若梨的话。
类似的叮嘱这几天听得太多,虽然多一个少一个并无所谓,但他此刻不想浪费时间。
无法直言的心意就这般被打断,若梨心里自是酸楚,好在她将情绪都藏在了半垂的眼帘后,除非弯腰凑到她面前,否则什么也看不到。
裴屿舟要与她说的正事只有一件,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听。
“程若梨,我发现你从没主动找过我。”也没看出你哪里喜欢我。
不过管她喜不喜欢,他主动说出来倒显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肌肉紧实的胳膊,少年的瞳孔变得深邃,而他的唇角却扬了起来,笑意慵懒,让人不安。
被他问到的人眸光轻颤,眨眼的动作没原先那般自然了。
她用帕子掩住唇瓣咳嗽起来,小脸也因此多了病态的潮红。
再次开口时,若梨的声音难免有些干哑,语气莫名让人觉得敷衍,“世子身份尊贵,我不便打扰。”
轻嗤一声,裴屿舟松开环胸的手,站直身,并往前走了两步。
但只是这些微的转变,烛火下他的倒影便已迫近若梨,气场也强了许多。
“你要真这么想怎么不拒绝?”
没想到裴屿舟会同自己绕圈子,若梨心里多少有点讶然,但她并未慌张,只轻声回道:“若梨不敢拒绝世子。”
不敢,也不会。
深吸口气,裴屿舟听着她毫无漏洞,却明显是搪塞的话,心里难免有些烦闷,便不耐地道:“少摆这副无辜模样,我不信你不敢。”
她都有勇气去母亲面前求嫁,真要是不想理他,还能没胆子拒绝?
“程若梨,你嫁给我除了个头衔什么都得不到。”
“你心里肯定清楚。”
眯了眯眼,裴屿舟准确捕捉到少女纤软眼睫的不规律颤动,黑眸中划过几分了然。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有所了解。
更何况若梨从不似姜昭云那般纠缠于他,走出这一步必是另有所图。
“你要是解除婚约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裴屿舟看着对面的少女,语气仍然强势,完全不算商量,像是为了让她安心,他又开了金口,半是安慰半是承诺: “放心,以后你嫁出去我也照样护着你。”
原以为他真的想明白了她的处境,却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捧起小几上半凉的茶盏,若梨喝了好几口,方才压下喉间这阵干痒,茶水蜿蜒而下,一片寒凉。
好在她的身子本就没怎么暖和过,所以不算难受。
可是有几缕凉意却好像顺着某些筋络爬进了心底。
“世子,你真的一点都不愿吗?”
缓缓抬起头,若梨哑着声问他,话语间有一丝心酸的颤意,许是因为美眸中的雾气太重,所以他看不清她眼底真切的情绪。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若梨先前从没有这般看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来召唤裴狗的双商,让它们早日上线~
第7章 困芳华
耳边有一阵挥之不去的声音,让他三思,但裴屿舟不喜欢拖泥带水,尤其是在这种应该快刀斩乱麻的事上。
“程若梨,谁愿意娶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妹妹?”
他的声音利落干脆,每一个字都像一道绳索,将若梨一圈又一圈地缠绕,收紧,将她勒得皮开肉绽。
是啊,他从来都只当她是妹妹,唯有她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不切实际的心思。
若梨的眼瞪得很大,甚至隐隐可见眼白,饶是如此她依旧没能框住那颗豆大的泪水。
吸了吸鼻子,她努力敛起自己的狼狈,在裴屿舟再次看过来前将泪珠抹去。
就好像刚刚蚀骨的痛楚并不存在。
将毛毯掀开放到一边,若梨单手撑着小几极为缓慢地站了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她的力,纤细的指骨凸得厉害,像是要撑开薄薄的血肉。
在原地站了须臾,她便与裴屿舟擦肩,来到他靠过的梳妆台前,打开抽屉,取出被放在最里面的锦盒,将早就缝制好的香囊拿了出来。
“世子金榜题名时,自会得偿所愿。”
这是我如今唯一能为你做的。
我们的婚约终究不会成真,你其实无需为此伤神。
少女眼尾浮动着惹人怜惜的嫣红,可她眼底的雾气却在一点点散开,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那道挺拔又有些遥远的身影。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柔婉温顺,所以裴屿舟没有多想,就这样信了。
他接过若梨递来的香囊,在她面前露出了久违的爽朗笑容:“那么多祝福也就你这句最称心。”
“谢了。”
束缚了他好些日子的婚约之事得以解决,裴屿舟的脚步似乎都变得轻快,若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福了福身:“世子早些休息。”
“你也是。”
这句再简单不过,却已久未能听到的关切话语远远传来。
说话的人已跨过门槛,走出屋子。
寂静的小院中除了风声,便只剩少女隐隐绰绰,压抑又难受的咳嗽。
走到一半,裴屿舟的脚步放慢,垂眸看了一眼香囊,将它收进掌心,又侧身望向窗纸上那抹摇曳的身影。
虽然她答应了,但冷风一吹,他又觉得一切似乎太过平静容易了些……
而且心里总有种古怪的,莫名的空落感。
屋内的若梨紧紧环抱着双膝,蜷坐在软榻上,忍耐已久的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流个不停。
明明哭得很厉害,她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若梨很想在放榜之日到来前逃走,这样就不用承受后面的一切。
可她没有地方去。
-
春闱结束那天早晨,和若梨同村,经常照顾她们母女的张翠前来府上寻她。
她和张广的父亲张叔昨晚回家时被毒蛇咬伤,至今昏迷不醒,村里大夫都束手无策。
张婶一早便进城告知女儿女婿,如今张翠的夫君已带着城里一位大夫快马赶回,张翠和张婶则驾着牛车来寻若梨。
她们想请她去贡院门口接应张广,借他一匹快马,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若真有万一,也好见父亲最后一面。
送张翠离开的路上她仍哭得厉害,快到国公府偏门时若梨塞了一荷包碎银给她。
“我不能要,你日子也难,家里还有些存银,你快收回去。”
妇人流着泪推拒,看着若梨巴掌大,不见几分血色的小脸,本就酸疼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这孩子从小命苦,父亲常年跟随英国公东征西讨,母亲体弱多病,又生得异常貌美,一直遭人惦记,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如今她虽入了国公府,得到庇佑,可背后的艰辛又岂是常人可以体会。
压下眼底的泪意,若梨抱住张翠布满厚茧的手,将鼓鼓囊囊的荷包按进她掌心,哑声道:“翠姐,你们一家帮过我和母亲不少,如今除了这些银钱,我也帮不上什么,你收下吧。”
时间紧迫,张翠抹了一把泪,没再推拒,她将荷包仔细塞到胸前衣襟里,然后抱了抱若梨,哽咽个不停:“好妹子,日后若要帮忙,一定要与我们姐弟说。”
站在偏门口,若梨含泪望着妇人焦灼的背影,纤细的手蜷缩成拳缓缓覆上堵得难受的心口。
她已经回不了家了,又岂能再连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