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梨——佛欢
时间:2022-06-22 07:06:25

  这话一落,气氛静得诡异。
  意识到不对的裴屿舟忍着熟悉的头疼看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又已满含泪水的大眼睛。
  若梨不见多少唇纹的娇嫩唇瓣都咬出了褶子,而她的眼尾软软地耷拉着,似乎下一刻就能合起来,疯狂落泪。
  那瞳孔里的泪光舞个不停,仿佛在说,你怎可这样欺负人。
  还不等裴屿舟脑中思索出个对策,他有些僵硬的唇瓣便先张开:“行,我穿。”
  “不过程若梨,一身衣服怎么够,少说要五身,从里到外一件不许少。”
  说完后,少年的面目有点狰狞。
  他什么时候多的说话不过脑的毛病?
  ……
  半晌,对面的少女破涕为笑,泪盈盈的,却甚是乖巧,声音甜得像是在蜜里泡过。
  她说“好”。
  车停在国公府正门口时,裴屿舟刚穿好衣服,他瞥了眼正自顾自整理仪容的若梨,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燥。
  她这模样好像他们两个在马车里做过什么一样。
  闭了闭眼,裴屿舟将这莫名其妙的念头丢开,起身打开车门,长腿一蹬,帅气地跃了下来。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长公主的车架也正徐徐驶来。
  若梨几乎是与姜锦芝同时走下马车,她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一次高高悬起。
  不敢看优雅走来的女子,她便安静地站在裴屿舟斜后方,低头行礼。
  “母亲。”
  “长,母亲。”
  少年的声音落下后,若梨下意识跟着,身子却莫名一寒,头脑瞬时清醒。
  她立刻将后面的“公主”二字咽了回去。
  眼神不明地睨了她一眼,裴屿舟简单交代晚上与朋友有约后,便不再管她们,直接往府里去。
  “你身子弱,出来一趟想必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抵是因为儿子没走远,亦或者并不着急做些什么,姜锦芝的声音仍旧平淡,带着熟悉的慵懒。
  若梨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的神情,却还是习惯性地紧绷着。
  “是。”
  福身应下,少女侧身给姜锦芝让路,待到她越过自己走上台阶后许久,方才带着春枝往里去。
  -
  傍晚,裴屿舟与王尚书的嫡次子,还有威远侯世子一同在邻仙楼包厢喝酒。
  天南地北地聊了一阵,晃着酒杯醉醺醺的王司学打了个嗝,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问:“屿舟,婚约的事可有解决?”
  坐他旁边的林屹荣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却被对方反瞪一眼。
  空了的酒杯被裴屿舟灵活地玩转于修长的手指间,姿态悠闲,显然是没再将婚约的事放心上。
  心下松了口气,林屹荣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似笑非笑地睨了王司学一眼,裴屿舟搁下杯子,拿起酒壶先给他们满上酒,在给自己倒时,他扬起唇角,语调悠懒:“解没解决,你们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点了点头,生的一张娃娃脸,十分清俊乖巧,招长辈疼爱的王司学却又长叹口气,打断了端起酒杯,正要恭喜裴屿舟的林屹荣。
  两人脸上的笑容有所凝固,几乎同时看向王司学。
  气氛变得危险。
  偏偏醉了的人反应迟钝,一时没察觉到。
  “可惜了你那倾国倾城的妹妹。与你退婚以后怕是更没几家公子乐得娶她了。”
  “而且她这不是要去打长公主殿下的脸吗,啧啧啧,勇气可嘉。”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小天使们刷新一下应该就能看到,么么~
 
 
第9章 困芳华
  王司学说完后又将酒一饮而尽,接着便连连摇头,像是感同身受。
  娃娃脸配上如此活宝的神色着实有趣,换做女子怕要被他逗乐,但对面的是裴屿舟。
  眸光有过片刻的凝滞,而后他便勾唇轻笑起来。
  林屹荣打了个寒战,用最快速度远离,而这同时,王司学脸上多了裴屿舟温热的手。
  在他抬头冲少年傻笑时,裴屿舟似是漫不经心地将这张烦人的脸扣在了桌上。
  “咚”的一声后,整个包厢陷入死寂。
  但醉酒的王司学像是没了知觉,他的脸颊舒服地贴着沁凉的桌面,咂了两下嘴,又打了个酒味冲天的嗝,而后便挪动脑袋找到个相对舒服的位置,闭上眼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坐回他身边时,林屹荣用舌尖抵了抵明明没被摁,却莫名发疼的左脸颊。
  英国公战功赫赫,武艺高强,裴屿舟自然也打小习武,且常去京郊军营和将士们过招,久而久之便练就了同样惊人的身手。
  王司学那半张脸至少要肿三天,还算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
  “屿舟,司学他喝多了,说的话你别太放在心上。”
  “婚约之事原就非你所愿,如今能解决便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你妹妹……”
  说到这,林屹荣顿了顿,他看向裴屿舟,对上他那双变得漆黑不明的凤眸,心下一凛,庆幸自己没有过早地定论。
  “她会怎样?”
  指尖微摇,杯中的酒晕开了圈圈清澈波澜,少年的视线未离对面好友,神色虽慵懒,但周身的压迫感属实逼人。
  虽然林屹荣比他们年长两岁,可威远侯府如今已是衰颓,能与他们结伴多少有些攀附了,说话做事自然处处小心。
  更何况裴屿舟与王司学不同,一个是真没心没肺,另一个……
  再次对上少年锋芒隐现,桀骜强势的眼眸,林屹荣若无其事地把玩起玉扳指,低笑着道:“你既心中有数,又何必逼我做这恶人。”
  喉结滚动,裴屿舟轻笑两声,双手交叠托着后脑勺,身子后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长腿也跷了起来。
  不算雅观的姿势,却被他的气质完美撑起,潇洒又恣意,仿佛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束缚住他。
  “你真该跟他匀一匀。”朝王司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裴屿舟眼里的锋锐淡去,多了些挪揄的笑意。
  一个是不过脑,一个是想太多。
  慢悠悠地摩挲两下掌心,将上面丝许汗渍抹了干净,林屹荣唇角笑意不变,只眼神变得深邃,又透着玩味:“那我问个问题,你可会如实回答?”
  “你问。”能猜到他的问题,但裴屿舟神色坦然自若,他将酒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抛回桌上,动作看似随意,却用了点内力。
  清脆的落下声响起时,摆满了菜的桌子也在微微颤动,睡得正香的王司学觉得不舒坦,便又挪了挪脑袋。
  “司学提到之前,你有没有为她考虑过?”
  拿起酒壶为裴屿舟添酒,林屹荣半垂眼帘,眸中划过些许对若梨的同情,心中又有几分慨叹。
  这婚退了,对裴屿舟并没有多少影响,但对程若梨而言却是致命的。
  若她还有一丝理智,便该选择死占正妻之位与裴屿舟纠缠,绝不能如他所愿。
  不过林屹荣不信程若梨当真这般痴傻,毕竟这婚如今还没退。
  “没有。”
  懒懒地靠着椅背的少年望着房梁,答得自然而淡漠。
  心底叹了口气,林屹荣移开视线,没再看他这副狠心薄情的模样。
  过去裴屿舟每次提起程若梨都是眉眼带笑。
  他们之间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至少也有兄妹之谊,难不成他真收放自如?说没就没?
  就在林屹荣拿起酒壶为自己倒酒时,对面的人又道:“退了婚她还是英国公府的小姐,谁敢瞧不上她?”
  动作微微停顿,林屹荣愣了瞬息,继而又温和地笑了笑,仿佛没将他这话放心上。
  “但愿如此。”
  掀起眼帘扫他一眼,裴屿舟舒展手臂伸起懒腰,筋骨活络之际发出了“咯噔咯噔”的脆响。
  也不知他究竟愿的什么。
  虽有疑惑,但少年懒得问,林屹荣这人说话向来虚实难辨,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必要废这神。
  坐直身,裴屿舟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吃,开始与他聊旁的话题。
  而倒在桌上的王司学已经咂吧着嘴,发出了微弱的鼾声。
  吃饱喝足,林屹荣架着歪歪扭扭的王司学随裴屿舟一道离开,只是还没走到楼梯口,前面的少年突然停了下来。
  今晚虽也喝了不少,但因着在军营里待过,所以他从不会让自己醉。
  侧首看向身旁的包厢,裴屿舟矜贵的凤眸眯了眯,划过的一抹暗色像刀上反过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而林屹荣虽有身手,却只够防身,自然无法像他一样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架着望王司学开始退后……
  只是裴屿舟的手明明已经放在门上,眸中翻滚的怒浪眼看就要喷薄而出,却又诡异地戛然而止。
  双手负在身后,他没什么情绪地问了一句:“过两日京中是不是有场马球赛?”
  一时没想明白裴屿舟转变原由的林屹荣下意识点了点头:“是,就在城东的马球场,但这是贵妃办的。”
  “你要去?”
  转过弯来的林屹荣错愕地望着少年高挺的背影,差点将王司学丢在地上,追上前去看他的神情。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裴屿舟没回他,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飞舞,张狂恣意。
  不过这样看来,他对程若梨当真完全是兄妹之情?
  努力屏息忍着脸旁边源源不断的酒气,林屹荣眸色渐深,心思活络起来。
  只是没一会儿就被将脸狠狠埋在他脖颈间,不停打嗝的王司学打断。
  闭了闭眼,林屹荣咬着一口银牙,架着人下楼。
  -
  马球比赛前一天,裴屿舟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府,一身酒气的他想起这桩事,便又拐了个弯,飞檐走壁去夜探香闺。
  彼时若梨正坐在床头,就着两盏忽明忽暗的烛灯给他做衣裳。
  答应裴屿舟那天她便让春枝去京郊的庄子寻张翠姐弟,一为打听张叔的消息,二便是要托张翠的关系,从布庄买几匹成色上佳,价格适中的布料。
  若从府里领上好的绫罗绸缎,含霜姑姑定会追问,那若梨的衣服多半送不出去,就算可以,大抵也会被动手脚,惹得裴屿舟生气。
  尽管光线微弱,少女的指尖依旧灵活而优美地穿梭在布料之间,神色温柔。
  一旁的春枝却没再沉浸于眼前的美貌,她盯着若梨眼下淡淡的青影,有些心疼,又很不解。
  “姑娘,世子他也没给期限,你何必要赶在放榜之前完成?从里到外五身衣服,万一熬坏了眼睛怎么办?”
  终于,春枝没忍住问了出来,打破了屋内柔软的静谧。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昏暗之中若梨瞳孔中的涟漪朦胧不少,却还是透出丝丝苦涩。
  纵使心间不适,她也没有停下缝补,甚至没有放慢。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融在了少女浅浅的笑容里,她柔声道:“不打紧的,约莫也只有这一次,若是晚了便送不出去了。”
  不仅送不出去,还会直直地撞进他的怒火之中,连人带衣服一起烧个干净。
  “什么叫晚了就送不出去?程若梨你有事瞒我?”
  突如其来的磁性嗓音将主仆二人惊个不轻,她们几乎同时侧首看过去,便见高大挺拔的少年斜倚在屏风旁,眯着眼睛打量她们。
  确切地说是盯着床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个身子都隐在春枝背后的若梨。
  烛火下,他的瞳孔似乎也变得幽暗,不稳定,又危险。
  心跳还没完全平复,但春枝本能地弯腰给裴屿舟见礼。
  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后,少年就踩着一室昏黄的倒影,朝床边的若梨走来。
  尽管他的步子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懒散,可越靠近,她便越觉得呼吸困难,不敢直面。
  裴屿舟在她床边站定,甚是自然地伸出手朝她而来,若梨下意识抱紧衣服,蜷缩起瘦小的肩膀,慌慌张张地背过身,软糯的嗓音里带着丝许颤意:“世子,男女有别,你这般闯入我的闺房,实,实是不妥的。”
  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但她这般胆怯,就好像他是什么蛮不讲理的恶棍,一言不合就会动手。
  少年觉得生气,又有点想笑。
  他站在床边,以手掩面,懒懒地打了个哈切,呼出一口绵长的酒气,熏得若梨忍不住皱了皱秀挺的小鼻子。
  一点点试探着回过头,少女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幼鹿般纯净无害的光泽。
  “以后我敲门。”若梨晃神时,裴屿舟俯身捏了捏从她臂弯里漏出的一小截布料,松开手前他睨了床上的人儿一眼,问:“为何不用府里的料子?”
  带着酒味的温热呼吸吹拂着少女的脸,熏红了一片白嫩的肌肤。
  看着倒像是她也喝了酒。
  “太贵重了,我的绣活不好,怕浪费。”
  垂下眼帘,若梨边说,边小心地将衣服从他掌心抽.出,娇小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但终是忍住了再往里躲的念头。
  他从未对她生过其它心思,这般扭捏只会显得矫情。
  直起身,裴屿舟居高临下地俯视面若桃花,娇艳欲滴的少女,唇角轻轻动了动,似是笑,似是冷。
  “程若梨,为什么要在放榜之前做好给我?”
  他没什么情绪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不该智商上线的时候狗子的智商偏偏在线,气不气。
 
 
第10章 困芳华
  若梨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指尖陷了进去,落下几道深深的褶皱。
  暖黄的烛火下,她脸上的红晕渐渐淡去,最后成了脆弱又惶然的惨白。
  如今科考已经过去,她不该再骗他。
  唇瓣翕动着,若梨努力了许多次,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屋内很静,可竟没有一丝压抑,裴屿舟的呼吸近在咫尺,她也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沉重而凌乱的跳动。
  少女的眼眶一点点红了。
  “程若梨,我算是知道你那天怕什么了。”
  裴屿舟不怒反笑,他看着床上明明动也未动,却狼狈到极点,连头也抬不起来的少女,眸中一片罕见的,沉寂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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