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起居郎——山中君
时间:2022-06-22 07:16:39

  “死!死!都给朕死!”
  红融融的灯光照着他苍白的脸,他的下巴尖削,眼窝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宫人重新给他换上了吉服,叶汝真讶异地发现竟是那日他和她一起试的那一套,衣袖宽大,腰带嵌玉,衬得他依然俊美,只是再也没有那时的风流意态。
  衣服太红了,灯光也是红色的,像是整个人身上都覆了一层浓稠的血,只有面孔极白,眼眸极黑,诡异而阴森。
  看着这样的风承熙,叶汝真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的表情,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口堵得没办法呼吸。
  但这神情落在旁人眼中,都觉得她被吓呆了。
  “去。”姜凤声在叶汝真身边低声道,“去抱住陛下,他就会安静下来。”
  叶汝真其实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的耳里嗡嗡直响,周遭的声音遥远而模糊,只有风承熙一个人是清晰的。
  不用姜凤声说,她已经打算那么做。
  但没等她走近,斜刺里忽然冲过来一个人拦住了她:“真真,别过来,他疯了,会咬人!”
  叶汝真的视线晃动了一下,才看清是叶汝成。
  叶汝成额头一片细汗,衣袖高高卷起,露出胳膊上一道明显的伤口,是一圈鲜红淋漓的牙印。
  “哥哥……”
  叶汝真尚未完全回神,险些开口让叶汝成放心,还好两名府兵瞬间过来将叶汝成拉开。
  “姜大人,为何要将我妹妹牵扯进来?!”叶汝成挣扎,臂上的伤口伤流得更多了。
  “当然是为了大央。”
  姜凤书温言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令妹吧,我还有事要拜托叶兄。凤书今日着实受了些惊吓,我这里走不开,能否请叶兄代我去看望一番?”
  别说叶汝成,连叶汝真都听得呆住了:“……”
  这里全是姜凤声的人,显然他没有丝毫遮掩的打算,向叶汝成微笑道:“大央需要皇嗣,只要有孩子诞生于这个后宫之中,大央才有光明的未来。”
  ——至于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并不重要。
  生在风氏的皇宫里,便自然是风氏的孩子,未来的风氏帝王。
  他说完挥了挥手,叶汝成被强行带了下去。
  紧接着御医和宫人也听命离开。
  叶汝真惊慌地想跟着一起离开,被府兵推进殿内,然后门在外面关上。
  “叶姑娘,祝你好运。”
  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姜凤声朝她微笑。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软红的灯笼光芒下,只剩叶汝真和风承熙。
  风承熙像是活在独自的世界里,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方才攻击的人都已经走了,依然挥舞着手里的白玉镇纸,同虚无的世界战斗。
  叶汝真慢慢走向风承熙。
  她走了风承熙的视线里,风承熙愣了一下。
  “叶卿……”
  他的嘴里含混地吐出这两个字。
  “……是我。”
  叶汝真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一如从前每个拥抱那样,像两株藤蔓并生在一起,“……我来了。”
92章 记得
  拥抱只持续了短暂的片刻, 风承熙的身体开始发抖。
  像是痛苦和神志在博弈,躯壳变成了战争。
  “风承熙……”
  叶汝真只来得及唤他一声名字,风承熙已经抬起了头,眼角全是疯狂的晕红色, 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迷茫, 眸子浑沌漆黑。
  他一口咬在叶汝真右肩上。
  叶汝成说得没错, 他能认出她的脸,但时间很短。
  叶汝真死死忍住了已经冲到喉头的惨叫, 压抑成急剧的呼吸。
  她没有松开他,左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脊, 一下又一下。
  吉服的料子如水一样软滑, 他的肩胛骨如蝶翼般在衣裳底下伶仃突起。
  “没事了风承熙……”
  两人依旧是相拥的姿势,像交颈的鸳鸯。
  风承熙可能已经听不懂人话了,他发出粗重的喘息, 越咬越用力, 像是身体里有巨大的愤怒和痛苦催促着他撕碎一切。
  叶汝真知道这伤口一定比叶汝成臂上的好不了多少,身体的反应最真实, 她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流了下来,分不清是身体上的疼还是心里头的。
  但她依然没有松手,贴在他的耳边, 轻声道:“没事了, 风承熙……别怕,我来陪你了……”
  这安抚渐渐起到了作用,被抱着的风承熙像是小孩子撒完了脾气,咬合的力道一点点放轻,最后他放过了她的肩头,抬起头来。
  他的眼角仍带着可怕的红晕, 但眸子里闪动着一丝做梦似的迷惘。
  他看看她,又看看被他咬出来的伤口。
  血从叶汝真的衣料底下渗出来,那一块的淡青色变成了绯红色。
  风承熙歪歪头看看她,抬起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脸。
  泪水沾上了他的手指,他像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东西,盯着看了半晌,慢慢放进嘴里。
  然后他皱起了眉头。
  像是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叶汝真再一次扑上去抱住他,又是哭,又是笑,顾忌到姜凤声一定在外面听着动静,声音压得死死的,胸口都快爆开来。
  风承熙像是被这个拥抱打了个措手不及,僵了片刻,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
  叶汝真感觉到他在舔她的伤口。
  隔着衣料呢,舔不着什么,风承熙舔着舔着似乎也发现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有点烦躁起来。
  “别动。”叶汝真轻轻抚上他的脸,“是不是很痛,很难受?”
  风承熙的眼中一片茫然。
  ……他听不懂。
  神志在一次又一次的发作中被摧毁,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懵懂的小兽。
  但他至少没有再发狂伤人,也没有伤害自己,叶汝真逼自己不要去哀伤,起身端起案上的药,“喝了它,然后睡一觉,好吗?”
  风承熙闻到药味,明显抗拒。
  “乖,喝了它你就没那么难受了。”
  风承熙还是不愿意。
  叶汝真听叶汝成说过,这药是安神用的,服下只是让人陷入昏睡,并不会有什么坏处。
  此时的风承熙醒着反而是一种折磨。
  叶汝真自己喝了一大口药,然后捧起风承熙的脸,吻上去。
  药好苦。
  但风承熙的唇还是那么软,让她想到那个在裁缝铺子里混着玫瑰与桃子香气的吻。
  风承熙肯咽了。
  一口喂完,他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看着药虽然还很厌恶,却并不抗拒她的再一次靠近。
  喂到第三口的时候,他下意识不想让她离开,在她唇上吮着,“波”地一声,叶汝真才抽身。
  碗里还剩最后一点药,风承熙脸上隐约露出了一丝期待的表情。
  叶汝真:“……”
  怎么人都傻了,这个还记得?
  门在此时被推开,姜凤声袖手站在门外:“叶姑娘,洞房花烛夜,你不该让他就这么昏睡过去。”
  风承熙一看见他倒作势要扑上去,口中发出低吼。
  叶汝真一口含住药汁,当着姜凤声的面给风承熙喂了下去。
  药效渐渐开始发挥作用,风承熙的眼睛渐渐合上,乖乖睡着了。
  “我害怕……”叶汝真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脸上的泪痕没有干,泪水再一次涌出来,“我太害怕了。”
  她给他看自己肩上的伤口,“他是个疯子,他想吃我的肉……”
  “叶姑娘辛苦了,我一会儿就让御医来给你包扎。”姜凤声温和地道,“但你不该擅自让他睡着,你必须尽快为他生下孩子。”
  “等一等好吗?”叶汝真颤声道,“等他不再咬人……我会慢慢训练他的……”
  “说起来,叶姑娘还真是有点本事。”姜凤声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踱着步,看着昏睡中的风承熙,“竟然能让他乖乖喝药。”
  “我以前养过一条狼狗,就是这样的,疯起来会咬人,但一定会对它有耐心,慢慢调/教,他就会变得很听话。”
  姜凤声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叶姑娘你当真是个妙人!是啊,我们的陛下现在就像一条狗,别人要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
  叶汝真捂着伤口没有接话,心中有强烈的反胃。
  他恨风承熙。
  不是单纯地谋逆犯上,他对风承熙好像有非常深沉的恨意,越是侮辱风承熙,他就是越是开心。
  “是啊,我何必太心急?皇嗣的事,还有令兄帮忙呢。”
  姜凤声微笑,“那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难,但对于令兄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
  *
  坤良宫红烛高烧,喜气融融。
  但进出的宫人脸上皆带着凝重之色。
  大婚当天,皇后被陛下打伤了脸。
  姜凤书的额角被镇纸的边角擦过,肌肤血嫩,顿时血流不止。
  御医忙作一团,伤口不深,治愈不难,难的是不能留下半点疤痕。
  叶汝成被府兵带来的时候,御医刚刚包扎完毕。
  姜凤书在铜镜里看到了,挥挥手,让人都退下。
  府兵们在外面把门关上。
  叶汝成愤怒地拍门:“开门!”
  “他们不会开的。”姜凤书缓缓对着镜子,拔下发钗,“兄长想拉拢真真,一是想让风承熙再尝尝背叛的滋味,二便是为了今日。”
  叶汝成:“……你知道他要我做什么?”
  姜凤书朝镜子里的人微微勾了勾嘴角:“不就是想让我们上床吗?”
  “他休想!”叶汝成感到了深深的屈辱,“他当我们是什么?配牲口吗?”
  “对呀。”姜凤书轻声道,声音甚至可以称作是轻盈的,“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一头可以下崽的牲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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