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过来。”
我听令过去。
“再过来点……再往这边一步……”小姐说什么我就跟着挪一挪步子。
小姐将手里的花瓣往上抛，撒在我身上。
我一愣，忽又吹来一阵风，樱花树枝丫上下左后晃动，撒下不少花瓣，就着这场樱花花瓣雨，我透过落下的花瓣，看着小姐对着我的笑脸。
小姐绕着我走了一圈，抬头看着我：“秋容，你好高啊！”
小姐现在未及我肩膀高，差了那么几寸。
“小姐还会长高的。”
小姐嘻嘻笑着：“这是自然，不过要是像你这般高怕是难。”
我是高了些，做衣裳的人量着我的尺寸都说这般高的女子可是少见得很，是她做过最大的女子衣裳了。
微风拂过，院里有花草树叶沙沙声。
二月二十九，大小姐生了，并未折腾太久，诞下个小小姐。
小姐跟着夫人去看大小姐时，小公子就在小小姐摇篮边看着，正伸手去摸小小姐的脸，只轻轻碰了一下，立马收回手，小小姐睡得正熟，没有被弄醒。
小公子兴奋极了，抬头看着大小姐，道：“娘，妹妹，妹妹脸好软！”
大小姐倚着凭几道：“不能把妹妹吵醒，要小心一点。”
小公子点头：“嗯！”
“钰儿，看谁来？”小少爷听着姑爷的声音转过身来。瞧见夫人小姐，蹬蹬蹬迈着步子过来了。“钰儿见过外祖母，见过小姨母。”
“钰儿高兴吗？”夫人拉着小公子的手问。
“高兴！”
“钰儿能带外祖母和小姨母看看妹妹吗？”
“能！”小公子往前走着，小声道：“但妹妹睡着了，要小声一点，不能吵着她了。”
夫人笑着，小声回：“好……”
小小姐出生已过十日，还小小的，却已是白白嫩嫩的了。
小姐看了看，去大小姐那边坐下。
大小姐问：“怎么不多看看你小侄女？”
“钰儿正看着，我看看就好。”
大小姐轻轻笑出声。“钰儿出生后，你就像现在的他看着他妹妹一样看着钰儿，可喜欢这样了。”
“我记得，也就是四年前的事，怎么会忘了……”小姐有些羞。
“软软也会有孩子的，看着孩子长大也是件有趣的事儿。”大小姐摸摸小姐的头。
小姐笑笑没说什么。
永和十二年三月二十九
小小姐满月了。
小小姐取名，娇，意为美好可爱。
永和十二年四月
何小姐写信来告诉小姐她已定下婚约，九月初二出嫁。门当户对，对方是个不错的人，只见了一回，也是个言情书网。
何小姐今年十五，确实是出嫁的年纪了。
小姐准备回信，拿来信纸，我研着磨。小姐想了想，提笔而成。
“与她初次见面似并未过去太久，可仔细算算也是五年前了，又这么一算，也是快五年未见，虽有通书信，相隔千里，一封信所需太久，一年数封已是极限。”小姐将信纸按着顺序理好。
这些年的信每回写的字都会比上回好些，写得更好也更快了，若是将信放一块，便能瞧出小姐这些年来的变化。
“小姐与何小姐情谊多年未变，已是难得。”我将信封递上。
“书信虽不及见面表达得多，时间上也延迟许多，但信中用字，互赠的礼，都是情谊。”小姐封好信，放好。
小姐与何小姐的信多数写的遇着什么有趣的事，相互的关心，似未见面，却也有参与。相互赠送的礼，大多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是用心挑选或是用心制作的东西，礼轻情意重。
第二日，小姐就约着白小姐商量着送何小姐什么新婚礼好。最后拍板，送银钱，女子的嫁妆是在夫家的底气。
后来小姐找大小姐帮忙，让宋家去泠城的商队带给何小姐，因是给何小姐的添妆，有不少的银钱，没了总是不好。
永和十二年七月
花灯节七月初七，老爷夫人带着小姐和四少爷，先是遇着了姑爷大小姐，与大小姐他们分开后，又遇着太子殿下和二少爷。
“臣……”
“丞相不必多礼，现在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逛花灯的人。”太子殿下阻止老爷行礼。太子殿下已十四岁，比起上次见到，变化颇大，高了许多，上回见着还是孩子模样，这下已是翩翩少年。与上次花灯节一样，只带了数位护卫。
我们便行见面礼。
“丞相不介意我与你们同行吧。”
老爷自是同意了，这下便是好些人一起走了。
太子殿下没有走在老爷夫人前面，也不是并排走，算是另起一边，走在小姐斜前方。二少爷走在小姐和太子殿下中间。
小姐也是数日未见二少爷，一起走后便闲聊着。我感觉有些冷着太子殿下了，但太子殿下并没有不悦，偶尔也能说上几句。
逛到放花灯的地方，夫人问是否想放花灯，小姐没什么想法，但太子殿下答应了。于是小姐和二少爷同太子殿下去那边买花灯。
挑好花灯，小姐执笔却不知许什么愿好，太子殿下也想了许久。“你也是不知写什么吗？”太子殿下问小姐。太子殿下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小姐回答：“殿下所求皆能如愿，自是不知许什么愿。”
太子殿下却道：“我所求并非皆能如愿……”
小姐很是疑惑。“那殿下写下便好。”
“我知此愿定不会实现，才不想写。”太子殿下轻笑一声。
“写于花灯的愿望并非一定会实现，这只是一个期许，若是写于花灯的愿望皆可实现，那人人都不需多做什么，只需写入花灯，放入河中，便可坐等愿望实现。可事实却是，许下愿望，要它实现，也是需要自己努力的，甚至是不会实现。”小姐又道：“殿下不必想着不会实现便不写，世事难料，不是吗？”
“你倒是看得开。”太子殿下笑道。“那我便写下一个。”
小姐也提笔写下什么。
两人放下笔，将纸条塞入花灯，二少爷已等了些时候。
三人拿着花灯走去河边，二少爷道：“殿下与我妹妹倒也能单独说上些话，很是难得啊。”
“你往日不也时常提起你这三妹吗？这些年年年见着，若连话都说不上一句，那不白瞎了？”
“这倒也是。”
寻了个人少的地儿，将花灯点上，小姐轻轻将花灯放下，触及水面，又轻轻推了一把。
“这放花灯的倒是多。”太子殿下看着河面闪着烛光的花灯道。
二少爷道：“这可是花灯节的一大活动，若是花灯能铺满河面，当是震撼的场景吧。”
只看了一小会儿，太子殿下与二少爷准备离开。
小姐也没有多看，跟着太子殿下和少爷走了，上完台阶，才转头又看了看。
花灯已和别人放的混在一起，又隔得远了，只这一眼，还是很难找到自己那个。小姐也没非要找着自己那个，不再看河面。
路过一画糖小摊，太子殿下上前让摊主画了一条鱼、一只鸟雀。摊主画得极快，融好的糖随着手腕晃动，算得上栩栩如生，按上竹签，便是成了。
太子殿下一手拿着一个，走到小姐身前：“挑一个吧。”
想不到太子殿下还像个小孩子，这画糖最是招孩子喜欢。
小姐略微有些诧异，也不好拂太子殿下的面子，道：“太子殿下先选，我皆可。”
太子殿下便将鸟雀样式的递给了小姐。
小姐抬手接过，福身道：“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殿下咔嚓咬了一口。“味儿倒是不稀奇，甜的，和普通的糖比又带了点别的滋味。”
小姐并未尝过这种糖，听着太子殿下描述的，咬了一点鸟雀的部分羽毛。“真是，好像没糖那么甜……”
太子殿下侧头看向小姐。“你也未曾吃过？”
小姐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下，似不确定。“若是不记事时吃过，我自是不知道的，但这确实是记事后的第一回。”
小姐口腹之欲轻，不会主动提自己想要什么吃食。年年逛的这花灯节，遇着画糖的，更喜欢看画的时候，老爷夫人问想要个什么样的，小姐都是摇头，便挪开眼。
沿途遇着太子殿下感兴趣的吃食，太子殿下便会买上一点儿，让二少爷和小姐也尝尝。
分别时，小姐行礼道：“今日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摆摆手：“无需这样，我也很高兴。”
第十一章
永和十二年十二月初一
陛下查太子功课后，让二少爷跟着去了大兴殿，后给了二少爷正六品大理寺右寺正之位。
晚膳时，老爷道：“出仕后便同读书时不一样了，读书时多只是学，出仕后也还是要学的，学的东西也更多了，还要真能实施，这大理寺很是能锻炼人能力，陛下倒是给了你不错的职位。”
“儿子知道的。”
永和十三年一月
二少爷定亲了，定的是户部尚书最小的嫡女，贺知夏。婚期定在六月。
我第一回听着这名时，觉得与二少爷倒是般配，一个晚夏，一个知夏。
永和十三年二月
樱花开时，小姐剪了几支将开未开的花枝拿去给二少爷，让二少爷送去户部尚书府。
“三妹，这不合规矩。”
小姐一听，竟是有些觉得二少爷呆。“什么规矩不规矩，你差人给人家送去，怕你还没给人家送过什么吧，你若不想跟别人讲是你送的，那你就用我的名义，我送给未来嫂嫂的。”
“好，好，多谢三妹妹。”二少爷让墨一拿来一盒子。
小姐刚要接过，二少爷道：“有些重，别自己拿。”
我接过盒子，确实有几分重量，打开给小姐看看，是些书。小姐一看，喜上眉梢，行礼道：“多谢二哥哥，妹妹告辞。”转身快步走了，走了几步，催促我道：“秋容，快些！”
二少爷有些哭笑不得。我行礼快步追上小姐。
我问小姐“盒子里的是什么书？”
“写有有趣的东西的书。”小姐侧身看向盒子，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夜里的星星。
回去后小姐便拿出来看，我看不懂，也不感兴趣，小姐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几日，小姐问二少爷送去了吗？
“送了的。”二少爷回。
“有回赠二哥哥什么吗？”小姐又问，语气很是兴奋。
“自是有的。”二少爷笑着答。
“那就好。”小姐没有问二少爷贺小姐回赠的是什么。
两人又聊了似是那些书上的，小姐讲的有些东西，二少爷觉得可。“可从这边入手，谢谢三妹。”
小姐只是笑得开心。
永和十三年二月二十九
宋娇小小姐周岁礼。
小小姐像极了姑爷，也是个爱笑的，旁人逗着就是银铃般的笑声。
抓周时，小小姐看来看去，许久才拿着一只金钗。
围着的正说着吉祥话，小小姐就将金钗给了大小姐。一时竟安静了好些时候，后皆哈哈大笑。
永和十三年六月二十七
二少爷迎娶贺六小姐。
婚事凤府已是许久未办过了，热闹得很，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人人都面带喜气。
红绸、红灯笼高挂，满目大喜的红色。
送礼的络绎不绝，负责的人将贺礼登记在册，分类放好。
府门有人放着喜糖喜钱，多是城中听着消息来凑热闹的孩子，说着好听的吉祥话，接过喜糖，就乐眯了眼。
吉时到，请新人。
这还是小姐第一回看婚礼，也只是在屏风后看着。
新娘子并未见着长什么。
新娘子和二少爷去了婚房，二少爷还要应对宾客，便要出来。
时候差不多了，一群公子哥推着二少爷让他进婚房，倒也没吵着要瞧瞧新娘子什么样，只推着二少爷进了屋，便关上了门。
小姐看着这一幕，只是笑笑，准备回屋，转身时却看见了有人站在不远处，烛光昏暗，月光此时也是微弱的，看不清长相。
小姐走上前，竟是太子殿下。小姐行礼：“凤晚秋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殿下竟也来了。”拜堂时，并未有看见太子殿下，小姐还以为太子殿下并未来。
太子殿下只道：“已是要回宫了。”不知是因夜里黑暗，还是别的什么，看不清太子殿下的神色。
“凤晚秋先告辞了。”小姐行礼离开。
第二日，小姐瞧见了她的嫂嫂，贺知夏。少夫人眉清目秀，初次接触夫家，虽有些羞涩，却也未错半点。
有些事夫人不好多说，小姐便讲与少夫人。
“在府里不必拘谨，若是有不太明白的，可以问母亲，嫂嫂不说，母亲是不知道嫂嫂明不明白的，而母亲不可能直接问嫂嫂知不知道，明不明白，这点嫂嫂肯定是知道的。”小姐和少夫人走在花园里。
“多谢三妹。”
如此，少夫人倒是很快适应了凤府的日子。
永和十三年七月初四
老爷同夫人小姐说陛下提了赐婚的事。
夫人急忙道：“这么快？软软还未满十二。”
老爷叹气：“我怎会不知，太子殿下已过十五，婚事自然是提上日程了，这皇后殿下对太子妃之位一直是属意软软……”
小姐站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夫人抱住小姐，眼泪夺眶而出。“软软，我的软软……”
小姐抬手安慰夫人：“娘，没事的，没事的……娘，不要落泪珠子……”
夫人知道这个苗头早，可小姐也是知道的，倒也不意外。
次日，小姐进了宫，去面见陛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初八，赐婚的圣旨便下了。
初七的花灯会，依然是逛了。小姐走在二少爷旁边，后遇着太子殿下。
走着走着，太子殿下与小姐随意聊着，但太子殿下并未提及陛下赐婚的事。别前，太子殿下道：“我会好好待你。”并未等小姐示意，转身离开。
